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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探晴与那中年人来到店外一处僻静地方,细察无人跟踪方开口一笑:“洛阳一别后,竟能在此处相见,看来小弟与许兄实在是缘份不浅啊。”
中年人一哂:“我化装成这个模样,本以为要让苏兄费些周折,想不到竟一眼便认出了我。”
苏探晴微微一笑:“许兄易容术何等高明,若不是那‘破魂大法’的滋味实在令小弟终身难忘,仓促下定然认不出来了。”原来这看似身材痴肥的中年人竟是摇陵堂中二先生之一的“间不容发”许沸天所装扮。许沸天与苏探晴本只有一面之交,怕苏探晴不能及时认出他,所以刚刚施出了独门奇功“破魂大法”这才令苏探晴刹那醒悟过来。
许沸天正容道:“只因许某想私下与苏兄说几句话,又不愿意让林姑娘知道,所以方出此下策,鲁莽之处,苏兄莫怪。”
苏探晴沉思道:“许兄既然不想让林姑娘知道此事,难道并非是擎风侯派你来的?”
许沸天哈哈一笑:“苏兄才思敏捷,一猜即中。”又放低声音道:“许某此次来隆中乃是秘密行事,连侯爷亦不知情,还望苏兄替我保密。”
苏探晴交友全凭直觉,尽管与许沸天只见过一面,却对他为人颇有好感。想不到他亦能如此信任自己,心头涌上一股知己之情。要知振武大会名义上正是为了对付摇陵堂,方召来了无数天下英雄,若是被他们得知摇陵堂二先生之一的许沸天在此现身,必然不肯甘休。苏探晴肃容道:“许兄尽可放心,小弟虽是做杀手的,却亦知道什么人是值得相交之士,既蒙许兄信任,岂会做出卖朋友的事情。”
许沸天点点头,微笑道:“苏兄能如此说,不枉我此次特意前来隆中找你。”
苏探晴心知许沸天来找自己必有要事,却仍料不到他竟是专程来找自己,听他语意,似乎别有隐情,连忙问道:“难道许兄此次来不是为了振武大会之事么?”
许沸天悠然道:“在洛阳与苏兄匆匆一别后,总觉意犹未尽,想找个机会再与你详谈。却不料苏兄奉了侯爷的命令立刻启程去金陵,我还只道一时难以再见到苏兄,想不到昨日收到林姑娘给侯爷的快信,才知你们打算来隆中之事,当即放下手边诸事易容后连夜赶来此地,却正好在酒楼中撞见你。”
苏探晴奇道:“擎风侯下令让我们直接赶赴金陵,不必在隆中逗留。许兄莫非不知此事?也幸好我并未听从擎风侯的号令,不然许兄这一趟只怕会扑个空。”
许沸天脸现深思之色,喃喃叹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侯爷并不愿意你们插手此事。”
苏探晴知道许沸天在摇陵堂中司职情报消息,擎风侯的传令理应由他经手,为何他竟会不知?但如果说此事由擎风侯一手操控,为何许沸天又能看到林纯让吴梦通带给擎风侯的密信?想到此,脸上不由现出一丝疑虑之色,以言语试探道:“许兄见到了林姑娘的信,对此次振武大会有何看法?”
许沸天将苏探晴神情看在眼里,却不答反问道:“既有侯爷的命令,苏兄为何仍来到隆中呢?难道不怕耽误营救顾凌云么?”
苏探晴朗声答道:“据小弟打探的消息,此次振武大会不但目标直指摇陵堂,背后还有人暗中策动谋反,于情于理,小弟都不愿置身事外。”
许沸天淡然道:“苏兄能为国事放下私情,许某佩服。不过你可想过侯爷为何不愿你们插手其中?”
苏探晴沉吟道:“想来擎风侯对此已有万全之策,摇陵堂高手众多,或已派了其它人暗中行事。”
许沸天长叹了一口气:“苏兄还是把此事想得太简单了,你可曾想过此次振武大会中几个最大的疑点?”
苏探晴沉思:“还请许兄指教。”
许沸天肃容道:“此次振武大会本是江南武林秘密召集天下英雄,但如今却已闹得沸沸扬扬,江湖上无人不知,这是其一;振武大会目的是对付摇陵堂,可侯爷明明知道此事,却对此并无任何针对行动,这是其二;至于第三个疑点,却不知是否该讲”
苏探晴听许沸天话中有话,眉梢一挑:“许兄若是信任小弟,尽可直说无妨。”
许沸天忽语出奇兵:“记得与苏兄初次相见时,说好互相回答对方一个问题。但当我问起苏兄师承来历时,却没有听到一个明确的答复。而依我的猜想,苏兄极有可能便是当年杀手之王杯承丈的门下”
苏探晴一惊,不知许沸天有何用意。只得含糊其词道:“许兄为何旧事重提?莫非来找小弟只为了再问此事么?”
许沸天笑道:“苏兄不必多疑。许某既然为你来到隆中,便打算以诚相待。苏兄若是碍于师门之命,亦不必对我直言,只须告诉我你此次来洛阳到底报着什么态度,仅是想救出顾凌云,抑或还想一举除去赵擎风?苏兄如果愿意相信我,还请坦诚相告。”说罢一双眼睛放出异样的光芒,牢牢盯住苏探晴。
苏探晴听到许沸天突然直呼擎风侯之名,想到林纯曾说起擎风侯不让她与许沸天多交往,可见擎风侯对许沸天并不信任,若是许沸天真有反出摇陵堂之意,倒可以试着与他合作。但转念一想,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许沸天只是出言试探,若是轻易吐露心声,不但自己再难取得擎风侯的信任,就连顾凌云亦是性命难保。正犹豫间,许沸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苏兄果然是胸怀大志之士,我总算没有白来一趟。”
苏探晴不解:“许兄此言何意?”
许沸天目射精光:“苏兄刚刚虽没有给出答案,但你的神情却已令我心知肚明了。实不相瞒,此次我之所以要特意赶来隆中,便是想与苏兄联手做一件事”
苏探晴醒悟到许沸天精擅破魂大法,最能寻隙找出心理上的弱点,自己刚才略一犹豫,已被他瞧出心意,知道无法再隐瞒,朗然一笑:“却不知许兄想与我做什么事?”他如此回答无疑已承认了许沸天判断。
许沸天淡定自若地望着苏探晴,一字一句吐出五个惊心动魄的字:“除掉擎风侯!”
苏探晴一惊。许沸天身为摇陵堂二先生之一,如果说因为受不到擎风侯重用而背叛摇陵堂尚情有可原,但想杀擎风侯却是生死交关的大事,若没有特别的原因,许沸天绝无必要行此险棋正心念电转间,却见许沸天从腰间取出一柄折扇,那扇子的正中画有几朵梅花,旁边附有题字:“西风送雨催行鼓,误出桃源寻仙路”看似平常,苏探晴却知道那正是许沸天成名兵刃“寻仙扇”扇骨以上等精钢所制,可做点穴笔用;扇面虽以绢丝织就,但内缀金线,再附上许沸天的内力,比起刀剑的锋锐亦不遑多让他不知许沸天为何突然取出兵刃,脸上虽还是保持着镇静,但已暗暗运起濯泉指,以提防许沸天出手。
许沸天执扇在手,却是按动机关,扇骨蓦然弹开,露出本藏在里面的一物,许沸天将那物递给苏探晴,微笑道:“见此物后,苏兄可知我真正的身份,可释心中之疑。”
苏探晴见许沸天将这件东西藏在兵刃中,知道心非寻常,接过来一看,却是个半寸方径大小的一面牌子,那牌子不知是何物所制,似玉非玉,散发着银灰色的光泽,摸在手里感觉温润。牌上正反各刻有一个篆字,正面是一个“御”字,背面则是一个“刑”字。
许沸天道:“此牌乃是当今圣上秘赐给刑部的令牌,名曰‘龙溟’,共有五面,分由刑部五位捕快所持,专职暗察天下贪官污吏。三年前我来到摇陵堂,表面上是由京中孟腾傲大学士推荐给擎风侯,其实这一切都是刑部的安排。”
苏探晴恍然大悟,原来许沸天的真正身份竟是刑部的捕头。擎风侯这几年势盖江湖,功高震主,朝中派系林立,自有擎风侯的对头派人暗中监视他。怪不得许沸天虽对自己的师门有所怀疑,却没有对擎风侯禀报。将龙溟牌还给许沸天,淡然道:“想不到许兄竟是刑部的捕头,真是失敬了。”
许沸天听苏探晴口气冷淡,先将龙溟牌细心收好,一笑道:“我知道苏兄是做杀手营生的,对官府的人无甚好感。不过在扳倒擎风侯这件事上,我们却可以好好合作一番。”
苏探晴叹道:“江湖上不似官场,讲究恩怨分明。那些尔虞我诈之事非小弟所喜,只怕帮不上许兄什么忙。”
许沸天正色道:“苏兄错了。我这次来并非是因为朝中的明争暗斗,而是奉有当今圣上的御令。圣上早知擎风侯拥兵洛阳意图不轨,却一直查不到真凭实据,所以才派我来洛阳。只可惜擎风侯虽对我有借重之处,却仍是并不完全信任我,有许多事情都不让我插手,要想获得他谋反的证据,还需要苏兄的协助。”
苏探晴心中一动,许沸天既然是奉有明成祖的御令,情形自然大不相同,若能借助皇室之力,救出顾凌云、除掉擎风侯甚至一举摧毁摇陵堂都是大有可能。
许沸天续道:“我知道苏兄闲云野鹤的性子,未必愿意替朝廷效力,但一来为了要救顾凌云,二来身怀师门大仇,与擎风侯已是势不两立。”
苏探晴问道:“许兄如何知道我身怀师门大仇?”
许沸天一笑:“你莫忘了我既然是刑部中人,岂能不了解刑部通缉多年的杀手之王杯承丈?其实十余年前皇上欲封擎风侯为御赐亲王时,朝中有许多官员反对,当时就有擎风侯的政敌查出名噪江湖的杀手之王乃是他的结拜兄弟,欲要禀报朝中治他私通匪人的大罪,刑部亦曾接手此事,但杯承丈不久后却莫名失踪,从此不现江湖。据我猜想极有可能乃是擎风侯为求仕途杀人灭口,而刑部拿不到擎风侯与杯承丈相交的证据亦只得作罢,直到擎风侯赐侯封地洛阳,势力越来越大,便再无人敢提及此事了。”
苏探晴听到这里,心头雪亮。当年与师父杯承丈亦曾谈及此事,杯承丈虽是杀了江南大侠顾相明,但且不论杯承丈与擎风侯的交情,只凭杀手之王的信誉,亦断不可能泄露擎风侯是幕后主使,擎风侯何必要杀他灭口?而许沸天虽然对擎风侯派杯承丈杀顾相明之事并不知情,却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擎风侯要杀杯承丈灭口的原因。
许沸天又道:“擎风侯武功盖世,身边能人众多,更有摇陵堂数万堂众为后盾,只凭浪子杀手一人力有未逮,如若与我合作,成功的可能性却可大大增加,尚请苏兄三思。”
苏探晴道:“许兄的提议确实让小弟动心,但擎风侯毕竟是堂堂御赐亲王,却不知许兄有何办法可以扳倒他?”
许沸天见苏探晴意动,继续道:“我来到摇陵堂不过三年,虽然擎风侯并不信任我,但碍于孟大学士的面子,亦只得将一些无关重要的事情交予我办理。我知道摇陵堂暗中搜敛民财,作下不少伤天害理之事,擎风侯难咎其责”
苏探晴截口道:“摇陵堂虽在江湖上恶名昭著,但毕竟是打着对抗炎阳道的旗号,可算是得到了朝廷默许,刑部凭此如何定擎风侯的罪?”
许沸天朗然一笑:“不瞒苏兄,经我暗中探查,可以断定擎风侯确实有谋反的念头,仅此一项罪名,便足可令其祸灭九族。”
苏探晴沉吟良久方问道:“许兄可有真凭实据?”他并不愿意沾手朝廷争斗,担心许沸天只是危言耸听,所以要问个清楚。
许沸天道:“擎风侯为人谨慎,这等谋反大事只有他的几名亲信参与,岂能轻易被我拿到证据。不过经我多方推证,谋反之事确实无疑,只是尚不知其计划将如何进行。擎风侯在朝中权势薰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既要舍下目前的荣华富贵拼命一博,肯定会计划周密,一旦发动,将是雷霆万钧之势。所以我们必须趁其尚未准备好之前将这一场大祸消弥于无形之中,只是我势单力孤,所以请苏兄相助!”
苏探晴看许沸天面色诚恳,又想到那日在擎风侯府中与敛眉夫人的一番对话,敛眉夫人言语中似乎亦隐隐透露擎风侯不安于洛阳的意图,由此看来擎风侯谋反之事只怕不假。伸出手与许沸天相握,决然道:“许兄放心,无论是为了我师门仇怨还是天下百姓苍生,小弟都会全力相助。”当下两人三击掌以定盟约。
苏探晴又问道:“不知许兄打算如何行事?”
许沸天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这次振武大会破坏。我不便出面,只好拜托苏兄了。”
苏探晴想不到许沸天提出这样的要求,奇道:“此次振武大会是由江南武林发起的,目的便是对付摇陵堂,对擎风侯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却不知许兄此举是何意?”
许沸天冷笑道:“苏兄有所不知。擎风侯在官场浮沉多年,所虑深远。我且问你,这些年来摇陵堂实力已与炎阳道不分伯仲,摇陵堂却处处隐忍么,而现在洪狂已死,擎风侯却依然按兵不动,甚至派你与林姑娘出面讲和,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苏探晴心中一动,想到与敛眉夫人亦说过类似的话题,低声道:“莫不是拥匪自重的缘故?”
许沸天赞道:“苏兄果然是个明白人。朝廷建立摇陵堂便是为了对抗势力日益强大的炎阳道,但若是将炎阳道灭了,摇陵堂便再无用武之地,所以擎风侯才宁可令炎阳道坐大,好令朝廷有借助摇陵堂之处,不敢轻易动他。而现在炎阳道已近崩溃,擎风侯如何不知道鸟尽弓藏这个道理?何况摇陵堂在京师亦布有不少眼线,稍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上月朝中七大臣刚刚上书密谏圣上要解散摇陵堂,如今便恰巧有了振武大会之事”
苏探晴惊道:“听许兄的意思,难道此次振武大会竟是擎风侯有意安排的?”
许沸天道:“刚才我曾对你说起此次振武大会的几个疑点,一来擎风侯对振武大会之事不闻不问,大违平日本性,若我推断不错,只怕这一切全然在他的掌握之中;二来此次大会闹得江湖上人人皆知,亦正好可以向朝中施加压力,令朝廷无法分心对付摇陵堂;第三,我们万不可忽略一个关键人物:段虚寸!”
苏探晴不明许沸天语中究竟,以目光相询。许沸天缓缓续道:“段虚寸号称‘算无遗策’,城府极深,我虽与他共事三年,却一直看不透此人。但我知想除擎风侯,必须先要除了段虚寸,所以一直在留意着他。而近半年来,他每隔一个月便会突然消失几天,我有一次暗中易容跟踪,却发现他竟是秘密潜往江南,初时我尚不明白他意欲如何,只道他与炎阳道暗中勾结,现在才知道却是为了安排这一场振武大会!”
苏探晴沉吟道:“江南武林与摇陵堂势不两立,如何会听从段虚寸的指挥?”
许沸天叹道:“段虚寸此人高深莫测,万不可轻视。他尤其善出奇兵,收买炎阳道护法刘渡微杀了洪狂便是其杰作之一。或许此次他亦是收买了江南武林中的重要人物,暗中发起了此次振武大会”
苏探晴听到这里,回想起那日偷听铁湔等人的谈话,一个名字涌上唇边脱口而出:“江东去!”
许沸天一震,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喃喃道:“难道真有其人?”反问苏探晴:“苏兄可知道这个江东去的来历?”
苏探晴道:“小弟无意中曾听到过这个名字,猜想他应是炎阳道中的一个重要人物,其余便一无所知了。许兄为何对这个名字特别关注?”
许沸天沉声道:“我有次趁段虚寸外出的时候,偷入他的书房查看卷宗,看到了一张摇陵堂所收买炎阳道人物的名单,一共十五人,其中便有江东去的名字。而我之所以对此名字印象深刻,却是因为他虽然在江湖上声名不显,可在那名单上却是排名仅次于刘渡微,甚至在炎阳道座下弄月庄香主东方天翔之上,按说应该是炎阳道中一个极重要的人物。可说来蹊跷,待段虚寸报上擎风侯时,名单却只有十四人,偏偏就少了江东去的名字,若说是笔误实在叫人难以相信,我曾查遍摇陵堂的秘报,并无发现有关江东去的任何情报,甚至还特意动用刑部之力在江湖上查探江东去其人,却依然一无所获,若非今日听苏兄说到他,我甚至一度怀疑江湖上是否真有江东去这个人的存在”
苏探晴精神一振,他最初听到江东去这个名字时亦是觉得十分陌生,但他毕竟对炎阳道知之不多,而如今连深知炎阳道情报的许沸天亦如此说,可见这个江东去确可谓是炎阳道中一个极其神秘的人物。脑海中忽想到昨日在襄阳城中本去长安客栈查访铁湔等人,却意外遇到的蓝衣人,当时自己直觉他似曾相识,只可惜竟被他施计甩掉跟踪,莫非就是这个神秘人物江东去?苏探晴将此事如实告诉许沸天,又道:“此人身怀缩骨异术,行踪诡秘难测,小弟判断他应该是一名绝顶杀手。”
许沸天脸露深思之色,忽问道:“苏兄可知道摇陵堂为何会把出使炎阳道的重任交予你这个外人么?”
苏探晴亦有此怀疑:“许兄可否解我心头之惑?”
许沸天道:“我曾听擎风侯无意间说起,段虚寸一直怀疑炎阳道中尚有一名不为人知的影子杀手,并判断出乃是与顾凌云交好之人,所以才将苏兄从关中请来洛阳,订下刺杀郭宜秋之计,其实却是为了相试苏兄。”
苏探晴恍然大悟,这才知道段虚寸请自己来的前因后果。苦笑道:“小弟明白自家事。虽是顾凌云的兄弟,却与炎阳道并无任何关连。”
许沸天道:“我初时尚存怀疑,所以在洛阳特意来见苏兄。而一见苏兄之面,便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苏探晴奇道:“这是何故?”
许沸天道:“破魂大法最能探查对方心意,苏兄虽有浪子杀手之名,但行事光明磊落,不善作伪,乃是心底坦荡无私之士,所以那一刻我不但可肯定你绝非影子杀手,而且亦打定主意要与苏兄联手除掉擎风侯。”又淡然一笑:“不过我可要提醒一下苏兄,在这个充满着尔虞我诈的江湖上,逢人只可说三分话,此乃保身之道。”
苏探晴闻言一愣。许沸天此语可算是点到了他的要害,他生于纯朴农家,虽是师从杯承丈多年,天性却无任何改变,无论是面对许沸天、陈问风、林纯、司马小狂等人,皆是毫无机心,甚至连去金陵刺杀郭宜秋之事亦告诉了司马小狂,纵然对俞千山隐瞒了身份,心底亦是觉得十分愧疚。
许沸天看到苏探晴的神情,伸手与他相握,诚挚一笑:“苏兄无需自省,亦正因如此方可取信于人,我才愿意真心与你结交。”
苏探晴赧然一笑,转过话题:“听许兄所说,难道这个江东去才是炎阳道真正的影子杀手?”
许沸天点点头:“此事极有可能。不过我却猜不透段虚寸为何会对擎风侯隐瞒此事,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或许他背后还有什么阴谋,苏兄可务必要小心。假设你昨日所见之人正是江东去,他既然会出现在襄阳,必然与振武大会有关。而江东去应该已被摇陵堂所收买,由此亦可推论:此次振武大会正是擎风侯在幕后所策划,江南四老和天下英雄皆是蒙在鼓里,全被擎风侯利用了而不自知。”
苏探晴沉思良久:“据我所知,此次振武大会内情复杂,不但有昔日张士诚之嫡孙张宗权参与,蒙古人亦插手其中,难道他们与擎风侯都联合起来了么?”他也不隐瞒,将自己这些天打听到的情报对许沸天全盘托出。
许沸天显然对这些事并不知情,仔细听苏探晴说完,脸上惊容乍现:“擎风侯一代枭雄,手段层出不穷,何况大明江山经这几十年的盛世,可谓是固若金汤,他当然知道只凭摇陵堂与洛阳城十余万兵马谋反绝难成事,极有可能与蒙古人暗中联合。我马上派人暗中将此事禀报京师,请皇上下令严守边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鞑子再打入中原来。”
苏探晴抚掌道:“许兄此举正合我意。四日便是振武大会,无论此次大会是否由擎风侯幕后主使,小弟皆有把握不会令他们的奸计得逞。”
许沸天惊讶道:“看苏兄胸有成竹的样子,莫非已有了什么计划?”
苏探晴嘻嘻一笑:“此事小弟自有打算。许兄既嘱咐小弟逢人只讲三分话,具体事宜便不用对许兄说了吧。许兄尽可放心,任他擎风侯权势再大,也万万不能把天下英雄都操控在掌股中。”他终于忍着没有把与陈问风见面之事说出来。
许沸天欣然道:“我本想亲自去振武大会中相机行事,既然苏兄如此有把握,我马上就赶回洛阳,以免令擎风侯生出疑心。却不知此事了结后苏兄意欲何往?仍要去金陵刺杀郭宜秋么?”
苏探晴叹道:“擎风侯以顾凌云的性命相协迫,金陵势在必行,至于如何对付擎风侯之事,待小弟回来后再与许兄从长计议吧。”
许沸天道:“以顾凌云为人质、迫苏兄去刺杀郭宜秋都是段虚寸的奸计,纵使苏兄得手他也未必愿意放了顾凌云”
苏探晴道:“我何尝不知段虚寸诡计多端。但顾凌云命悬一线,亦只好先答应下来以图有个缓冲的余地,何况擎风侯既然允许林姑娘与我一路,想必不会反悔。”
许沸天犹豫道:“这亦正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按说擎风侯绝不应该如此信任你,却为何同意纯儿与你一路或许只有到了金陵后,一切才能水落石出。纯儿自幼没有父母,又是第一次接手任务,路上还请苏兄多加照顾。”
苏探晴答应下来,又想到林纯昨晚刺杀他之事,不知她是否有何隐疾,但料来这是女儿家的私秘,许沸天也未必知晓。
许沸天又道:“苏兄此去金陵路途险恶,特别要注意两个人。”
苏探晴思索道:“小弟能猜出许兄所指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应该是那江东去,却不知第二个是谁?”
许沸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出一个名字:“严寒!”
听到这个冰冷的名字,苏探晴脑海中立刻闪过那一张木讷的面容与充满阴郁之气的眼神,几乎要忍不住打个寒战:“严寒在摇陵堂中是何职位?”
许沸天道:“严寒来摇陵堂不过数月光景,平日皆是默言少语,脸色阴沉,紧随擎风侯左右,俨然以擎风侯贴身亲卫自居。堂中诸人本皆有不服之意,暗地里不无微词,但严寒在移风馆内一招击败顾凌云,却令所有人都闭了口”
苏探晴这才知道顾凌云被擒的真相,他虽不知顾凌云武功如何,但身为炎阳道护法想必应该不低,竟被严寒一招击溃,心中暗惊:“小弟从洛阳临走时曾见过一次严寒,看他龙行虎步,动作敏捷有力,当是劲敌。想不到竟能一招击败顾凌云,武功岂非不在当世任何一位高手之下,却不知是何来历?”
“严寒乃是擎风侯的岳父剑圣曲临流亲自调教的高手,他亦仅有那一次出手。我虽未亲见,但听在场手下说起,应该是趁着顾凌云与风入松对峙的空当偷袭得手,虽未必及得上当世顶尖高手,但恐怕亦不在你我之下。最可怖的并非他的武功,而是出手的时机掌握得天衣无缝。擎风侯十分信任他,专门从摇陵堂中精选出近百名资质上佳忠心耿耿的手下,由严寒率领在洛阳城中一处秘密地方操练,似乎是研习某种阵法,具体情形便不得而知了。”
苏探晴叹道:“剑圣手下当无弱手,仅看敛眉夫人的剑法便可知一二。不过严寒既然留在洛阳,许兄又为何要我小心他?”
许沸天道:“放虎容易缚虎难。依我判断,擎风侯绝不肯轻易放了顾凌云,苏兄此去金陵若是无功而返则罢,一旦得手,只怕就要面对严寒的阻击,不可不防。”
苏探晴将关于严寒的情报一一记在心中,又问起盗霸司马小狂与辞醉剑卫醉歌等人的情况,才知道那日卫醉歌在洛阳城大街上搦战擎风侯,司马小狂则率七色夜盗杀入侯府相救顾凌云,却不料擎风侯早有准备,故意命一位身材相像之人假扮昏迷不醒的顾凌云,诱司马小狂救下后留下记号以便查出七色夜盗落脚之处,然后派洛阳大军暗中包围。一场激战后七色夜盗损失了大半,司马小狂与卫醉歌仅带着十数人突围,就此下落不明。
苏探晴知道司马小狂与卫醉歌绝不会就此离开洛阳,他本与司马小狂有约一同相救顾凌云,如今分身不得,便将与司马小狂联络之法告诉许沸天。
许沸天大喜道:“我正愁身边人手不够,若能得到盗霸与辞醉剑相助,足有实力与摇擎风侯周旋。另外苏兄尽可放心,顾凌云关押之处没有擎风侯手谕不得进入,连我亦无法见他,不过在你回来之前我必会护得顾凌云,绝不容擎风侯下手暗害。”苏探晴知道许沸天出身刑部,对江湖仇杀无甚兴趣,能如此说自会全力保护顾凌云的安全。
当下苏探晴与许沸天告别,许沸天赶回洛阳不题。苏探晴回到酒楼已是近一个时辰后,他出去这么久,还只道俞千山与林纯必是满腹疑惑,正想着应该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谁知林纯见他进来,小声附在俞千山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人一齐哄笑起来,状极亲密,反令苏探晴有些不知所措了。
林纯一个箭步窜上来拉住苏探晴的手,半嗔半笑道:“什么狐朋狗友让你去了那么久,你再不回来我们可就不等你了。”
苏探晴心想林纯刚才还分明在和自己与俞千山赌气,此刻又如此亲热,不禁莞尔:“看你如此着急的样子,等我做什么好事?”
林纯笑道:“我刚才已与俞大哥商量好了,我们三人要效仿当年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在此义结金兰呢。”
苏探晴知道林纯古怪精灵,各种念头层出不穷,还以为她开玩笑,却听俞千山在旁边正色道:“我往日在塞外仅与老母亲相依为命,总想有个兄弟姐妹作伴。此次来中原与贤兄妹无意间结识,大感投缘,所以方有此念头。秦姑娘已然答应了我,若是秦小哥亦不嫌,便让我今日心愿得偿。”
苏探晴听俞千山仍是称呼林纯“秦姑娘”知道林纯尚未讲明真正身份。他与俞千山虽相处不过二天,但看他为人忠厚老成,深明大义,亦是极欣赏他,上前握住俞千山的手诚声道:“既蒙俞兄错爱,岂有嫌弃之意。只是小弟尚身怀重任,前途未卜,却怕连累了俞兄。”
俞千山尚未答话,林纯噘嘴道:“有什么了不起,你若是不愿意,我自与俞大哥结拜。”
苏探晴哈哈一笑,低声对俞千山道:“就算秦苏不答应,关中浪子苏探晴却是心甘情愿认你这位大哥。”
俞千山听苏探晴自报姓名,微一愣神立时反应过来,释然道:“难怪我早就觉得你老弟绝非一个卖药郎中那么简单,原来竟是名噪关中的浪子杀手,也不枉我与你一见如故。”
林纯听苏探晴揭开身份,急忙道:“还有我这个名动江湖的舞宵庄主林纯呢,嘻嘻。”
俞千山对摇陵堂全无好感,此刻得知面前这位小姑娘竟是擎风侯的义女,一时惊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苏探晴笑道:“俞兄不要怪我隐瞒。其实小弟早就想对你表明身份,只是一时还未找到机会”
俞千山缓过神来:“苏兄不必如此,其实名字无非是个代号,只要你我心意相通,管他张三李四,出身好坏,都是可以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林纯拍掌赞道:“这话说得豪气万丈,果不愧是我大哥。”又挤挤眼睛:“其实我早就不想做卖药女子,反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就算告之天下也不打紧。”
俞千山连忙止住林纯:“小妹且莫大意。参加振武大会的英雄都与摇陵堂誓不两立,我知道你们的身份还没有关系,若是被他们知道了,必会来寻事。往后当着外人的面我仍是称呼你们的化名,可不要忘了。”
林纯俏皮地一吐舌头:小妹绝不敢忘了大哥的嘱咐。”
苏探晴看他二人俨然已以义兄义妹相称,心头热血上涌,与俞千山伸手相握:“能与俞大哥弹剑相知,诚苏某所愿。”
俞千山大笑:“有二弟这一句话,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我兄弟情谊亦绝不会变。”
林纯看他二人惺惺相惜,面露微笑,忽又瞪一眼苏探晴:“你以后再敢欺负我,我便告诉大哥教训你”
苏探晴大声叫屈:“好一个刁钻的小妹,我何时敢欺负你?倒是你让大哥来教训二哥,岂不是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三人一起大笑起来。
林纯更不迟疑,对俞千山倒身下拜:“大哥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俞千山连忙扶起林纯,端起酒杯道:“我们也无需学那些世俗人许多讲究,这一杯酒下肚后,便是义结金兰,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林纯不谙世事,俞千山久驻塞外,苏探晴则是杀手出身,一向隐姓瞒名少与人真心交往,所以三人虽在江湖漂泊多年,却都是第一次与人结拜,各自郑重饮下了杯中烈酒,目光相望,皆是百感交集,止不住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