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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玉如果知道,可以跟二嫂说吗?”芝恩细声细气地哄道。
过了片刻,亭玉才又掀开眼皮,看向那口水井,看了好久、好久,似乎在整理脑中那些杂乱不堪的黑暗记忆,好可怕、好吓人,真的不想看到,可是二嫂说想要知道,她只好再把眼睛张开。
“她们抓着她”她开始描述“看到”的片段画面。“一直走走到这里然后她们就这样子”
亭玉从二嫂身后出来,两眼眨也不眨,如作梦般走到水井旁,接着比了个推倒的动作。“她就掉下去,死掉了”
云景琛厉声问:“掉下去的那个人是谁?”
“她死掉了”她两手紧握在胸前,全身不断地发抖。“亭玉要躲起来,不能让她们看到”
他心想小妹口中掉下水井的那个人,若真的是娘,那么就有可能是被人给推下去,而不是自己投井。
“亭玉,告诉二哥,那个人是被推下去的吗?”云景琛想确认清楚。
芝恩揽着她的肩。“亭玉不怕,慢慢的想,二嫂在这儿陪你”“她们把她推下去了”她歪着头,也想起那些人脸上诡谲残酷的笑意。
“还一直低头看着井里脸上在笑嘿嘿就像鬼一样”
闻言,芝恩打从心头发冷,看向脸色惨白的云景琛。“相公?相公?”
云景琛猛地回过神。“什么?”
“相公怎么看?”芝恩有种不好的想法,但不敢说出来。
“亭玉说得不清不楚,我也无法肯定被人推下井的是不是是不是娘。”他抹了把脸,努力保持理智。“更何况谁会做出这种事”
说完,云景琛不禁愣住,因为整个云家,只有一个人有权力这么做。“不可能!祖母既然让娘回房反省,又怎会满着所有人动用私刑?”
看着偎在身旁的亭玉,芝恩大胆猜测。“如果小泵说的是真的,当时她才不过六岁,亲眼看到婆母被人推下井,会不会因惊吓过度,才变成这副样子?”
“你说得没错,一定是这样的”云景琛从来没有把小妹的疯病和娘的死联想在一起,如今把两者兜笼起来,确实有这个可能,否则原本一个好端端的孩子,怎会突然生病了,而且还病到发疯。
亭玉攥着二嫂的袖子,脸上心有余悸。“不要待在这里”
“告诉二哥,是谁把那个人推下去的?”他急切地问。
她用力地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相公,不要再问了,还是先出去再说。”于是,芝恩搅着喃喃自语的小泵往外走,堇芳就在门外等着,两人一起搀着亭玉回小跨院。
待芝恩哄小泵上床,坐在床缘,看着亭玉有些不太安稳的睡容,想到方才说的那些话,如果是真实发生过的事,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二奶奶脸色不太好,也回房歇着吧!”堇芳说。
芝恩额了下首,起身离开。
直到步出小跨院,堇芳才吞吞吐吐地问道:“奴婢刚刚在小门外都听到了,大姑娘说的该不会是真的?”
“我也不敢确定,就算是真的,也不会有人相信她所说的。”芝恩相信小泵不是疯言疯语,而是真的亲眼所见,才有可能描述得那般真实,可是旁人不会当真,只会当笑话来看。
堇芳叹了口气。“说得也是,就算二爷跑去找太夫人,想要问个清楚,她现在不只意识不清,又口不能言,问了也没用。”
“那么八姑呢?”芝恩马上想到另一个人。“她伺候太夫人三十多年,府里大小事应该都很清楚。”
她马上否决这个可能性。“二奶奶有所不知,八姑是太夫人的心腹,也是身边最信任的人,是不可能会说真话,尤其是不利太夫人的话。”
“那么还有谁知情?”芝恩攒眉苦思。
思索一个晚上,翌日辰时,云景琛独自来到宝善堂。
“二爷来了!”八姑福身见礼。
他目光讳莫如深地瞅着面前的八姑。“嗯,祖母还在睡吗?”
“太夫人刚醒,奴婢正准备喂她喝汤药”说着,她便弯下身子,轻拍着老主子的胸口。“二爷来给太夫人请安了。”
太夫人掀开眼皮,歪着一边的嘴巴,发出咿咿唔唔的声音。
“祖母还是老样子?!”云景琛多希望能当面问个清楚。
八姑先帮老主子拭去嘴角的唾涎,才站直身子回话。“大夫前阵子换了药方,不过喝了之后,还是没多大起色。”
看着这些年来只能躺在病床上让人服侍的祖母,已经不再是幼年记忆中那个以强势姿态主持云家内院之事的女人,自己又对她了解多少?娘的死,真的有可能是祖母一手造成的吗?
见云景琛目光肃然,八姑不禁觉得奇怪,便问:“二爷还有事?”
“确实有点事”他把眼神调向八姑。“昨天我从亭玉口中听到一些事,一直耿耿于怀,你又是跟在祖母身边最久的,这座大宅院里发生的大小事,应该也是最清楚的人才对。”
八姑脸上透着一抹与有荣焉,可不是她在自夸,而是真的相信府里没有人比自己还要了解。“那是当然了,只不过大姑娘究竟说些什么?”
“她说看到有人把我娘推下井。”云景琛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她大吃一惊。“大太太当年分明是自己投井,怎么会是被人推下去的?大姑娘得了疯病,她说的话,二爷可千万不能当真。”
云景琛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丝细微表情。“我娘是真的自己投井的?”
“二爷不是一直不希望有人再提起大太太的事,怎么今天突然主动问起来?”八姑纳闷地反问。
他笔直地盯着八姑。“亭玉或许病了,可是她所说的事,却让人不得不怀疑我娘的死因不单纯。”
八姑不禁夸张地叹了口气,语带怜悯地对他说:“奴婢知道二爷这么多年来,心里很不好过,但大太太投井寻短,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二爷可别受大姑娘的影响,脑袋跟着傻了。”
“祖母当年宁可相信吴嬷嬷的话,也不相信我娘的清白吗?”云景琛对祖母并不了解,只知她一生守寡,把女子的贞节视若性命,对云家的媳妇儿更是要求甚严,在她的掌理之下,云家才有今天在徽州的名望。
“大太太是太夫人的长媳,一向把她当女儿般疼爱,当然想要相信她,才会命她在房里反省,只是没想到还是让太夫人失望了。”她惋惜地说。
云景琛却对她的话产生怀疑,祖母真的相信娘吗?她向来认为一女不事二夫,真能忍受云家的媳妇儿传出不名誉的风声?不过也明白再问下去,八姑也不会说实话的,决定从其他人身上着手。
“我改日再来。”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八姑福了个身,送云景琛出去,再度抬起花白的头颅,脸上露出沉思表情,不禁心想,那天晚上的事,莫非大姑娘全都看到了?不过就算看到又如何?谁都不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
她看向床上的老主子,唇畔挂着令人发毛的笑意。“太夫人尽管安心,大太太的死,除了你知、我知,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就连吴嬷嬷也是暗中在饮水食物里头下药,一点一滴慢慢地把她毒死了,早就死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