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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墨澜如约只身一人来到普陀寺,寺里一片漆黑,不见半个人影,周遭唯一的光亮,是他手中提着的一盏红纱灯笼。
黑魆魆的普陀寺里,仿佛躲着一只不知何时便会扑出来择人而噬的厉鬼。
等了片刻,还不见有动静,墨澜遂出声喊道:“墨澜依约独自前来,阁下还不现身一见吗?”
须臾,有名胖妇人从一旁的梁柱后方走了出来,墨澜乍见她,觉得有几分眼熟,细想后终于认出对方的身分。“你是当年照顾大哥的奶娘?”
当年墨昱的母亲被陈氏送离王府后,秀大娘也一块离开了王府,她胖敦敦的模样仍与当年相似,没改变多少。
“想不到世子还记得奴婢。”秀大娘呵呵一笑。
“世子妃呢?”见只有她一人出来,墨澜沉声质问。
他心中飞快寻思,秀大娘掳走容知夏,想必是为了兄长遭他软禁之事,也许她是想拿容知夏要胁他放了兄长。
秀大娘取出一条绳索。“世子若想见世子妃,还请束手就缚,奴婢自会带世子前去见世子妃。”
“你是为了墨昱才会掳走世子妃?我可答应你,只要你放了她,我也会放了大哥。”墨澜与她谈条件。
秀大娘摇头警告道:“世子若不束手就缚,今后将再也见不到世子妃。不过若世子贪生怕死,不顾世子妃安危,大可掉头离去。”
墨澜神色凝沉,考虑着是否要直接将秀大娘擒下,逼问她容知夏的下落。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思,秀大娘紧接着再道:“世子也可将奴婢抓住,但若您真这么做,世子妃必将没命,因为奴婢这条贱命委实抵不上世子妃一命,还望世子好自为之。”
“你还有其他同谋吧,为何不出来一见?”他相信这件事定然不是秀大娘一人所为,他想知道背后主使之人究竟是谁。
秀大娘没回答,只是再一次重申道:“世子无需着急,只要世子依言照做,奴婢便会带世子去见想见之人。但若世子不肯,便请回,奴婢定不阻拦。”
为了顺利救回容知夏,墨澜不得不妥协。“把绳索丢过来。”
待他将绳索往身上捆了几圈后,秀大娘才走过来,将绳索捆紧,随即冷不防拿了块巾子捂住他的口鼻,迷昏了他。
“墨澜、墨澜”
隐约听见似乎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墨澜从昏迷中缓缓苏醒过来。
“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见他转醒,容知夏轻吐了口气。
他循着声音望向左侧,一见是她,神色一喜。“知夏,你没事吧?”
“呃,算是暂时没事吧。”她苦笑道“对了,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见她无恙,墨澜稍稍安下心,听到她的问题,想起先前的情况,抬眸一瞧,这才发觉他们两人如今的处境委实不太妙,他们被关在一处石室里,分别被绑在木桩上,动弹不得。
“秀大娘抓了你来胁迫我。”他说道。
“秀大娘是谁?”容知夏不解的问。
“他是以前照顾大哥的奶娘。”
“她拿我威胁你,而你就这样束手就擒?”他难道看不出这是个陷阱吗?
“我若不束手就擒,他们便会杀了你。”
怔怔望着他,容知夏许久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他会为了她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亲自涉险,心头霎时涌起一股暖烫。
墨澜接着温声安抚道:“你别担心,我前来普陀寺前做了安排,暗中调派了一批手下守在二十里外,若一个时辰后不见我回去,他们便会进普陀寺找我,相信不久定能找到线索将我们救出去。”他私下培养了一批心腹手下,只听他一个人的调遣,并不隶属于奉王府,因此不会惊动到王府里的人。
容知夏抑下心里的感动,忖道:“秀大娘既是你大哥的奶娘,难道她是想藉此要求你放了你大哥?”
“原本我也以为如此,但她若真只想要我放人,就不会将我们两人一起绑在这里,显然另有目的。”
“不愧是世子,果真聪明。”突地,石室的门开启,一名妇人走了进来。
“不过世子恐怕枉费心机了,你那些手下不会来救你了,因为他们查到的线索,会将他们带离此处,引往陈芸那里。”陈芸即王妃陈氏的闺名。
一见到来人,墨澜立刻轩眉微蹙。“枫姨娘。”心念电闪间,他霎时明白幕后的主使者想必就是她。
容知夏见到她,惊讶不比墨澜少,昏迷前浮现在脑海里的那些情景,顿时鲜明了起来。
“好久不见。”枫姨娘望着他,矜持的含笑道。
她早已从玉荷那里得知,墨澜是个有恩必报之人,这阵子更是极为疼宠容知夏,她才会挟持容知夏来要胁他,而他果然如她所料亲自来了。
“原来是你与大哥里应外合,暗中筹谋了这一切。”墨澜心中暗惊,她竟想将此事祸水东引,嫁祸给陈氏,若真是如此,只怕他与容知夏性命难保。
枫姨娘摇首道:“不,你冤枉了昱儿,我所做的一切他全不知晓。”
“那你费尽心思安排玉荷接近我,想伺机除掉我,难道不是为了替墨昱谋夺我的一切吗?”他质问。
“没错,我做这些全是为了我的昱儿,但是他并不知情,他从来不想同你争夺什么。”说到这里,枫姨娘脸色陡变,一脸怨慰“天下间哪个做母亲的不想把最好的都给儿子?可他却因为是庶子,且自小体弱多病,便处处被人忽视,就连他父王都不看重他,你可知道我这个做娘的看了有多心疼?他是我的心肝儿,我不容许有人如此轻慢他,更可恨的是,陈芸那个贱人被扶为王妃之后,竟将我赶出王府,送到寺院去,让我迫不得已离开儿子。”
“既然如此,你该报仇的人是王妃不是我。”她完全弄错报仇的对象了。
“我恨她,也恨你,只因你是嫡子,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世子,论才华,我的昱儿一点也不输给你,他满腹经纶,却只能被埋没。”
至此,墨澜已完全明了,前生他之所以有那样的下场,全是她在幕后主导,他甚至想象得出,在他被玉荷杀死后,她定会将此事推到墨瑞母子头上,让墨瑞母子百口莫辩,最后父王心寒无奈之下,只能将王位传给庶出的墨昱。
“你抓了我和世子妃,究竟想做什么?”墨澜不再与她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要你亲笔写一道手书,命那些看守昱儿的人全都撤走。”
“还有呢?”
“暂时只有这些。”其他的待儿子脱困之后,她自会安排,之后奉王府将会为她和儿子所有。
寻思须臾,墨澜决定先答应。“好,你放开我,我写。”他看出她暂时还不会杀他,眼下只能先保住容知夏和他的命,才能伺机寻求脱身之法。
秀大娘带着两名男仆将墨澜放开,但仍捆绑着他,只露出他的右手,好让他能够提笔写字。
他所写的内容皆由枫姨娘所念,待写好后,墨澜再次被牢牢绑回木桩上。
枫姨娘拿起他亲笔所写的手书,确认一字不差,满意的颔首,将其收进袖中。
在她准备离开前,墨澜突地问道:“当年将我诱骗到冰窖,莫非也是你所为?”
枫姨娘摇头。“不是,那是陈芸暗中派人做的。她为了让她儿子成为世子,自然处心积虑想除掉你。”
那次陪墨澜前往他外祖府上的人,正是她最信任的心腹,她才能得知此事。
回答完,枫姨娘没再多留,转身离开,秀大娘也收起笔墨,和两名男仆也一起走出石室,石门再次被关上。
待他们走后,容知夏才恍惚的从前生的回忆里回过神来。“我想起我前生是因何而死。”
墨澜有些讶异她竟会在此时想起这事,连忙问道:“是谁杀了你?”
“那时,我无意中撞见晓竹暗中在与秀大娘谈话,秀大娘要晓竹伺机杀了我。”
那是在王府后园僻静的桃花林中,秀大娘这般威胁晓竹——
“当年你都有胆子暗中对她的马动手脚,害她坠马,这次还怕什么?你把这些毒药掺进她的饭菜里,我保证她死前不会受多少罪。”
“不,我害了小姐一次,不能再害她第二次,且小姐已经变成这样,求你饶她一命吧。”
“你若不下手,你当年的所作所为便会被揭露出来,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不要,这件事不能让小姐知道!”
“那你做是不做?”秀大娘手里拿着一包毒药等着她抉择。
挣扎片刻,晓竹抖着手接过那包毒药。
“这才对嘛。”秀大娘肥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当时听见她的所言,容知夏震惊得担动了下脚步,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叶,发出窸窣声,惊动了两人。
“是谁?”秀大娘快步走过来,容知夏来不及逃走,便被她从树后扯出去“是你!”
“小姐!”晓竹大惊失色“您怎么会在这里?”
“晓竹,我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我?!”容知夏愤怒的质问。
“她听见我们方才所说的话,这下你再怎么不愿也得动手了。”秀大娘朝晓竹使了个眼神,指示她杀了她。
“我、我我下不了手!”晓竹痛苦的摇首。
就在这时,一道略带粗哑的男嗓在容知夏背后响起——
“别罗唆了,既然已被她发现,早点除掉她,省得惹出什么麻烦。”
听见这话,容知夏转过头,望见一名约莫四十多岁、却仍风韵犹存的妇人,正是墨昱的母亲枫姨娘。
墨昱长得与枫姨娘有五、六分相似,因此当她重生后初遇墨昱,才会下意识隐隐觉得自个儿似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出声的那名男子,就站在枫姨娘身旁,枫姨娘刚好挡住了他的面容,她没能瞧清他的脸孔,只觉后脑传来一股剧痛,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此刻回想起来,动手杀害她的人应就是那名男子,不过容知夏隐约觉得那名男子的嗓音她似是曾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