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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游浯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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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濛的雨雾中,我走近了浯溪。它静静地依偎在僻静的湘水之滨,远离市区的喧嚣,宛如一首蕴藉深邃的古诗,藏在久远的史册里,默默地固守千年的恬淡。

    江南的春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到处都弥漫着飘飘渺渺的雾气。走过宽阔的大道,绕进伸向密林深处的林间小路。整洁的鹅卵石路面,弯弯延延向前匍匐而行。小路的两旁,高大的夹竹桃在微雨中随风摇曳,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水珠自青绿的枝叶间悄然洒落在布满青苔的石缝之中,悠的一声便没了踪影。石缝中,缕缕藤萝,参落有致地缠绕着,沿着旁边的青石四处游行,漫过了小土丘,爬上了夹竹桃,依傍在细细的枝干上,仿佛千万条绿色的天然布帘,笑傲着春风,细雨。

    我慢慢的走着,看着,想要找寻到千年以前的那个隐居浯溪的诗人笔下的那条古老的小溪流。“浯溪,我的溪。”——如果没有它特异的地方,又怎能留住那颗漂泊不定的心!

    拐过一道弯,斜进一条岔路,一个飞檐翘角的琉璃瓦亭子高高地挺立在一块巨大的石崖之上,傲然威严的神态,可是那个诗人的化身?亭子不大,却也潇洒峻逸。石桌石凳,随意的摆放着。坐在石凳上往北极目远望,小小的祁阳县城尽收眼底:远处的山,铁塔,烟囱,近处的绿树,河岸,沙滩,湘江河上的大桥,水里的渔舟,小洲,历历可数。虽然看不到水流湍急的样子,却能听到脚下水拍巨岩的急躁跟扑腾。人站在其上,身受所感,只觉得全身都受到震撼,脚底的石头既将腾飞!心也想尽情的跟着飞扬!试想当年,浯溪主人元结邀友在此把酒言欢,与友人谈论国事,忧心百姓时,静听如此激荡人心的自然之音,又会有怎样的一种心绪?亭子外面却是一片宁静的春色:淡黄的报春花藤,染尽满眼的金色光华,宣泄出一种挡不住的生机活力,在沉沉雾霭中温柔地甜蜜地向世人召告春天的来临。

    自亭子的右侧下坡,一条小路直通湘水之滨。攀着小路两旁的树干慢慢走下去,绿色渐渐地稀疏起来。一堆堆,一块块的岩石凌空而立,高耸云霄,细雨自几十米高的岩顶飘下,濡湿了岩上硕大而又庄严苍劲的“圣寿万年”“画山”等巨型石刻,也濡湿了岩顶缝隙间傲然斜出的几株碧树,然后才轻悠悠地落入凌凌的水波之中,隐得无影无踪。水里的巨石东一块,西一块零乱地斜躺在水中。被河水侵蚀的部分很多已经脱落了,像是在向世人倾诉着岁月的沧桑,呜咽着不被重视的无奈。

    沿着巨石跟湘水之间的小路向左转,一座精美的巨大亭子出现在眼前。那便是浯溪有名的建筑――三绝堂。这里便是浯溪最出名的石刻“大唐中兴颂”的所在地。此亭傍崖而建,临江而立,一部分已与高高的岩崖融为一体,是中国建筑史上难得的一种构架方式。三绝堂,有三绝——文绝,字绝,岩绝。所谓文绝便是碑文所刻之史册“大唐中兴颂”为浯溪的主人唐代诗人元结所撰文;所谓字绝便是碑文所刻之字体为唐代著名书法家颜真卿所书写;所谓岩绝便是承载这块巨型石碑的岩石与整个岩崖融为一体,自然天成。由于年代的久远,碑文的许多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但透过字的大体骨架,依然还可以清晰地辨认出属于颜真卿那特有的苍劲遒厚,严正大方的颜体书法风格。这里已经开始患漫,心绪便随着那模糊的字体开始伤感。那些辛酸的历史苦难已经过去,可属于历史印痕的这些碑刻,难道也要让它随着风霜雪雨的吞噬而消弭吗?历史是不能忘却的,古代的文物也是应该好好保藏的。希望我们的浯溪将来更美好——我们决不能成为历史的罪人。

    踱出三绝堂,走过一棵粗大的空心古樟,前面是一个大草坪,坪地上伫立着元结跟颜真卿的白色塑像,一站一立,须发飘飘,神色肃然,似在谈论着什么。坪地左边是散乱一地的大小的石块,据说那里便是元结当年的居所。可惜所有的建筑都毁灭了,再也找不到了。站在这里,我终于听到了潺潺的水流声。想来,我要找的浯溪便在这附近了吧?遁着水流声,我慢慢找寻着。往右,再往右。呵,近了,近了。我终于找到它了。一座古老的“渡香桥”下,一条小小的溪流淙淙而过,奏响一串串叮咚之曲,飞速地往沉静的湘江而去。潇潇风雨中,独立桥头,凝神环望,四周的古树,岩崖,亭子似乎都在视野之外,一种没有缘由的悲怆油然而生,禁不住一阵心酸。君王的昏庸,同僚的腐败,黎民的疾苦,战争的残酷,世事的颓废,岁月的变迁,怎不令人心痛!那一刻,一道闪电突然划开灰暗的天穹,我似乎一下子就读懂了浯溪,读懂了沉淀在它怀里的沧桑与落寞。历史就是这样,一代覆灭了,一代有兴旺起来。记住历史,记住伤痛,我们才能重建希望。

    走出浯溪,细雨还在下,游丝一般的,身后依然是那片朦朦胧胧的烟雾。悄然回首,浯溪便犹如被遗忘在尘世之外的梦,在我的心里显得神秘而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