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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凯歌的镜头下，张丰毅和张国荣深情诠释的一幕霸王别姬毫无疑问是戏如人生的典范。程蝶衣的人生全部就是舞台，一生恍恍忽忽的就像在梦中挣扎。他的感情、人生全部都在舞台上。在程蝶衣看来，人生失败了，只要有舞台，他还能坚强的生存下去，一旦舞台消逝了，即使是满怀希望的人生，也变得惨淡不堪。
明代有一个很出名的戏剧评论家，叫徐渭，就是后人们传说的徐文长。他对于戏曲有很深的造诣，人生如戏、梦如人生这个美学命题就是他说的。在那个时代，知识分子并不能在现实生活中完成自己的理想，就把理想寄托到了戏剧当中，这就是当时为什么戏剧会如此发达的原因。其实这种潮流如果放在纯文学的角度去思考则没有太大的意义，从当时那个洋溢着脂粉香的时代来看，对于生活，大家都趋于消极的对待，这种消极，严重刺激了当时人的人生观，在他们眼里，人生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而能够代替人生的戏剧甚至梦想反倒成了真实的人生。
对中国搞戏剧或是文艺的人来说，人生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很多人研习了一辈子，仍然不知所终。特别是在表演这个东西发达的时候，就有了各种各样的戏仿，其中最有名的一折戏叫做邯郸梦，写的是唐代有一个叫做庐生的读书人，进京赶考在走到邯郸休息的时候忽然遇见一个老头子在蒸黄粱饭，他就在饭香中睡着了，在梦中梦见自己成了状元，还作了宰相，著书立说，位极人臣。最后一直发展到和朝廷分庭抗礼的地步，结果惹火了皇上，一气之下将庐生拉出东门砍头。庐生一身冷汗吓醒之后，回头看见老头子的饭还没有蒸熟。老头子对他一笑，问他，宰相当的过瘾吧？他更是惊惶，以为老头子是神仙来提醒他，于是就跟着老头子去修道了。
南怀瑾先生对于这种梦，归结于人的欲望。但是在此之后很多人都期望自己生活在梦中，更是到了明代有一个读书人屡试不第之后径直走到邯郸道上题了一首诗歌：四十年来公与侯，纵然是梦也风流。我今落魄邯郸道，要向先生借枕头。诗歌写的诙谐幽默，极为放纵达观。这个读书人就是前面提到的戏剧家徐渭，正是因为他对幻境的如此追求，才能成为戏剧界一代宗师。
无论是戏剧还是梦境都是人生的幻象，并且都是人生的折射，这个是肯定的。据说在十八世纪的德国大量戏剧爱好者因为一幕悲剧而反复做恶梦，最后竟然自杀身亡。基于此，戏剧家布莱希特才会提出戏剧陌生化的要求。戏剧走入梦中，这是很恐怖的事情。现在我也常听说某人看了恐怖片做恶梦，看了喜剧片就做好梦。由此看来，梦如人生其实就是图一个活着的心态，没什么神秘的东西。
中国人受的教育历来都不尽相同。在战国时期讲求百家争鸣，众说不一；从汉代一直到宋代，儒家思想促使读书人一心向善忠君，估计那些人的梦中也是一门心思报效君主弄一个青史留名；而宋明理学和乾嘉时代的考据大师在梦中是否会查字典翻古籍那都不得而知了。但是我们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我辈都是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一代人，梦如人生这个命题更深层次的含义则是有怎样的人生就有怎样的梦，因为人生是你主宰的，梦也不是什么其他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