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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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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沉星淡。暖风岗却很热闹,放眼望去都是四路赶来的江湖豪客,好事的人自动将火把绑在树上,将一片最宽敞的平地围起来,耀得有如半个白昼。

    “帮主,看来至少有两千多人!”八爪章鱼跳下树禀报,他在高处看见了好几头阔气的肥羊也跟着大伙凑热闹,手正犯痒。

    “喂,多长只眼睛瞧瞧峨眉派那两人在哪儿。”七索看出八爪章鱼的企图。“去吧,酒钱总是缺着呢。”赵大明挥挥手。八爪章鱼高兴地领了几个跟班溜进了人群,往钱罗汉一干人等摸去。

    “哼哼,一直都没碰着面,倒要看看你的朋友有多大本事,能当上本年度朝廷最牛侠客!”赵大明与七索一起跃上树,重八三人也爬将上去。

    几个长老也纷纷跃上旁边树顶,在制高点监看远方是否有官兵人马。

    “帮主,你怎么看这场打斗?”重八问。“那三丰若是跟我义子的武功相若,那群华山派的酒囊饭袋两三下就躺平了。嘿嘿,不过华山派也不笨,既然敢来,一定是带足了帮手。”赵大明咬着鸡腿。

    赵大明在酒席之间,已听七索讲述不少他与君宝在少林结识的过程,少林的腐败赵大明是听多了不稀奇,但他对这两个少年侠客如何在少林里求生存、自我锻炼的部分很有感觉。但七索将方丈救了自己的桥段略过不提,免得节外生枝。

    果然,华山派的人马开进了暖风岗,浩浩荡荡共计三十六人,毫不管别人轻蔑的眼光。

    “三十多把破剑摆开六座相互呼应的华山紫霞剑阵,倒也不是那么好应付。”赵大明这么说,那就是真不好应付的了。

    七索盘算着,如果只身赴会的君宝陷入危机,他不管江湖面子跳下去助拳,应该可保平安无事。若真不行,喊声义父救命总行了吧。

    “好像不大对头?华山的人越来越多了。”徐达眯起眼睛,果然不错。

    十几个虎咬门的新一辈使棍高手趋前站在华山派旁,而天山派也有十多人手持双钩而上,清一色都是近年来亲近朝廷的门派。江湖上人人唾弃的家伙全连成一气。更让七索作呕的是,少林寺毕业生联合代表会也插了柄大旗在华山派的阵地前,还献上许多花篮跟匾额助威,匾额上写着什么”功在朝廷”、”少林之友”、”剑气逼人”等漆金大字。

    华山派当家作主的,便是当年毁容假冒文天祥从容就义的风大侠的二弟子尹忌。二十年前不杀破出少林改称道人、开始肃清武林反朝廷势力时,尹忌一马当先出卖了自己师兄的秘密行踪,引得不杀道人宰了华山掌门后,朝廷就立他为新当家。从此华山派就成了朝廷的鹰爪,武林人人皆曰可杀,却又不敢真的登门挑战,原因并非尹忌的武功了得,而是他有不杀这个大靠山。

    武林中人人避谈不杀,只因为谈了只会觉得丧气。

    “那张三丰呢!难道竟不敢赴约了吗!”尹忌站了出来,冷眼扫视群雄,声音中气沛然。“说得好!那张三丰看到这等阵仗,就算来了也没种现身啊!”群众里的钱罗汉拍手叫好,浑不知腰际间的一块玉佩已被八爪章鱼顺手摸走。

    群雄不论与张三丰是否结识,到底是站在与朝廷背反的立场,个个怒目瞪视华山派与助拳助威的一群人,有的年轻小伙子沉不住气甚至直接开骂,华山派也不甘示弱回骂,形成两边对峙的场面。

    赵大明看着七索,七索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君宝会不会来。

    “少林一直谣传,张三丰竟是那大侠张悬的宝贝儿子,不知是也不是?要真是,可就失之交臂了。”韩林儿与一干少林好友混在人群中,想一探究竟。他受父亲嘱托,到天下英雄的集散地河南少林,物色英雄好汉加入蜇伏未发的红巾军,因此在少林人面甚广。而韩林儿的父亲,正是朝廷通缉榜上除了七索之外,赏金最多的北白莲教首领韩山童!

    韩山童出身自白莲教传教世家,号称自己乃弥勒降世、又自诩大宋徽宗第八代子孙,暗中纠结农民与荒民成军,不日便要发动大规模起事,而韩林儿肩负搜猎少林英雄的任务,却与少林武功最高的两名弟子错身、甚至结怨,实在令他悔不当初。

    张三丰迟迟没出现,两边人马兀自继续叫嚣,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的粗口都出笼了,骂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人卷起袖子打架,这武林真是太堕落了。

    “干!老子要大便!”赵大明在树上大声吼着,身为一帮之主果真一言九鼎,立刻从裤裆底下摔出一条结实又巨大的粪便,毫不含糊。粗大的大便即将摔下树,赵大明翻手一个气劲回旋,犹如擒龙控鹤功将它凌空捞起,只见粪便悬空荡起,赵大明右掌真气充盈,一招狂霸无匹的”见龙在田”隔空将巨大的粪便推向华山派头顶,然后爆散碎落!

    “干!”

    “快闪!”

    “臭死我也!”

    华山派、虎咬门、天山派众人一阵惊慌逃窜,但人挤人,一时无法闪避化作万千碎泥的巨粪攻击,个个身上撒满赵大明的气味,神色既愤怒又狼狈。

    群雄大笑,连七索也笑得差点跌下树。

    赵大明的行事风格谁人不知,只是这番大粪攻击将约定的死斗反客为主,情势演变成亲朝廷三派对上丐帮。华山派众人瞬间抽剑叫骂,要赵大明下树决一死战。

    “赵大明滚下来!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天山派掌门陆莫仇受此奇耻大辱,全身都在发抖,手中的银钩正挂着粪便的碎块。

    “臭粪虫有种就下来领教华山紫霞剑阵!”尹忌长剑乱劈,怒不可遏。华山派在底下已结成六个剑阵,剑光团团好不刺眼。

    “不好意思啊,义子,义父要帮你朋友打一架啦!”赵大明喜滋滋地说,立刻便要跳下树。

    却见远处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啸,若凤鸣,若筝响。

    “君宝!”七索大喜,听这啸声足见挚友的内功修为决不下于自己。

    那呼啸自远而近,速度风驰电掣。啸声越近却越不见霸道,直是高拔冲天,凤舞九歌。

    群雄知是大侠张三丰终于驾到,却很讶异张三丰如此小年纪,内功修为竟如此超凡入圣。

    啸声倏忽而止,三丰站在一株树上看清了情势,这才悄然落下。

    七索俯看着挚友,这一别从君宝改成了三丰,他长得更高更瘦了,五官清俊苍白,颇有书生相公的风雅气。

    “真是那大侠张悬的儿子,错矣!错矣!”韩林儿扼腕不已。

    三丰虽然内力精深,但看起来竟是一副疲累样,衣服上都是土屑血渍,手里提着一包物事,显然刚刚从另一个战场奔波而来。

    “打吧。”三丰也不啰唆。三丰左手一拨,竟画出一道半丈宽的气圆,示意入内即打。尹忌冷笑,打量着风尘仆仆的三丰:“刚刚躲到乌龟洞么?一身的泥屑血污,没的脏了大爷的剑!”尹忌出言不逊,剑阵却靠得更紧密了。“曹州民变,鞑子大军镇压,摘了贼将之首花了不少时间,慢点取你的脑袋,还请阎王见谅。”三丰冷冷道,将右手物事掷向尹忌。

    尹忌伸手要接,一及手,登觉这物事速度不快,却有一股重滞至极的内劲,心头一惊,赶紧摔在地上。——包袱在地上打滚,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摔将出来,被割下的首级双目翻白、嘴巴张大,死前必定受过极大惊吓,几个坐在好位子观战的公子爷登时尖叫起来,胆小的甚至当场失禁。

    “是阿鲁不花将军!”钱罗汉惊慌大喊,群雄纷纷鼓动起来,惊叹声不绝于耳。这张三丰竟日刺军使,夜赶百里来战,真是英雄气魄!

    “你你竟敢刺杀朝廷命官!岂不是岂不是造反!”陆莫仇手中银钩轻抖,语气却充满可怖的颤抖。

    “你第一次听闻么?”三丰剑眉微皱,觉得这问题简直不三不四。“大元朝天子脚下,岂容得你这般胡作非为!”尹忌斥道。“想当年华山派风老前辈一身侠骨,舍身自残替文丞相慷慨就义,叫人好生钦佩,不料后人何其窝囊,趋炎附势,有奶便是娘,我瞧在风老前辈份儿上饶你一死,你却立下这无聊战约丢人献丑!好!我今天就将你劈入地府,瞧你有何面目见你师父!”三丰内力精纯,一个字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传入群雄的耳中。

    三丰先声夺人,百里赶路之后立即应战,完全不将群敌放在眼里,看得群雄满腔热血,掌声如雷,现在又正气凛然抢白尹忌一顿,更令尹忌面上无光,脸阵青阵白,死去的恩师脸孔仿佛自地狱爬出,直叫他一身冷汗。

    这气势连赵大明都欣羡不已,心中开始盘算下次该怎么把自己的出场弄得这般风光。七索更是激动,三年不见,君宝竟有如此侠者风范。

    “怎么这么臭?你们身上有屎啊?”三丰皱眉,却不是讥讽。

    “砍他!”尹忌大怒,一声号令,剑阵催动。

    华山派的剑阵为了今日,训练了整整两个月,阵法一动便如万蛇盘动、剑光大盛,虎咬门的大虎咬棍法击地护阵,声势震天,天山派的天女银钩阵隐隐不动,更是无法逆料的阵法变量。

    三大亲朝廷的门派连成一气,群雄均替三丰担心。

    三丰丝毫不惧,凝然卓立,仔细观察剑阵、棍阵、钩阵之间的变化。

    “怎么着?”七索问,拳头捏得啪啪作响。“这阵法看似凶险,其实不过仗着人多势众,从咱这上头看下去,这剑阵跟棍阵原本就不是同一个爹生的,强自配在一起,不是乱搞是什么?若能引得阵法冲撞在一块,阵法就会互噬,剑不容棍,棍不容钩,钩不容剑,到时候就跟一般的大乱斗没什么两样啦!”赵大明说的话自相矛盾,听得七索一愣一愣的,但总算大概明白赵大明的意思。

    三丰并不处于高处,在少林亦无研习过阵法变化,但他在江湖上自有奇遇,曾得一无名高人以天象为经、五行为络点拨拳术,对各种阵法皆以独特的”听势”观之。但听得剑势如群蛇暴蹿最是凶险,但风雷般的剑舞声中却隐含被群蛇慑服的虎啸。三丰凝神听之,这两种节奏根本不协调,棍法讲究大开大阖,却混杂在寸短寸险的剑光吞吐中,气势虽大但并不流畅,这两种阵法只要自己强自欺入便可轻易破解。

    “不对。”三丰隐隐觉得有凶险。

    要强行攻入阵法,却难在以静制动的天女钩阵。这钩阵杀气腾腾却不随阵盲目起舞,在剑棍两阵里十分突兀,显然尹忌也知道剑棍两阵齐上的缺失,便以钩阵守株待兔。梅花三钩是极凶险的兵器,触肉即血屑纷飞,创口难以愈合,以肉掌相抗稍有闪失便会受到重伤。

    三丰并非逞能之辈,立即朗声喊道:“谁借小弟一柄剑用,斩杀群妖后立即奉还!”身上有带剑的群雄纷纷拔剑相赠,但盼自己手中剑能被三丰一用,脸上便大有光彩,此后逢人就可自夸,手中之剑曾与三丰大侠并肩作战。

    “瞧瞧我这把青州剑名匠胡铁师父亲手冶造的神剑,利可比鱼肠!”

    “我这柄贲龙剑才是好东西,出必见血,神物也!”

    “呸!我这两柄鳞波短剑乃大宋皇室赐下,正气浩然,专斩败类!”

    “你们的剑都太娘气,我这柄凯兹屠龙大砍剑重达八八六十四斤,连我都挥不动只是扛着好看,这种大气的砍剑才适合三丰大侠帮它开锋啊!”三丰环顾群雄手中之剑,有意要取那极其笨重的大砍剑一用,手一伸出,却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群雄茫然,以为三丰没有中意之剑,于是渐渐静了下来。

    “如果,那一柄剑在我身边就好了。”三丰幽幽叹道,抬头看着天上。

    钩月斜挂,风淡云清。

    三丰毫不理会渐渐逼近的风雷剑阵,看那月亮看得出神。

    群雄静默,好奇三丰说的是哪一柄珍奇名剑。本想等三丰大败群雄才现身见面的七索,此刻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手持玄磁双剑一跃而下。”神剑在此!”

    七索昂首阔步,中气充足,大声喊道。

    三丰惊喜交集,世间再无一事可比生平唯一挚友突然现身,在恶斗之前昂立于自己身旁更加令人激动的。刚刚三丰口中神剑,便是指七索。好久不见,七索方才那一声喊叫足见他内力修为不仅没有搁下,反而突飞猛进,竟不逊于自己。

    群雄并不识得七索,当下议论纷纷胡乱猜测。

    爱出风头的赵大明于是狮子吼道:“太极义子!好好干啊!”吼得暖风岗都震动了起来。群雄捂住耳朵,这才恍然大悟这乱入者乃是赫赫有名、刺杀手握重兵的汝阳王五次之多的狂人太极。

    三丰热泪盈眶,七索笑笑抽出玄磁双剑,双剑呜呜低鸣。

    三丰无言接过其中一柄。两侠相聚,真情流露,不必多言。群雄尽皆动容,江湖传言两侠本是旧交,果然是真的!

    “这是灵雪的”三丰看着乌黑长剑,极为轻灵,微微晃动便有隐隐蝉鸣声,登时认出。“嗯,峨眉的玄磁双剑!”七索刻意朗诵剑名,好让好大喜功的灵雪沾沾喜气。

    那灵雪与红中师徒俩果然窝身在群雄里。三丰威武赴约,又见久违的七索现身,原本丢了珍贵双剑闷闷不乐的两人笑逐颜开,红中更是又哭又笑,而灵雪现在又听得七索手中长剑竟是玄磁,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尹忌久等不耐,一声低吼。六道剑阵一分为三快步上前,将三丰与七索包围其中,想将两侠居中挤杀。

    “七索,你懂剑法么?”三丰与七索背靠着背,语气依旧喜不自胜。“就少林寺狗屁不通的那套,你呢?”七索也是狂喜不已,根本不把周身剑光放在心上。

    “略通一二,不过武功强弱最是现实,以你的功力,只消将三成内力灌注在剑身上,然后”三丰喃喃说道,背心隐隐感觉到七索的真气鼓荡,暗暗吃惊七索三年来居然如此精进。

    “画圆!”七索脱口而出,长剑末梢抖动,内力所至,刮起气劲。

    三丰大喜,原来两人一别,对武功的遭遇、领悟自循蹊径,却在武功的本质上殊途同归,皆在一个”圆”字上打转。

    七索气贯长剑,一阵霸道的随意劈圆转砍。

    虽然华山派剑阵阵法精妙,却被七索剑身上暴涨的剑气逼退,更有两柄长剑应声而断,持剑者虎口喷血,骇然不已。

    “起!”三丰一跃而上,施展他最新领悟的快圆剑法。

    三丰剑尖直指天际,手腕一压,气劲圆转,丈许之内竟无可闪躲,乃是以气御剑的霸道作风。只见数名功力稍浅的华山弟子笼罩在气劲之内,长剑瞬间弯折,径自把持不住。

    “断!”七索趁机突入,简单一招大横砍,七八柄敌剑登时断折。

    “妄徒接剑!”尹忌看准七索不善使剑,一招虚虚实实的”涧里看花”递上,却叫三丰迅捷移形补位接了过去,尹忌暗暗叫苦,幸好周遭两阵一齐出剑相助,勉强挡架住三丰。

    七索也不好过,两个剑阵自左右立刻围上,向七索攻出的剑招十中倒有九记是虚招,瞧得七索眼花缭乱,干脆不断催发功力,朝四周狂舞长剑护身,剑气纵横,近身者莫不惊心。

    七索想起赵大明的话,想提气上跃引棍阵扰乱剑阵,但一跃上空,底下剑阵迅速缠动,移到七索即将落脚处,等待将七索斩成肉酱。

    “糟糕!”七索吐舌,却不紧张。因为他竟还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里!乡下人的无知值得喝彩!

    “通通给我闪开!”三丰脚踢流星,几柄断剑纷纷射向等待七索落下的两剑阵。三丰内力何其了得,众剑客赶紧舞剑护身,试图将三丰踢来的快剑击开。七索落在众剑客之间,不善剑法的他索性以剑为拳,使出灵活跳脱的”猴拳”只是他内力惊人,与其剑交错几乎只有断折的下场。众剑客一面要挡三丰飞剑,一面要抵挡七索猴拳剑法,终于溃散。

    “棍阵钩阵上来!”尹忌大吼,手中长剑猛然而断。虎咬门早已等待多时,一拥而上,天山派的双钩使者也开始补漏阵法缺口,阵法陡变,强行将三丰与七索遥遥隔开。七索丝毫不识钩法,全仗众人对他存有顾忌之心、与他快速踏圆闪躲的步法,勉强在危势中逃来逃去。只是七索还是一张笑嘻嘻的鬼脸,看起来从容不迫。

    “师父,怎办?”红中看得心惊肉跳,生怕有了闪失。“他自己都在笑了,担心他做啥?”灵雪冷冷道,目不转睛看着三丰新创的剑法,颇有领悟。

    三丰长剑开始重滞呆荡,丝毫不见剑理中最讲究的轻灵飞快,然而剑势迟钝,拙然沉猛。三丰剑尖画圆、身体也踏着大大小小的残圆步法,气劲开始在周身旋转,越旋越快,竟逼得群敌不敢欺近。

    “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剑法?”尹忌暗暗吃惊,华山前辈不乏以气御剑的高手,却没有以慢打快的道理。

    若是以快剑强逼而入,一定会被气劲给沉落、扭开、或脱手,除非强入者的内力更高一筹,否则绝无可能。

    七索遥遥看见三丰所创的慢剑招式,惊喜之余也想依样画葫芦,却在惊险的闪躲中没有间隙容许他慢慢揣摩,当下咬牙冲进纯粹的棍阵里,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虎咬门门徒见猎心喜,群棍毫不留情朝他身上轰落,棍棍都直劈敌人周身大穴。但七索原先就抱着要挨上几棍的想法,手中长剑插地,双手盘起。

    要知道,少林寺第八铜人可是挨打忍痛的高手!木棍闷声击中七索,却再也抽不开了。

    七索吃痛,却运起精湛的慢拳内劲,将所有砸在身上的棍子盘旋黏住,虎咬门门徒全被七索的劲力带着走,除非放手撤棍,否则绝无可能脱离七索的内劲纠缠。七索左手带转三根木棍,右手黏动五根木棍,轻灵沉猛兼而有之,众棍手开始被转得头昏眼花,想要撒手却又不甘。

    “厉害!这黏劲功夫当真奇妙!”赵大明拍手叫好。

    天山派双钩使者不信邪,蹿上要砍,七索猛一反身回旋,众棍手不自禁四散摔出,势道极猛,撞得双钩使者眼冒金星。七索猱身向前,拳掌频发,数人接连中掌昏厥。

    “我看就别打了吧?”七索单脚一勾,踢起了玄磁剑握住,众剑客骇然倒退。七索漫步游走,捡了所有断剑跟木棍堆在脚下当作”暗器”后,干脆坐在地上喘气休息,观看三丰应战,众剑客一有异动,七索便运气暴掷一两柄断剑过去震慑。

    另一方面,三丰周围的断剑跟残肢越来越多,负伤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但他所画的剑圆越来越大,额上开始蒸蒸冒汗,这剑法也是他第一次临敌使用,还不懂收势惜力,如此下去剑上气劲必定衰竭。

    尹忌也看了出来,暗示众人不要强抗,避开就是。

    “三丰,要帮手么?”七索哈哈大笑,想不到竟是他先结束战局。“帮你个大头,刚刚要不是我踢了那几只剑过去,你早就被刺得坑坑洞洞啦!”三丰哼哼应道。平日说话颇有威严的他遇着了七索,言语间便轻松起来。

    “是啊是啊,我现下存了好几只断剑,要不我连本带利掷过去帮你?”七索作势要丢。七索的假动作果然令尹忌等人心头一凛,这两个家伙丢出的剑劲力有异,不可小觑。

    三丰心念一动,假装气力不足,脚步一个踉跄,果然引来尹忌等人抢攻。他擒敌擒首,伸指弹断尹忌手中利剑,震得尹忌手腕一麻。三丰一剑荡开周遭来剑,反手朝尹忌背脊一扫,一声哗啦脆响,尹忌登时跪下,眼睛朝天瞪大,再也无法站起。

    尹忌既败,华山等余党面面相觑,无心恋战,却在群雄注视下进退两难。

    “放下手中剑走吧,你们不配和我们打。”三丰与七索相遇心情大好,拔了贼首,便不欲多伤附势之徒。

    尹忌余党脸色涨红,却还知道性命为重,纷纷扔下手中之剑四散,群雄鼓掌吆喝,无不为二侠折服。

    “想不到他俩竟偷偷锻炼了这身惊人功夫,这下爹爹必将我骂得极惨,罢了,罢了。”韩林儿在人群中叹气,红巾军要拉拢这两侠,恐怕非得由别人出马才行。如果能重来一遍,自己便当大气从容,而不是只想纠众结党。

    至于坐在贵宾席上观战的钱罗汉等少林当期毕业生,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浑身发抖,个个回避七索与三丰的目光,但这两位终于重逢的小侠又怎会注意到他们?

    “真是英雄了得。”徐达叹服。

    “没错,大好男儿便当如此。”常遇春点点头,心向往之。

    “好好跟着帮主我,学会了见龙在田跟神龙摆尾两招,这劳什子叽叽歪歪的剑阵就像纸扎似的,这边一掌那边一踹,两下子就给打散啦!”赵大明没好气道。改天真要跟哪个不怕死又不识相的帮派立个死斗约会,非得亲自示范一下最快速的破关方法不可,叫天下人知道什么才是正派武功天下第一。徐达与常遇春开心地看着赵大明,他俩知道得授一招,便终生受用不尽。

    底下,三丰与七索还剑入鞘,峨眉派两位女侠也携手缓步走向两人。红中眼眶泛红,灵雪高傲地伸出手,派头颇大。

    “七索,我好想你。”红中又是一阵大哭,紧紧抱住七索。

    “红中,有了你,我的人生和了牌,才有算台。”七索心真情挚,也紧紧搂着红中。

    这儿女情长之事令群雄尴尬不已,纷纷抓痒作傻不知如何是好,想要上前结交两侠的豪客大有人在,却被红中这一啼哭弄得不知如何开口交攀。

    原本在大树上看得又羡又喜的赵大明,却突然不自觉寒毛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