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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悲寺坐落在金陵门外的南边城郊,是淮玉城里规模最大也最古老的寺院,一直以来都香火鼎盛、佛名远播,香客络绎不绝,还有人专程从京城过来祈愿。
丁香办完了府里管事交代的正事,匆匆赶往大悲寺。
令儿个是她娘的忌日,她存了些钱,打算为她娘做场法事,说好了申时要开始做法事,现在已经未时未了,所以走到后来,她已经开始用跑的了,从香客较少的西侧门进去。
这世上除了她,不会有人记得娘的忌日,家里是后娘在当家的,当然也不会为她娘焚一炷香。
“你这个没长眼睛的丫头,撞到了本大爷还想跑?”一名大汉突然拽住了她,往自己身上一摸,还大叫一声。“本大爷的银两咧?哎呀!原来你是小偷,扒走了本大爷的银两,还不快点交出来!”
丁香气急败坏的挣扎。“你放开我!我没有偷你的银两!你不要含血喷人!”
“我说有就是有!”大汉把她提到眼前,一双眼睛瞪得有如铜铃般大,狰狞冷笑。“快点把你身上所有的银两都交出来,不然你就要吃牢饭了!”
“我说没偷就没偷,吃牢饭就吃牢饭,你快点报官吧!”官兵来了更好,把这个无赖给抓进去。
“哟~”大汉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挺大胆嘛,不怕进牢房是吧?那怕不怕进青楼啊?可惜长了麻子,不然还挺标致的,嘿嘿嘿,老子把你卖给青楼肯定可以”
不等他说完,丁香张嘴咬他手背。
“臭丫头!”大汉狠狠把她甩出去,丁香重重滚到了围墙边的百年老树下,她眼冒金星,一阵眩晕,大汉正想踹她一脚时,有人一把提起了大汉,一掌便将他震飞到了墙边。
丁香惊魂甫定的看过去,皇甫皓飞一身银白色的装束,身手快如疾风,他正在与大汉过招,大汉显然也有两下子,但根本不是皇甫皓飞的对手。
“好小子!要你尝尝我的厉害!”大汉手中一枚透骨钉带着啸声打了出去。
丁香一颗心提到了胸口,她眼尖认出了书上看过的透骨钉,想不到这貌不惊人的无耻之徒竟然还有这手功夫。
她着急的看向皇甫皓飞。“少爷!小心他的透骨钉!”
皇甫皓飞从容的接住了透骨钉,瞬间反打回去,大汉竟然没躲过,栽倒在地上,痛苦的蠕动挣扎。
丁香松了口气,她想喝采却没了力气,只能轻喘道:“少爷快,快把他打死不,打个半死好了,死了要偿命的,划不来。”
皇甫皓飞敛去了眼中的肃杀之气,他啼笑皆非的看了丁香一眼,很快点了大汉的穴道,让他连挣扎都不能之后,迅速过去把丁香扶起来。
“香儿,你还好吗?”他扶着她,犀利的黑眸细细审视她的脸蛋和身子,没一处略过。
她还真是大胆,竟然张口咬那无赖,那无赖高壮她数倍不止,如果那枚透骨钉是打在她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奴婢还还好。”丁香喘息说道。
香儿?他叫得还真顺口,他是怎么办到的?她这听的人都差点呛着了。
“啊!”有对母女提着一篮贡品相偕而来,看见倒在墙边、模样可怖的大汉,一整篮的贡品也不要了,两个人尖叫着逃走。
“她们会不会去报官啊?”丁香黛眉微蹙,看着矮墙边无法动弹的大汉,两管鼻孔已经流出浓浓血液,她不禁颤抖了一下。“少爷,您点了他的穴道,这样不是叫他在这里活活等死吗?”
皇甫皓飞漠然地说:“他罪有应得。”
他从来不晓得什么叫手下留情,对他而言,只有胜与败,只有生与死,没有灰色地带。
“可是”丁香于心不忍,但一想到若那大汉也这样欺负别的弱女子,还是让他死了好,世上祸害少一个是一个。
“你想为他求情?”皇甫皓飞不置可否的看着她,她毕竟是妇道人家,不会像他这么狠绝。
“不想。”她挣扎着想自己站好,但不知是扭伤了还是怎地,一时竟站不起来,还因为勉强要站而痛得脸色发白。
“你要去哪里,我抱你去。”不等丁香同意,皇甫皓飞便把她抱了起来,愉快地让她的娇躯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紧紧密合。
完成这个动作,他忍不住微扬嘴角,独享由她迷离的美眸和酡红的双颊构成的美景。
“不不用了,少爷还是快把奴婢放下吧。”被他这么一抱,又望着他那令人心醉的俊颜,丁香心中小鹿乱撞,快把胸口撞出一个洞来了啦。
“我不会放下你。”他懒散自在地说,双眸晶灿,直勾勾地瞧着怀中羞赧了双颊的佳人,漂亮的唇角扬起笑意。“你要去哪里,现在就告诉我,否则我便这样一直抱着你。”
无赖啊!但这般无赖的行迳由他做来却是勾人至极,让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好想逃开他的视线范围,又不是真的想逃开
“那就麻烦少爷了。”丁香垂眼,不敢看他,他拥有令她心悸的魅力。
“我该把你抱去哪里呢?”皇甫皓飞悠悠哉哉地望着她。
丁香巴不得可以闭上眼睛,以免被这俊美无俦的好看之人给迷倒,但她又不能那么做,只能任由自己的脸颊一直红下去。
她怕自己的脸最后会红到烧起来,索性中气十足的说:“奴婢要进寺里为我娘做法事!已经跟静月师父约好了!麻烦少爷抱奴婢去寺里的净心斋!”
他又让她逗笑了。
这么大声,是在壮胆吗?
他微笑,也不管人来人往的目光,迳自抱着她,大步流星的走进寺院,往净心斋而去。
“那个,其实其实奴婢是帮府里嬷嬷跑腿,偷空办自己的事”不自首恐怕会连累让她出府的嬷嬷,于是她自首了。
“我知道。”皇甫皓飞似笑非笑的扬着嘴角,调侃道:“我第一次在金陵大街上过见你时,不也是吗?”
丁香羞愧得舌头都快打结了。“因为有点苦衷所以才这样不过,奴婢保证您不会吃亏,奴婢都会加倍努力做事补回去”
以前她还沾沾自喜找到这好法子可以赚外快给后娘,现在却很担心他将她看成贪小便宜之人。
“什么吃亏?什么补回?”他停下脚步,黑眸凝视着她。“我的命是你的,没有你就没有我,往后你在府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任何人都不会干涉你。”
她愣愣的看着他,困惑地眨了下眼,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假的?她可是签了十年的卖身契耶。
所以,他当然是开玩笑的,或许是在讲反语,是在警告她,自己可千万不能当真,想说以后在府里可以横着走了。
“少爷,您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正事要做?奴婢有没有耽误到你?”她连忙转移话题。
“我跟这里的住持是旧识,特地过来看他老人家”他蓦地住口,忽然看着她,沉下了俊颜。“这些姑且不谈,如果今天不是我,你要怎么从那恶棍手里脱困?”
“呃——”她是在被逼供吗?然而内心涌起甜丝丝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自己一点也不讨厌他用这种不高兴的语气对她说话。
丁香还在意乱情迷,他的声音又传来。
“还有,以后不许再在脸上贴这些难看的西瓜子。”丁香不禁呆了呆,两只眼直愣愣地盯着他。
连这个也要管?
淮玉城上一次的灯会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这次的灯会是为了庆祝征南将军大战告捷归来而举办的,因此称得上是万头揽动。
夜幕低垂之后,城门整夜大开,熙熙攘攘的人流挤满了大街小巷,一队队的龙灯、狮灯、虎灯、牛灯、鹰灯、梅花灯、兰花灯、桃花灯、牡丹灯和高跷穿行在最热闹的金陵大街上,大街两旁挂满了各式别致的彩灯,把整条大街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不仅仅只有壮观的数十个灯队而已,说书的、唱戏的、拍卖古玩旧货的、跑江湖打拳卖艺的、看手相、拆字算卦的各类摊子应有尽有。
丁香跟皇甫皓飞从大悲寺离开,一进城就遇上了灯队迎面而来,后面跟着长长的人龙,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丁香看了眼身边的皇甫皓飞,仅仅只是这样寻常的走着,怎么也这般好看啊?
他明明说去探望住持的,却一直陪她到法事做完,虽然休息一会后她的脚就没事了,也不痛了,但还是没见他离开净心斋半步,最后还说住持改天再探望,便陪着她一起离开了。
“这些灯队是怎么回事?”皇甫皓飞问道。
“您不知道吗?”丁香瞪大眼眸,原来少爷如此孤陋寡闻。
皇甫皓飞摇头。“不知道。”
丁香眼眸闪闪发亮。“是庆祝征南大将军打胜仗了,他老人家在燕霞门又立下了奇功,所以县令大人和太尉大人办了这场灯会,要连办三天,为淮玉城祈福,希望能快点下雨。”
淮玉城已经月余没有下雨了,虽然下了几场雪,但雪毕竟不能代替雨水啊。
“老人家?”皇甫皓飞的耳里只听到这个。“你知道征南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当然知道!”丁香不假思索的回答。
“哦?”看她答得那么快,皇甫皓飞有趣地笑笑。“你说说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丁香眼眸闪亮的道:“征南大将军十五岁就已赴沙场了,一路建功封侯,他老人家智勇过人,从未打过败仗,曾经只带着六百骑兵与三千南蛮族骑兵激烈的战斗,把南蛮族骑兵打得大败,然后一直追到南蛮族人的大帐里,又击败了护卫大帐的六千骑兵,捕获了数千名俘虏,还有一次只用了一顿饭的时间便攻下了驻兵六千的凌霄谷,保卫了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向来凶悍的南蛮族大军还封了他老人家一个鬼颅将军的封号。”
“看来你挺崇拜他的。”皇甫皓飞笑意深深。“不过,开口闭口都是老人家,你认为他究竟有多老?”
丁香微微一愣。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人们只要讲起征南大将军都会竖起大拇指。
“应该可以当我爷爷吧!”她不太确定地说。
“爷爷?”皇甫皓飞俊脸差点抽搐。“那你就错了,据闻他不但还很年轻,而且俊美潇洒。”
丁香眨了眨眼。“是啊,奴婢也听过这种传闻,不过奴婢认为传闻不可信。”
皇甫皓飞蹙眉瞪视着她。“为什么?”
丁香理所当然的说道:“自奴婢有记忆以来,征南大将军便一直在保家卫国,如果他还很年轻,那他岂不是从小便在保家卫国?”
皇甫皓飞看着她那双明灿的翦水双瞳,不怒反笑。“说得挺有道理,不愧是只爱女人不爱男人的独特小婢。”
丁香尴尬的干笑一声。“奴婢喜欢女人之事,您不会透露给别人知道吧?”
虽然是情急之下说的,但话是她自己说出口的,总不能现在来推翻。
“你告诉我为什么总在脸上贴西瓜子,我就答应你不告诉别人。”皇甫皓飞提出了交换条件。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习惯而已。”丁香不以为意地说:“一直以来,我后娘都要我在脸上贴着西瓜子,久而久之,我就贴习惯了,进了府里也没改掉这习惯。”
皇甫皓飞脸色倏然一沉。
她没进府之前,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他查过,她是淮玉城神医丁太仁的闺女,丁太仁并非两袖清风,他凭着一手绝佳医术累积了不少财富,而在他过世之后,续弦妻子徐氏竟然会把他和元配妻子唯一的女儿卖为奴婢?
那个徐氏是存着什么心,要她在脸上贴着难看的西瓜子?而她竟也傻傻的遵从指示。
他垂眸凝视她,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执起她的手,牢牢的握在手中。“人多,别走散了。”
她的手很粗糙,还有厚茧,才为奴一年半不可能这样,在进李府之前,她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