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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由于邢阜康和人有约,对方是身为“总商”的云家二爷,在两淮盐商当中,颇具影响力,两家还有着一层姻亲关系,所以必须出门一趟,正好给了韵娘机会。
“大奶奶要去修心园?”麻姑瞪大眼睛看着坐在镜奁前,重新梳理发髻的主子。“去那儿做什么?”
韵娘将垂落在颊畔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自然是去见公爹不!这么叫也不对,还是称呼一声二老爷好了。”关系真是复杂,不过为了打开相公的心结,势必得让两人见上一面不可,否则要拖到何年何月才能和解。
“二老爷不会见大奶奶的。”她说。
“总要试试看。”韵娘态度坚持。“不过只有咱们两个,人似乎太少了,你去把秀梅和玉梅叫来,要她们也一起去,多一点人,相公才不会担心我让人欺负了。
麻姑拦不住她,只好出去叫人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韵娘便带着三个婢女,浩浩荡荡地踏出飞觞堂,担任门房的老吴又不能不让她出门,只能祈求不要出事才好。
这也是韵娘进门之后,头一次有机会真正欣赏到飞觞堂以外的景致,处处可见层楼叠院、高脊飞檐、曲径回廊、亭台楼阁的徽派建筑,不只规模宏伟、布局协调,还有砖木石雕的精湛工艺。
“大奶奶,万一二老爷还是不见你呢?”麻姑扶着主子的手肘问。
她停下脚步,抬眼看着门楼上砖雕的百子图,一点都不着急。“要真的连我都躲着,怎么都不肯见,咱们自然就回去了。”
走在后头的秀梅接腔。“说不定二老爷会见大奶奶。”
“是啊,二老爷或许不好意思拒绝大奶奶,只好见了。”玉梅不禁这么猜。
韵娘回眸一笑。“若是这样就好。”
待她们终于来到修心园的院门外头,麻姑便上前敲门了。
过了片刻,邢五才来应门,他烧毁一半的脸孔,让外头的韵娘着实愣怔住了,他像是知道吓到人,连忙用完好的那一面示人。
“有什么事吗?”他问。
麻姑赶紧为他介绍。“这是咱们二房的大奶奶,想见二老爷一面。”
“能否进去通报一声?”韵娘收起惊愕,客气地问。
邢五这才多看韵娘一眼,也明白了她是谁。“小的这就进去问。”说完便又把院门关上。
“大奶奶累不累?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坐着休息?”秀梅问。
她摇了摇螓首。“我不累,不过他的脸是被火烧伤的吗?”
玉梅说出听来的八卦。“好像是很多年前跟着二老爷出门,因为投宿的旅店突然发生大火,走避不及才会受伤,还好命拣回来了。”
韵娘轻蹙秀眉。“二老爷呢?他没事吧?”
“二老爷倒是没事,听说是身边的随从把他救出来,不过那名随从可没那么幸运,伤势很严重,撑没几天就死了。”玉梅遗憾地说。
“想不到还发生过这样不幸的事。”她感慨地回道。
又等了好一会儿,修心园的大门才又打开。
“回大奶奶,二老爷说他谁也不见。”邢五低着头说。
“还是谁也不见吗?”韵娘叹道。
邢五不敢抬头,怕又吓到她。“是,大奶奶还是请回吧。”
“那么可否替我传几句话给二老爷?”
他躬身回道:“大奶奶请说。”
“二老爷不见任何人,尤其是我的相公,是因为无法见容他的出身,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来折磨他、惩罚他,让他痛苦,好消心头之恨呢?”
韵娘希望用这些话能把人给激出来,也顺便替丈夫出口气。“还是因为没有保护好妻子,让她遭受莫大的污辱,这份罪恶感令二老爷非得躲在里头,没脸出来见人?”
韵娘就是在赌,赌自己这席话会得到什么回应,总要把原因找出来,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位二老爷。
她的咄咄逼人让邢五为之语塞。
“可否代为转达?”她又问。
邢五一脸为难。“这”她朝秀梅和玉梅使了一个眼色,在来这儿之前,就已经拟好应对之策。“既然你不肯代为转达,那么我只好自己进去跟二老爷说了。”
“大奶奶,你这是强人所难,还是请回吧!”他才要把门关上,秀梅和玉梅早就各挡住一边。
“我并不是想要强人所难,只不过想请你传个话罢了。”韵娘声音娇软,但又多了几分强硬。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大房嫡长子邢阜翰听了派去监视的奴才说韵娘终于踏出飞觞堂,想到有机会见她一面,马上兴冲冲地赶来。
“堂弟妹怎么会在这儿?”他摆出一副正好路过此处,于是上前打声招呼的样子,免得让人看出是蓄意,做做样子也是必要的。
邢阜翰两眼须臾不离地盯着穿了杏红色袄裙的娇俏身影,当他听说韵娘被送去别庄时,自然明白邢阜康的用意,真是恨得牙痒痒的,以为再没机会亲近对方,想不到又搬回邢家大院,而且还比第一次见面更加妩媚娇艳,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祖父都能强占自己的儿媳,小婶母或是堂弟妹又算得了什么?礼教伦常比得上美人在怀吗?只要别传到外头去,谁能管得着。
“他是谁?”韵娘问着护在自己身前的麻姑。
麻姑回了一句“他是大房老爷的嫡长子”
“遇上什么麻烦了吗?”邢阜翰故作关心地问。
挡在主子面前的麻姑可不会让他有机会接近主子半步。“我家大奶奶只不过是有点事来见二老爷。”
邢阜翰怒斥一声。“你挡什么?给本少爷闪到一边去!”
秀梅和玉梅也来到主子身边,当她的左右护法。
“我要跟你们主子说话”他横眉竖目地喝道。
邢五见情形不对,连忙进去禀告主子。
“站远一点说,我家大奶奶一样听得到!”麻姑可不相信他。
邢阜翰一脸恼怒,伸手便要推开她,谁知却被麻姑一拳打中胸口,整个人飞了出去,露出的这一手可是连韵娘都感到意外。
“少爷!”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惊呼。玉梅张大嘴巴。“麻姑,想不到你的身手这么好!”“我从不知道你这么厉害!”韵娘惊叹地说。
不过麻姑却快哭了,她家里经营镖局,自小就学了些拳脚功夫,不过爹生前再三叮咛不要随意施展出来,免得没有男人敢要,会嫁不出去,也只有大当家才知道,不过眼前的状况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待邢阜翰咳了好几下,捂着隐隐抽痛的胸口站起来,心想八成得了内伤,不禁怒瞪着麻姑。“你竟敢打我?”
反正已经打了,麻姑也豁出去。“你再过来试试看!”
他就不信打不过。“你这死丫头”
“这是做什么?”一个浑厚的嗓音斥道。
韵娘下意识看向跨出院门的中年男子,一身长袍马褂,眉眼之间和邢阜康有几分相似,不到五十,头发却全白了,看来是忧虑过度、郁结在心所致。
“你是谁?”邢阜翰无礼地问。
邢东岳不用等邢五进门禀告,已经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包括韵娘说的那席剌耳但令人无法反驳的话,原本不打算露脸,但大哥这个儿子实在太不像话了,只得出面教训几句。
“想不到大哥居然教出一个这么不懂规矩的儿子,邢家的未来令人堪忧。”他上下打量着邢阜翰。
“你是二叔?!”他对二房叔父没有印象,加上全部的注意力都摆在美人身上,不只没认出来,也忘了此刻就在修心园外头。
他轻哼一声。“道座修心园除了我还有谁?回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这副德行,到底知不知羞耻?还不快滚!”
“侄儿侄儿马上就走”邢阜翰只能夹着尾巴逃了。
韵娘这才望向邢东岳,朝他屈了下膝,表示感谢之意。
而邢东岳也同样觑着她,嘴巴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进去了。
她看着院门再度重重关上,笑意晏晏地说:“回去吧。”
“大奶奶好不容易才见到二老爷,怎么话也不说呢?”麻姑错愕地问。
秀梅和玉梅也同样不解。
“我想说的话,二老爷方才应该都听到了,可是要听他说话的不是我,是相公才对。”韵娘从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跑。
“接下来就等二老爷什么时候想通,便会什么时候答应见相公。”
“原来如此。”三个婢女这才明白她的用心。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不把这道被视为禁忌的话题摊开来说个清楚,就永远解决不了问题,韵娘真的想要解开这段上一代造成的恩怨,让这对无缘成为父子的两人从这场悲剧中得到解脱,不要再痛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