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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掌柜的，买一面镜子。”老李头径自走到高大的柜台前“上好的铜镜。”
烈日的阳光直射到商号里面，有些古旧的柜台上面被璀璨的涂了一些黄色。一张有些阴郁发霉的脸在老李头面前晃动着。原本有些稀疏的阳光被一片片的切碎，随意的涂抹在掌柜古铜色的脸上。
“铜镜？”掌柜的有些莫名其妙“现在已经是民国了，有水银镜，镍镜。哪来的铜镜？”
“对。”老李头有些执拗“就要铜镜。”
掌柜的有些愠怒，也有些莫名，于是徐徐的站起身。想看看面前这个顾客的打扮。当他站起身的那一刹那，差点儿讶异的从上面掉了下来。
老李头的上身是一款紧身的马甲，里面是一件缎面夹袄，下身是一条洗的有些发白的长袍。一个人端坐在柜台前的竹椅子上，悠然自得的抽着水烟。
“小六子，把上次孙团长当的那个铜镜子给陈二爷拿来。”掌柜吆喝着。
二
杂货店在村子的东头，掌柜的姓孙，单身一人。是早年从关东躲日本人时下来的。在这里开了一家日用杂货店，也经营一些典当。但更多卖的是镜子。日本货的锡镜子，印度的水银镜，还有一些乡里面用的粗糙镜子。至于古铜镜子，他这里只有一面，而且还是孙团长大烟瘾发作的时候急急忙忙当了三十五吊钱换来的。现在孙掌柜只有十面镜子了，而铜镜就是其中的一面。
三
村子位于河北省和察哈尔省交界的地方。离东北其实很近。日本人随时都可能过来。而且这里很乱，贩夫走卒常常在那里行走或是经营。吆喝声在那里不绝于耳。但是固定的店铺只有这家杂货店。
在和老李头做完镜子的交易以后。日本人就到了这个村子。于是村子里的人开始迅速逃离。老李头有空就到那个杂货店去坐坐。一来二去就和孙掌柜混熟了。当全村人都撤离的时候，他们还在那个村子里呆着。孙掌柜很好心的告诉老李头他有很多古董，是从东北带来的。
“这兵荒马乱的，你还留这个干嘛？”老李头摇了摇头“还不如换成盘缠，够用一阵子的。”
“老李兄弟，这咋这么说呢？”孙掌柜把烟锅子在鞋底上用力的磕了磕“这是咱的家传啊。怎么能随便就卖了？”
“这有啥？”老李头摇了摇头“谁手里不是一样？不过我上次买的那个镜子还是放在老兄你这里，我去我二舅子那里过几天。”
四
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买镜子的人也越来越少了。然后整个村子只剩下孙掌柜一个人。他一直在等着老李头回来，对于他来说，无依无靠，哪都一样。他当时跑到这里是和他的父亲一起，现在他父亲已经作古，于是，他就觉得这里就是他唯一的退路，最后的退路。
他柜台里的十面镜子只剩下那面老李头放在这里的那张铜镜。因为他事先承诺这个镜子是留给老李头的，等他回来就把镜子交给他。一年过去了，老李头还是没有回来，那面铜镜子依然放在柜台上落灰。
五
烈日的阳光倾洒在地面上，显得十分灼人。稻场的地面被镀上了一层金子般的颜色。无数村民口干舌燥的看着皮开肉绽的孙掌柜被绑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一个小胡子日本兵走到他的面前，大声的说：
“那面镜子呢？你的，交出来。还有古董，你的，大大的有。”
孙掌柜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头一歪，昏死在一边。一个高个子日本兵把他用水泼醒“你的，看你还嘴硬？”
“我说过这个镜子不是我的，是我的一个朋友交给我的。”孙掌柜眼睛里有一些愤怒或是仇恨“妈拉个巴子的老子今天就是死也不给你。”
“你说是哪个朋友？”小胡子日本兵走了过来“是不是他？”
老李头被带到了孙掌柜面前，孙掌柜惊了一下“老李，你？”
六
“我是华北五省联合会东安乡维持会会长李原太郎，你不要认错人了！这里是皇军的地盘！”老李头一身缎面小褂，身背驳壳枪，在孙掌柜面前大声喝斥着。
七
孙掌柜的头被悬在了城门门口。地上有几包已经摔碎的古董花瓶，那面铜镜子在地上依旧闪着刺眼的光芒。在镜子后面有一排不甚清晰的阳文字：谁得到这面镜子，谁就会遭受灾难。民国二十年孙大富仿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