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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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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片咬牙切齿的隐忍,又岂能瞒得过自幼就在宫斗血海中拼杀出来的宇文堂呢?

    领着赵妃子肥肥软软、小巧可爱“小蹄”的宇文堂阵光微闪,本想轻吐一句“杀了”却在低头瞥见那张小心翼翼朝他微笑的小圆脸时,心下蓦然一软。

    罢了,纵使要杀也不是在此时,吓坏小肉球就得不偿失了,况且也不怕那贱婢翻得了天。

    “你的脸”

    “耶?”

    “不要紧吗?”

    “还好,有点绷绷痒痒的,不疼。”赵妃子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我脸怎么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在问她的脸?

    “无事。”宇文堂俊美脸庞没有异样表情,仅有嘴角抑不住抽动了下——给憋的。

    养宠物果然极有趣味,甚好。

    而隐于暗处的亢已经处变不惊了。

    赵妃子一脸新奇地打量着这个布置得金碧辉煌的大房子,忍不住啧啧惊叹起来。

    她还以为自家赵氏是南梁大族,家中已足够华美,可是跟平城城主家一比,可就被甩脱九条街了。

    “平城街市坊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繁荣,城主府却极尽豪奢,看来这个城主平常也没少坑百姓啊!”她叹了一口气,小圆脸浮现一抹罕见的凝重。

    赵妃子虽是养于锦绣窝中,但偶尔黏着堂兄表兄当跟屁虫出门,对于南梁百姓真正的贫穷生活也略知一二。

    蹲在墙角乞食的老乞儿,面黄肌瘦犹如柴禾的小儿待价而沽,还有淹大水时逃进国都的流民仍无处可依,在南坊朱门酒臭和丝竹钟乐的对照下,越见凄惨苍凉可怕。

    两年前,大水刚过,城中流民饥民哀哀遍布,赵妃子曾经悄悄收拾了一包袱的华丽衣衫和簪环钗饰,托时常出门的大堂兄拿去典当,买些粮食馒头给那些可怜人

    填填肚子——对她来说,饿肚子真是世上最恐怖的事——可是她那些财物布施也只是旱地千里上落下的一小滴雨水,救得数一时的穷,却救不了他们一条命。

    大堂兄回来说,首饰衣裳都当光卖光了,吃食也都送完了,可还是有好些人饿死了,而南梁官府说好施粥的棚子却始终没有出现。

    那天她拼命央求阿娘再给她点子锦帛金银去买粮食,可是换得的是阿娘骂她多管闲事。

    “那些贱民死了便死了,咱们这样的贵人能赏他们一口吃食是大恩,不赏他们也是本分应当,你好好的做你的大小姐便罢了,跟着胡闹什么?”

    赵妃子整整哭了两日,甚至不惜绝食也要省下自己的口粮施出去,但是但是府中大人竟然宁可把她的吃食给了大黄吃,也不肯舍给外头那些奄奄一息的流民。

    她绝望地望着窗外默默流泪,一日一夜后,终于愿意进食了,可也是自那日起,她原本就旺盛的食欲越发惊人,好似为了报复,抑或是为了自我厌弃的惩罚,她天天要求要吃最贵的最好的最油的。

    全赵氏家族不是都指望她光耀门楣吗?

    所以她要什么就有什么,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她恨不得把赵家库房全吃光光。

    赵妃子一脸怔然,好半晌才恍然自噩梦中惊醒过来,她用力地搓揉自己的脸

    蛋,深深吸了一口气,自暴自弃地自嘲笑了,喃喃道:“老太爷和全家人定然恨死我了吧?”

    可是她真不觉得进宫为妃为嫔有什么好光宗耀祖的?姑奶奶和姑姑分别是先王和现任南梁王的妃子,在宫中享福耽乐之余也天天提心吊胆,还得要家族每月进献帛金才能拢络宫中侍人帮忙邀宠。而自先姑祖奶奶仙逝之后,赵家再也没有人能进仕了。

    现在都在啃老本,偏偏老太爷不死心,还以为赵家代代相传的献女入宫固宠之术至今还有效。

    “唉。”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下可好,她还是进宫了,结果不是南梁宫,而是大周宫从此福祸不知,前途未卜,心情真是好复杂啊!

    “娘娘请用茶汤。”一个眼生的秀气侍女恭敬地呈上香气扑鼻的热腾腾茶汤。

    碗里头是研得细细的茶粉、乌豆谷米和少许粗盐煮成的茶汤,她只听说过,却

    还从来没喝过,见状不由唾液泛滥,正接过的当儿忽觉奇怪。

    “请问你是哪位?我的侍女们呢?”

    “奴下名唤将女,奉君上之命随侍娘娘左右。”将女动作优雅地跪下,朝她行了一个五体伏地的大礼。“此后娘娘便是奴下的主,奴下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妃子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起她。“不、不用行这么大礼了,可是可是我自家中携来的侍女们呢?云片呢?喜糕呢?香饼呢?”

    娘娘数的都是一堆吃的咳。

    将女微笑道:“禀娘娘,喜糕和香饼两位都在外房收拾您的衣衫箱笼呢,至于云片许是一路上舟车劳累水土不服,一进府便又吐又方才由随行太医诊过,得好好调理数日才能再回来服侍娘娘了。”

    “病了?”赵妃子心一紧,脸上浮起担忧和心疼之色,想也不想地起身。“那我去看看她。”

    将女忙拦住了她,神色微变,笑容却依旧温柔恭驯。“娘娘且慢,太医说怕那病是会过人的,娘娘身娇体弱,万一染上可就不好了,君上可是会大大怪罪的,还请娘娘三思。”

    “到底是什么病那么厉害?可刚刚下车时她还好好的呀!”她总觉心下不安“不成,我得亲眼看过没事儿才放心。”

    将女一惊,只得迅速示意一旁的侍女,那小侍女快步出去,把娘娘熟悉的喜糕和香饼“请”进内房来。

    喜糕和香饼有些畏畏缩缩地进来,在看到赵妃子的刹那,不禁眼圈一红,快步上前扶住她,哽咽了起来。

    “小泵子呃,娘娘,您怎么还没歇息呢?一路上辛苦了,肚子可饿了?”

    “我好着呢,没事儿。”看见亲近熟悉的自家侍女,赵妃子终于释然地笑了。“倒是云片病了,你们陪我去看她呗。”

    “云片姐姐”喜糕眼神飘了飘,心虚地低声道:“云片姐姐病得急,已经挪到、挪到外庄养病去了。”

    她睁大眼,哑然半晌,越想越觉不对。“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云片怎么了?她——她出事了吗?”

    “没有没有。”香饼赶紧摇头,努力咧大笑脸道:“云片姐姐真的只是病了,奴下向您保证,等她病好了就能回来了。”

    赵妃子看了看这个,再看了看那个,心下生疑,可是也着实想不出在这短短时辰内,云片还能造下什么危及生死的祸事,不免也暗笑自己是脑子睡胡涂,想岔了。

    “那我就看一眼。”

    将女的笑容僵了僵,只得速速地又给了那个小侍女一个“强烈”暗示的眼神。

    小侍女立刻脚下如飞地奔出去,看得赵妃子不禁咋舌。

    “好厉害呀!”是练过的吧?

    要糟,竟一时漏馅了。将女眼角抽了抽,可面上仍保持着一贯的温婉从容,盈盈浅笑道:“大周宫殿大又广,不只尔女步履轻快,奴下们也都是这样经历出来的。”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大周不但兵强马壮,连宫中侍女都是高手来着,呵呵呵呵。”她憨然地咯咯笑了。

    “娘娘说笑了。”将女的浅笑已经有三分尴尬。

    若是君上知道她们几个女暗影的身分险些一下子就被娘娘拆穿,肯定会立时让冗统领亲自将她们扔回死地里,再活生生剥皮重练三五年的!

    看生性血杀、不近女色的君上竟对这位小娘娘如此看重,甚至不惜安排了十五名皇室暗影明里暗里的守着她,说不定这位小娘娘有可能便是大周日后唯一的主母了。

    既是君上有命,她们当会终生对娘娘忠心不二无论如何,抱紧娘娘的大腿就对了!

    不一会儿,小侍女脸不红气不喘的匆匆回来了,却被将女暗暗瞪了一眼,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如今的身分,只得假装气喘吁吁地颤抖回道:“禀、禀娘娘,君上答允将云片姑姑送回来给您瞧一眼,让您安安心。”

    还好还好,人总算还留了一口气儿,灌碗药汤上上妆粉什么的,应当能朦混过去。

    多亏是君上有提醒,否则在那个色胆包天的云片假娘娘之名摸上君上的榻前时,早就不是拖下去鞭刑一百,而是当场被亢统领灭杀了!

    “太好了,你们家君上真是大好人。”赵妃子当下感动得泪汪汪。

    将女和小侍女不约而同干巴巴地陪着笑。

    是啊是啊不过恐怕大周国上下,也只有眼前这小娘娘会将他们俊美华丽的杀神帝王视为“大好人”了。

    宇文堂是大周人心目中的天神,英雄,但从不是什么心善之辈。

    在这流离纷乱的时代,在皇宫与战场中,能活下去的只有虎狼。

    相较于感动傻笑,天真蠢到没边儿了的小肉球娘娘,一旁的喜糕和香饼却噤若寒蝉,目光复杂地偷偷望向一脸笑得温和的将女。

    她们谁也不敢告诉小泵子,刚刚那个容貌华美绝伦的周帝命人将云片姐姐堵住嘴巴吊在横木上,一个面色冷漠的黑衣护卫手持鞭子,一鞭鞭将她抽得鲜血淋漓,还命所有南梁伴嫁之人,无论男女官身奴身,一律到场臂刑。

    她们两个看到第十下就吓昏了,后来被弄醒后严加命令绝不能对小泵子说漏嘴。

    周帝说,那就是云片姐姐背主媚上的下场。

    好可怕北朝周国好可怕那个俊美年轻的帝王好可怕

    ——鸣,我们小泵子好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