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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第一个挑战来临。
生烟在院落的小塘边看书,春香跟冬雪在一旁绣花相陪,没人说话,但气氛也不错。
生烟想着,既然已经要在东瑞国落地生根,好歹读读历史地理,总不好一问三不知,意外的,这个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的国家居然很有趣,正看得高兴,小丫鬟来报,说二少爷那边的王嬷嬷来了。
生烟问道:“王嬷嬷是谁?”
春香放下绷子“是二少夫人凌氏的奶娘。”
又是奶娘,又是嬷嬷的,看来也是麻烦人物。
但人都到大门口了,也不能不见,于是只好让小丫鬟请人进来。
不多时,一个约五十岁的胖妇人便走了进来,满脸堆笑,但生烟怎么看都是笑里藏刀。
“见过大少夫人。”
“王嬷嬷年纪大了,无须多礼。”
“是。”嘴上说是,但王嬷嬷还是福了一福“我家小姐说,大少夫人那日新妇奉茶,因为人多,也没能交谈,后来想想,实属可惜,既是妯娌,便应该多亲近亲近,趁着今日天气晴朗,想请大少夫人到云禧院喝新茶。”听起来像是普通社交,但生烟一想,就觉得怪异。
她是嫡长子的正妻,这高墙中的女人,除了太婆,婆婆之外,她最大,怎么想都该是凌氏来拜见她,而不是召唤她。
景仲轩有说,若想太平过日,适当的杀鸡儆猴很重要。
新妇入门,大家都在看呢,这时候应该嗯,有了。
在美国上课时,某位行为学讲师有说到——谈判当下,放慢回应,可以造成一种“我什么都知道”的压迫感,让对方产生怯意自己回国后,便立即成了酒店小姐,没什么机会实践这个技巧,现在就来试一试,馨有没有效。
生烟放下书卷,冬雪很适时的捧上刚刚沏好的茶。
故做姿态慢慢的掀开碗盖,吹了吹,又慢慢的喝了一口,把茶碗交给冬雪,这才又看了那个王嬷嬷一眼,果然王嬷嬷的笑就有点不自然了。
“冬雪,二少夫人的出身,你可知道?”
“是,二少夫人是凌大学士的正室所出,五岁便能写文章,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当年二少爷便是慕名求亲。”“没记错吗?”
“奴婢自小便在景家做事,不会记错的。”
“那就奇了,凌大学士之女应该知书达礼才是,怎么长幼不分,尊卑也不分,嫡嫂拜见庶弟妹,这传出去,不知道别人会觉得嫡嫂傻,好欺负,还是说这庶弟妹厉害,才几日便镇住新妇?”王嬷嬷脸一阵红,一阵白当年景仲轩年过十八还未娶亲,便有传言他终生不娶,而景家手上有京城的盐糖专卖,日进斗金,因此凌家才愿意将掌上明珠下嫁庶子,想的便是将来的好日子。
老将军过世后,老夫人的身体便不大好,小姐跟姑爷都盼着哪天老夫人叫去,便把掌家的事情交给他们,怎么知道少将军突然回来了,还要娶亲,也不过才两个月前的事情,人这会过门了。
新妇奉茶过后,小姐在院中大发脾气,摔坏了好些东西,隔天凌家派人送信来,说总算知道新娘子的底细。
他们一直以为过门的是顺安侯府的韩五,没想到居然是韩七。
不过就是个庶女而已,凭什么跟她争?
小姐想了几日还是忿忿不平,便想出这方法,想那身分卑微的韩七必定不懂其中机巧,以为可以拉拢她,便过来喝喝茶即便改变不了事实,好歹让婆婆跟太婆看看,景家娶的蠢嫡媳。
王嬷嬷一听,大声赞好,换了衣服便过来,原以为此事简单,可让小姐出口气,没想到,人家一下就识破机关。
“大少夫人恕罪,是老奴说错话了,我家小姐是说,今日天气晴朗,想到松岭院拜访,不知道有没有空?”生烟自然是没空了,她对结党营私一点兴趣也没有。
傍晚,景仲轩回到院子,冬雪便吩咐丫鬟去厨房传话,可以准备上菜。
照例问了今天有没有事,冬雪口快,便把下午的事情说了。
“那王嬷嬷好过分,笑咪咪的说天气晴朗,请少夫人到云禧院喝茶,当人是傻瓜呢。”景仲轩看了看生烟“吃亏没?”
“当然没有,她既然说是自己传话错了,我便让她回去了。”“就这样?”
“总不能揪着她认吧。”这里又没有测谎仪。
“那可不行,叫顺伯过来。”
顺伯很快来了。
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脸精明干练,看样子就算不是大管家,与之也不会相差太远。
“把仲和跟凌云娘叫过来。”
说实话,松岭院真的是美,主屋旁是东西厢,延伸过去各有耳房,外有游廊相接,窗梁的雕刻都是桃子,简单讨喜。
东厢墙沿植竹,西厢墙沿栽花,前院有水塘,水榭,两株老树下还结着秋千,凉亭边则种着几株桃花,院子里植栽种树虽多,却错落有致,生烟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这院子。
只可惜,这么美的院子在景仲和夫妇进来后,就会上演包公夜审的戏码。
生烟尴尬得要死,但她自己是当事人之一,不能不在。
很快的,顺伯把两人带来了。
跟在后面的,除了凌氏的贴身丫鬟,还有正自惴惴不安的王嬷嬷。
“大哥这么晚了还让人找我们夫妇前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我刚回来,却听下人说,自我成亲之后,二弟妹不只不曾来拜见过大嫂,今日下午甚至要人传话,让我的娘子去拜见她,我一时搞不清楚这将军府是谁当家,所以特请弟妹过来相询。”景仲和脸色一黑,他自是清楚妻子对韩氏入府忿忿不平,但也跟她说过,慢漫来,怎知道她这么沉不住气。
“云娘,可有此事?”
“自、自然是没有的,我原本今日要来拜访大嫂,怎知道王嬷嬷传错话,令得大嫂生气,我也很是不安,还望嫂子大人有大量,别跟老嬷嬷计较。”生烟忍不住摇头,这凌云娘还真会睁眼说瞎话,老太婆都已经快成人精了,怎么可能传错话?
左一句大嫂,右一句大嫂,但完全不正眼看她。
说来说去,也没讲个对不起,而且若追究下去,倒显得她气量狭小一样。
景仲轩哦了一声“所以,都是传话错误导致的误会了?”“自然是。”
“那么,顺伯,把王嬷嬷带下去,就三十大板吧。”正在喝茶的生烟闻言,噗的一声,也顾不得狼狈,我的妈啊,这,这什么跟什么啊。
都一把年纪了,十板子恐怕就得养伤半个月,三十大板,会打死人的。
王嬷嬷闻言,更是立刻跪了下来“大少爷饶命啊。”“若你是听二少夫人行事,我自是不能罚你,她是我弟妹,断也不可能重罚她,不过二少夫人既然否认,自然是由你独受了。”话说得明白,王嬷嬷抖着身子看向自家小姐,只要说得一句话,她便不用受那皮开肉绽之刑,可惜凌云娘从头到尾都不看她。
倒是景仲和开口“大哥,这王嬷嬷是凌家之人,冒然重罚只怕不好。”“凌家之人?”景仲轩一脸好笑,若是真心求情,他还能考虑考虑,但那意思分明是想拿妻子的娘家压他。
“吃我景家,喝我景家,住的是我景家的房子,拿的是我景家的例银,敢跟我说是凌家之人?也行,让她收收东西带着自家小姐回学士府去,我自然管不着。”景仲和一听他话说得重,也不敢开口了,心里暗忖,他怎么变成这样?
他跟这个嫡兄并不亲近,但也还能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软弱,怕事,懦弱非常,动不动就哭,弓不能拉,枪不能举,像个女娃似的,爹对他很失望,大夫人也常常抱着他哭。
后来,大抵是觉得这样不行,与其让他继续在府里当安乐大少爷,不如早点带去军营磨练,有年冬天,爹要回西疆时,便将他带走了。
刚开始还有一点消息传来,据说他还是很没用,晚上常常哭着说想娘,没几个月,打探消息的人被发现了,便再没有他这位嫡长兄的消息,父亲偶而回京,却也绝口不提,大夫人要是问急了,也只说还活着,连他大婚之日,这嫡兄都没有出现,府里甚至开始有传言,大少爷早就死了。
三年前父亲战死,景仲轩自请出征,他原先还以为是景仲轩怕军权旁落的计谋,那么懦弱的人怎么可能自请出征,只怕吵着要回家了吧,至于打仗之事,自然有其他副将代劳,无论如何,他都不信自家大哥有那个胆识。
前两个月他终于回府,奶奶十分高兴,罕见的将家里十几口人都聚在一起吃饭,他才看到这个十几年不见的长兄。
说是兄弟,不过也只是打打招呼,两人的娘亲不和,他们自然是打小不亲近,外头传言的那些,他一直都是半信半疑,直到刚才,听他说得严厉,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所听到的,都不只是传言。
景仲和知道,他不是出言恫吓而已,真要惹他不高兴,会怎么样很难说。
“我知道你们也做了不少打听,大抵都是真的,所以皮绷着点,别惹我不高兴,我自幼离家,在边疆一住十几年,杀人可比生火还简单,今天这事,我要把凌云娘赶出去,凌大学士也无话可说,只能怪自己没把女儿教好,光是一个口多言就有你受。”景仲轩面色严厉的说。
景仲和知道他已经动怒,低声道:“弟弟回去,定当好好教训她。”“以后别让她出现在你嫂子面前。”
“是。”
生烟惊愕。
成亲十余日,景仲轩始终对她和颜悦色,她也一直觉得他是个和善的人,总不懂每次在府中散步,那些下人看到他,为什么一脸看到鬼的害怕模样,直到现在,她终于懂了。
他对于事情怎么发生的没兴趣,他只知道,惹我不高兴,我就处罚你完全就像个背景雄厚的黑社会。
顺伯道:“少爷,这王嬷嬷”
“三十板。”
眼见顺伯领了命就要下去,生烟连忙出声“慢,慢着。”“大少夫人还有何吩咐?”
生烟扯着景仲轩的袖子到一旁,小声说:“三十大板,会不会太多了?”“你是我的娘子,对你不敬,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这要是在边关,我早就一刀斩了,打板子已经是看在奶奶吃素的分上,不想府里出人命罢了。”三十大板,就算不死也半条命了。
有人因为不尊敬她,所以被打成重伤,她一点都不高兴。
“我知道她没安好心,但终究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说好听是奶娘,其实也只是颗棋子而已。”“你倒是说到点上了,棋子可弃,要是没惩罚到该惩罚之人,恐怕也是学不乖。”景仲轩说完,又回到亭子中间“我既然已经说了三十板,便不能减,不过大少夫人给你求情,那就一月一板,打足三十个月。”那王嬷嬷一听,虽然仍要挨皮肉痛,但可是好太多了,起码留下一条命,连忙跪下谢恩“谢大少爷,谢大少夫人。”“御下不严,凌云娘,罚你半年例银,若以后你院子里的丫鬟嬷嬷再出什么错,那可不是半年例银可以了事的,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