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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的绝顶高峰是很少下雨的,因为这儿还高在云层之上,所以第二天仍然是个爽朗的晴天。
恨天居士经过一夜的静息养神,越发显得精神焕发,大清早就在谷中例览晨光。没多久,蝴蝶红与东方未明也跟着起来了,再等一回,向飘然与易静夫妇俩也出来向大家打招呼。易静的眼睛红红的,而且还有点肿,显然是一夜未曾合眼,而且好像还哭了很久似的。
恨天居士扫了她一眼,心中又是一动。
易静已迫不及待地道:“居士,请您快将捕捉的方法教给我吧。”
恨天居士微笑道:“光是捕捉它幻化的形体是没有用的,最要紧的是要找到它的原根所在,然后由我自己来挖取。”
易静一蹙眉道:“怎么样才能找到它的原根呢?”
恨天居士在身畔上取出一团红线道:“这等通灵之物,它的原根一定藏在最隐秘的所在,夫人既是可以与它接近,不妨趁它疏于防备之际,将丝线扣在它的身上,然后就可以循线索骥,探骊得珠了,要注意的是扣线之时,千万不能露出形迹,否则便会功亏一篑”
易静伸手接线时,手臂有些颤抖,眼泪扑籁籁的又掉了下来,神色也显得极为黯淡。
恨天居士见状故意地道:“夫人若是觉得不忍,此事大可作罢,因为在下见贤伉俩这等神仙生涯,十分美满,实不愿加以破坏。”
易静坚定地摇头道:“不用了,我主意己定,为了泉儿,任何牺牲在所不惜!”
恨天居士哦了一声微笑道:“在下真想不到庄贤弟会是夫人令侄。”
易静的脸色又动了一下道:“家兄仅此一子,我从小看他长大,对他亦十分钟爱。”
恨天居士默然深思,易静也仿佛跌落在一种回忆中。
两个人都默默地不开口,还是向飘然打破沉寂道:“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恨天居士一瞥他手中所持的东西,脸色又是一动道:“向前辈拿的是什么?”
向飘然道:“这是寒门家传的防身武器,名曰灵蛇杖!”
恨天居士迟疑片刻才道:“晚生可以借观一下吗?”
向飘然大方地道:“这有何不可?居士请看。”
说着递了过去,恨天居士持在手中略一审视,又还给向。飘然,随后以一种赞扬的口吻道:“前辈这枝蛇杖的确不愧为异宝,除了杖身质地坚异之外,那蛇口中的两枚毒牙好像还另有妙用。”
向飘然初则脸色一变,继而点头笑道:“居士的眼光真厉害。”
易静这时也感到颇为惊奇地道:“蛇牙上还另有作用,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向飘然顿了一顿才道:“我父亲临终时才告诉我这个秘密,同时还关照我不到万不得已时,千万不可使用,所以我没有及时告诉你”易静还想追问,向飘然连忙岔开话头道:“走吧,过些时侯就要找不到白儿了!”
易静这才不说话,低头领先行去。
恨天居士想了一下道:“那白儿每次出来都有定时的吗?”
向飘然道:“不错,它都是在凌晨出现,太阳高一点即隐没了。”
恨天居士点头道:“它幻形未定,受不了日光的炙的,所以只能乘凌晨之际,出来吸取初阳的精华,再过些年可难说了。”
向飘然异道:“再下去会怎么样?”
恨天居士道:“等到它气候大成,形质已固,就可以脱根而自立,那时候海阔天空,任它自在来去,就无法捉到它了。”
向飘然骇然道:“那不是真的成了精怪了?”
恨天居士道:“可不是,不过也不容易,照着书上记载,它还须躲过三次的天雷轰击,才得以成正果。”
向飘然摇头叹息道:“上天既然赋给它灵性,那为什么要给它那么多磨难呢?”
恨天居士微笑道:“春生秋残,天心就是以死来平衡生态,否则这世界将充满了生物,挤得连个立足之地也没有了。”
向飘然低头不语,恨天居士又道:“所以那成形雪苓遇到我们,未尝不是天意的安排。”
这时走在前面的易静深吐一口气道:“假若真是天意的话,天心也太残忍了一点,为什么要我当刽子手呢,为什么又让我先认识自儿呢?”
语中满是不忍之情,恨天居士轻哼了一声道:“若是白儿命不该绝,便是庄贤弟命当该绝。”
这句话的力量很大,易静立刻不开口了,而且加紧脚步,向一片斜坡上飘去,步伐迅速异常。
后面的几个人只有向飘然跟得上,恨天居士勉强维持不脱节,蝴蝶红与东方未明立刻被撇了下来。
走了一阵,前面的人都不见了,东方未明一面气喘吁吁地追在蝴蝶红的身旁,一面摇头道:“主人的深思远虑,果然大有见地了,若是强用武力来抢的话,这对夫妇的武功实在非我们所能敌。”
蝴蝶红冷笑一声道:“你以前从未对主人心服过,现在才领略到厉害了吧?”
东方未明点头叹道:“不错!以前几次对神骑旅时,我从未占过便宜,后来投顺神骑旅,我也另外存着心意,直到最近”
蝴蝶红冷笑道:“主人对你们的心意早就了如指掌,可是他依然有魄力收容你们,直到你们心悦诚服为止。”
东方未明长叹一声,默然地拼力前进,好在只有一条小径,虽是曲折,却还不至于迷路。
奔了一阵,来到一片松林之前,猛然有人轻喝道:“止”
二人立刻定住身子,才看清出声喝止的是恨天居士。
东方未明擦着汗问道:“主人!那对夫妇呢?”
恨天居士用手一指道:“他们就在林中,那东西灵敏异常,见了陌生人一定不肯出现,所以我们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东方未明顿了一顿才道:“老奴疑心那姓庄的小子与这易静的关系并不止于”
恨天居士微笑道:“你也看出了?你想他们是什么呢?”
东方未明道:“老权认为姑侄之间,不管多么亲近,易静听说庄泉受了伤,也不应惶急到那样程度,所以老奴想他们或许是”
恨天居士手一摆道:“别说了!你想得到就好。我们此来的目的是取雪苓,不是探究人家的家务,她说是姑侄,我们就该相信。”
东方未明噤口不语,三个人就在这儿静静地等待着。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才看到向飘然与易静缓缓地出来。
恨天居士立刻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
易静黯然地叹口气道:“线扣上了,它一见到我,立刻像往常一样,扑到我的怀中,我乘机替它扣上丝线,他”
说到此处,她已泪落如雨,悲不自胜。
恨天居士紧张地道:“怎么样?它有知觉没有?”
易静仍在哭泣不答,恨天居士急得又问了一声。
向飘然轻轻地道:“这有什么关系呢?”
恨天居士急得一跺脚道:“怎么没关系呢?它是有灵性的东西,若是被它发现了用意,将母根移走,以后再也无法寻找了。”
易静这才叹口气道:“没有!它什么知觉都没有,往常我都是采些野花替它装饰的,这次它以为还是惯例,高兴地跳跃而去。”
恨天居士这才放下心去来歉声道:“对不起,在下得失之心过切,冒犯夫人了。”
易静擦干眼泪道:“居士为了舍侄,冒险犯难,古道热肠,妾身感激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对居士的言语生怪罪之心呢?”
恨天居士的脸上微微一红,望着天色道:“此刻红日已高,它大概是回根了,我们去吧。”
向飘然踌躇地欲语又止,恨天居士见状奇道:“前辈还有什么问题?”
向飘然顿了一下才道:“那白儿带着红线,所去的方向乃是林外的一处悬崖下面,那儿冰雪封冻,愚夫妇从未到过。”
恨天居士微笑道:“这没关系,我们都携有御寒之物,那雪苓既具神效,它牺身的位置一定是在极为隐僻之所,才能生存至今。”
向飘然摇头道:“居士不知道,那悬崖底下时常有怪声传出,据愚夫妇揣测,一定是隐藏着什么凶恶的怪物。”
恨天居士顿了一下道:“天生灵物,当然会有什么巨虫恶兽护佑,不过我们不能半途而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向飘然诚恳地道:“以三位的武功,在下当然信得过,但是凡事似以小心为上,愚夫妇也想去助一臂之力。”
恨天居士尚在沉吟,易静亦恳求道:“我们绝不是看不起三位,只因此举既然关系着舍侄的生命,我们怎能置身事外,再说万一三位有了不测”
恨天居士道:“为了跟庄贤弟的情谊,在下万死不辞!”
易静感动地道:“居士义薄云天。愚夫妇更不能袖手旁观了,我们取雪苓之后,还要麻烦居士拿去解救舍侄性命。”
恨天居士微笑道:“在下等若有不测,夫人自己送去也是一样,庄贤弟此刻在哈密的聚贤客栈养伤,那地方很好找。”
易静面有难色道:“妾身早年曾与家兄反目,发誓不通往来,是以妾身虽对舍侄十分关心,却不愿见他的面。”
恨天居士又想了一下才道:“能得贤夫妇为助,自是再好不过,在下原来之意是怕贤夫妇对那白儿情感很重,不忍见其受害。”
易静垂泪道:“我连丝线都系上了,还有什么不忍呢?”
恨天居士双手一拍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走吧。”
说着仍由向飘然前行,穿过松林,只见松根之下,到处都冒着细细的白芽,表示着底下都有雪苓。
恨天居士用手拔起了一枝,见革根已变成了红色,持在手中玩赏了一下,纳于怀中道:
“这些雪苓也有近千年的火候了,若是放在平地,一枝怕不值几千两银子,此物常服能延年益寿”
向飘然随之一笑道:“愚夫妇常时以此为食,却不知有此好处。”
说着又走了一阵,林尽云重,那根红线仍是无限止地延展前去,直到一块巨石上,开始向下延伸。
恨天居士在石上向下望了一眼道:“这儿是它的归路,但不知下面是何情形?”
向飘然道:“愚夫妇虽居此近十载,足迹仅到此为止,下面寒冷不堪,没有必要,自然无须前去履险。”
恨天居士叫蝴蝶红与东方未明将皮裘都披了起来,又将随身携来的长绳,系在一株巨松上,另一头垂了下去。
向飘然道:“方才兄弟投石试声,底下不过十丈高低,而且占地很广,不用绳子也可以自由上下的。”
恨天居士微笑道:“贤夫妇功力深厚,不畏寒冷,自然是不需要,在下与这两个从人下去时还可以,只怕底下寒冷彻骨,双腿冻僵了,纵跳不便,这绳子就有用了。”
向飘然钦佩地道:“居士心细如发,处事周详,兄弟十分折服。”
大家都屏挡了一下,仍是由向飘然为首,一一跳了下去,脚踏实地后,眼前仍是一片云雾,茫不见物。
蝴蝶红在雾中惊叫道:“主人!这儿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寻找法?”
恨天居士想了一下,高声叫道:“红儿,把你胸前的皮衣撕开,里面有一颗东西,你拿着朝我们后面的石壁上用力摔过去。”
蝴蝶红嗯了一声,接着又是一声裂革声,然后惊叫道:“这是什么东西呀?主人!您什么时候藏在我身上的?”
恨天居士沉声道:“别多问了,快照我的话做。”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夹着一阵强烈的红火。
满眼的云雾都被那阵巨响震开了,大家才发现自己停在一片石原上,怪石峥嵘,形势险恶。
向飘然吁了一声道:“想不到底下是这副模样。”
蝴蝶红似乎没有想到自己手中的那粒东西有这么大的作用,瞪大了眼睛,娇憨地笑问道:“主人!那东西真灵,到底是什么呀?”
东方未明答道:“信炮!”
蝴蝶红仍是不解地问道:“什么信炮?”
东方未明还想回答,被恨天居士用眼一横,立刻噤口不言,恨天居士却特为岔开这个话题道:“此地终年被寒气所封,那阵雾气实在是一种寒凝的干气,我在未来之前,已经想到有这种情形了。”
向飘然一叹道:“居士不愧高明!兄弟居此多年,常思四处探寻一番,每为云雾所苦,就是没有想到这种方法。”
易静轻喟一声道:“居士这一炸虽将云雾廓清,视界得明,可是我们指为南针的红钱也被炸断了,到哪儿去找白儿的下落呢?”
众人闻言俱都为之一怔时,恨天居士微笑道:“夫人无须担心,在下开雾之前,已然想到这一点,那根红线此刻好端端的在我脚下,贴地而伏,火力不及。”
易静放眼望去,果然那根红线安然无恙,不禁叹道:“居士心机之密,实非常人所能及于万一,舍侄能够追随左右,实在是他前生修来的福气。”
恨天居士微笑道:“夫人请放心,在下对庄贤弟视同手足,否则也不会为他卖这么大的力,登山求药了。”
易静脸色动了一下,开始循线前进,向飘然立刻伴随在她的旁边,生怕她遇到危险,情义十分深厚。
恨天居士见状暗中摇了一下头,眼中隐有泪意。
东方未明与蝴蝶红对望一眼,两个人都没出声。
恨天居士的处心十分周密,那团红线准备得也很长,一行五个人绕过许多石笋,红线却蔓延到一个山洞里去了。
向飘然与易静到了洞口,自然地停住脚步。
恨天居士趋前审视了一下,蹙着眉头道:“此洞深四十丈,不知里面有何蹊跷。”
向飘然奇道:“居士由何得知深浅?”
恨天居士指着红线上的白点道:“在下这红线全长二百四十丈,每二十丈分为一节,在下一路行来,共数去九节,尚余四十丈在内。”
向飘然呆了一呆道:“我们是进还是不进?”
恨天居士道:“当然要进去!不过要先作准备。”
说着在身畔取出一根细竹筒,慢慢拉开,那竹筒形如鱼竿,一节套一节,全长丈许。
竿头附着一颗夜明珠,光彩四射。
恨天居士举着竹竿道:“此珠在暗中自动生光,亦即世所谓夜明珠之属,洞内深暗,非此无法视物,再者此珠尚有避邪去毒之效。”
向卿与易静相视点头不语,对于这个风神儒雅的恨天居士,内心佩服到无以复加。
恨天居士命东方未明擎着竹竿前行,自己本身却抽出长剑,神色凝重地跟在后面,再后是蝴蝶红手持凤翎随行。
向飘然也知道事态严重,一手持着灵蛇杖,走在易静的前面,每个人都如临大敌,神态肃穆。
洞中的寒气很重,贬骨沁人,东方未明虽然身拥重裘,仍是感到一阵阵的寒意透过皮裘,钻入肺腑。
洞很高大,四壁都是晶莹的寒冰,被珠光照着,发出藉眼的光辉,走进了十数丈后,东方未明突然止步不进。
因为眼前又出现了奇景。
在珠光的照射下,不远之处,虚无飘渺地幻动着十几条淡淡的人影,那些人影仿佛不是实质,只是在飘浮着。
他们都是淡青色的,身体透明可见,面目耳鼻俱无,像是幽灵一般,伸着双手作扑噬之状。
在寒意沁人的深洞,出现了这些幽灵似的人影,东方未明纵然胆大,也不免有心惊肉跳之感。
易静惊呼一声,旁边的向飘然立刻揽住她。
蝴蝶红退后一步,紧紧地靠着易静。
因为这景象太怖人了!
只有恨天居士沉着不动,低声地喝道:“继续前进!”
东方未明颤着声音道:“老奴不敢这”恨天居士微笑道:“这是冰魅,没有什么可怕的。”
向飘然比较胆大一点,勉强抑制着恐怖道:“什么冰魅?”
恨天居士笑道:“寒气之精,幻而具形,虽肖人状,不足为害,而且那夜明珠为纯阳之性,专克这些阴寒之物。”
东方未明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继续前进,果然那些幻化的形影,在接触到珠身尺许之处,便一一消失了。
沉寂的洞中也响起了啾啾之声,那是冰魅在消灭之前,濒绝的呼号,几个人中只有恨天居士一人能撑住不为所动。
慢慢的又走前十数丈之遥,在珠光的照耀下已经可以看见一株高有半丈的小树,叶呈桑状,冷香扑鼻。苓端盘着一团红线,正是成形雪苓的母体。
易静轻呼道:“是这里了!白儿身上就是这股香味。”
恨天居士却用手一拦众人道:“别动!注意它身后!”
大家都被兴奋刺激得忘记了目前的处境,也没有注意到那株小树之后,闪着七八点碧绿的寒光。
而那寒光之后,隐隐地堆起一大团奇形怪状的物体,微微中还有着嘶嘶的声音,特别刺人耳鼓。
向飘然看见那团怪物,刚说得一声:“这是什么东西?”
恨天居士立刻急声道:“不好!快退出去!”
蝴蝶红留在最后,动作也最快,立刻飘身向后暴退,向飘然与易静接着退出山洞,惊魂未定。
第四个出来的是东方未明,手中已空。
蝴蝶红急忙问道:“主人呢?”
东方未明苍白着脸色道:“主人抢过我手上的照明珠,与那怪物相持着,叫我先出来,他还在里面,不知道怎么了”
蝴蝶红哭叫道:“贪生怕死的东西,你怎么把主人单独关在里面”
东方未明垂首愧然无语,蝴蝶红一振手上凤翎,准备再度抢身进去,向飘然一把拦住道:“姑娘功力有限,进去了也帮不上忙。”
蝴蝶红哭着挣扎道:“我死也要跟她在一起!”
向飘然呆了一下道:“还是由我进去吧!”
易静闻言一急道:“飘然!你”向飘然苦笑一声道:“人家为着孩子的事,不惜轻生犯险,我们怎能”
易静神色暗了一下,才低低地道:“你多小心点!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向飘然轻叹一口气道:“静!咱们俩的事还用说得上感激吗,只希望居士能够无恙,顺利地取到雪苓,也算我们对庄家尽了心。”
易静泪珠直落,向飘然略等片刻,毅然地一摆灵蛇杖,作势便待朝洞中间去,里面突然传出一个声音道:“不劳诸位费心,快散开,围成一圈!”
赫然正是恨天居士的声音。
向飘然心中一喜,急忙道:“居士!你怎么样!”
恨天居士在内答道:“这家伙怕见光线,一时还不敢攻击我,现在我正在引它出来,大家围好,别让它跑了!”
向飘然立刻退过一边,找了个空缺的地方站好,大家的眼睛都怔怔地盯着洞口,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虽是片刻的时光,却像是百年那样悠长。
好容易看见恨天居士的白色儒衫背影出现在洞口,大家都吁出一口气,接着又惊呼起来!
恨天居士是倒退着出来的,他的手中还持着那根竹竿,竿头的夜明珠光显得黯淡了!
继恨天居士之后,洞口爬出一个前所未见的怪物!
它形如海星,却有八条长脚,正中是躯体,头身不分,开列着八只眼睛,为日光所逼,眯成了一线。
连体带脚,俱都布满密鳞,鳞上罩着薄薄的一层寒霜,全身都冒着白气,眼下是一张巨口,八条红舌,猜猜直吐。
脚长半丈余,身躯有罗筐大小,乍见天光时,行动比较慢一点,口中犹自嘶嘶地发出怪声。
恨天居士退到洞口二三丈处,那怪物全身也离了洞,却不肯走远,盘踞在洞口附近。
向飘然颤着喉咙道:“这是什么怪东西?”
恨天居士将手中的竹竿放一边,握紧长剑,凝重地道:“假若我没有记错,这是远古的遗种,名叫雪龙,是龙的一种变态,在周武王时,曾经出现过一次。”
蝴蝶红抖着声音叫道:“主人别去考究它的来历了,怎么样才能除它!”
恨天居士目不转睛地道:“我也不知道。书上只记载它的形状和出现年代,并没有说出除它的方法,看来我们只好自己动脑筋了。”
东方未明抖手打出一串银星,那是他精心研制的贯手射星弹,取材海底寒铁,无坚不摧。
银星打在雪龙身上,只敲落一些霜片,那怪物恍若未觉,连身子都未曾动得一下,可是它的眼睛却张开了。
恨天居士连忙阻止道:“别去招惹它!现在它对外面还不太习惯。”
东方未明骇然道:“这东西一身坚硬无比,如何才能除掉它?”
恨天居士闭目沉息,大家也只好静静地等待着。
怪物静伏片刻,掷动长脚,似乎有退回洞中的意思。
恨天居士大叱一声,身随剑走,挟着一道青蒙蒙的剑气,直朝怪物的身上刺去,势子十分犀利。
雪龙长脚一拨,动作也是十分敏捷,迎着剑势横扫“当”的一声,将恨天居士反弹了出去。
向飘然连忙抢过来,见恨天居士安然落地,才放下了心,等恨天居士立定身躯才关心地问道:“居士可曾受伤?”
恨天居士摇头道:“没有!我并未使用全力,只是在阻止它归洞。”
向飘然道:“这东西虽然凶恶,却并无伤人之意,居士何不由它回去?”
恨天居士轻叹道:“这家伙还没有成气候,所以不敢在天光中暴露过久,若是让它回了洞,就永远无法除它了!”
易静轻轻地道:“它并不害人,何必一定要除掉它呢?”
恨天居士道:“不除掉它就无法取到成形雪苓。”
易簿深思片刻,忽然道:“它既是白儿的守护神,就由它去。”
恨天居士奇道:“夫人难道不关心令侄的伤势了?”
易静含泪道:“这东西如此难惹,强自坚持下去,弄得泉儿救不成,反赔上几条生命,是多么不值得。”
恨天居士摇头道:“人定胜天,我就不相信除不了它。”
易静道:“妾身还是不主张太冒险。”
恨天居士望了她一眼道:“夫人可是舍不得白儿?”
易静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心情也许居士不易了解,今天我替白儿扣上红线时,它乖乖的一动也不动,好像就是我的孩子一样”
声音中充满了慈爱,恨天居士冷笑一声道:“夫人以为放过了这怪物,白儿就会安全了吗?”
易静道:“有着这样一个厉害的守护神,白儿应该不会受到伤害了。”
根天居士冷笑道:“白儿的确不易受到外来的侵犯,可是处境却更险恶!”
易静奇道:“居士这话是什么意思?”
恨天居士淡淡地道:“成形雪苓乃天地间的异珍,不仅人类觊觎,各种异类也莫不想据为已有,以期得它的灵效,脱胎换骨!”
易静失声道:
“居士是说这怪物守着白儿,也有异图吗?”
恨天居士轻轻一笑道:“当然!要不然它常年株守的为什么?”
易静摇头道:“它守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早先不害白儿呢?”
恨天居士微哼道:“我不是说过吗,那雪灵虽已成形,气候却未全熟,这正如我们养鸡,一定要等它长大了再杀来吃是一个道理。”
易静默然片刻才道:“那为了白儿,一定要除去它了?”
恨天居士一笑道:“不错!等除掉这怪物之后,夫人尽可全心保护自儿,夫人既然将白儿视同亲子,我那庄贤弟只是夫人的侄子,间不及亲,夫人自然可以衡量轻重取舍了。’“易静泪流满面地道:“居士别说了,快想办法除掉这个怪物吧!”
恨天居士双手一摊道:“除掉雪龙之后,在下依然取不到成形雪革,我那庄贤弟俩不免一死,我不如留着性命,回去送庄贤弟的终了。”
易静激动已极,泪落如雨,哀声道:“居士一切都由着你,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恨天居士斜着眼道:“那夫人是答应牺牲白儿了?”
易静咬着牙点头道:“是的!不管牺牲多大,只要救得了泉儿,我都不在乎。能挽回泉儿一命,我也算尽了一个做姑母的心了。”
恨天居士这才展颜一笑道:“夫人能如此想,在下怎敢不尽心。”
向飘然已颇为不耐,赶紧催促道:“居士!你快想办法吧!它又要退回去了。””
果然那雪龙慢慢地又朝洞中退去,恨天居士急道:“红儿你快攻它一招,速上速退。”
蝴蝶红应声举起手持凤翎,翎尖对准雪龙一只碧眼上刺去,雪龙照旧横脚来扫。
这次它可吃了亏,凤翎本身是软的,雪龙的脚势擦着翎身滑过,凤翎一圈过来,仍是对准眼睛刺去。
翎尖插进了眼缝,嗤的一声,没入半尺之深,雪龙吃痛,口中白气直嘘,两只前脚反钩回来。
蝴蝶红未及脱身,雪龙长脚已到,形势危险已极,连恨天居士都惊呼出口,忽地青影一闪。
易静的身子像枝急箭似的弹了出去,就在毫发之差,将蝴蝶红拉着躲了开去,而她手中的凤翎,还留在雪龙眼中。
雪龙急痛攻心,凶性大发,另外的七只碧目一起张了开来,八条长腿漫天飞舞,打得天惊地动。
蝴蝶红由易静挟着,到处在闪躲雪龙的追噬,雪龙也认定了蝴蝶红,紧紧地追在后面。
其余的人触目惊心,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居然忘记了上前去帮助,易静一面躲一面叫道:“飘然!居士!你们快想办法呀。”
向飘然不顾一切,冲上去对着雪龙就是一杖横扫,砰然一声,他的功力的确惊人,雪龙的长脚居然被击得一偏。
而向飘然的身躯却被反弹出两三丈远,虎口发麻。
这次雪龙的攻击目标又多了一个,它的长脚居然能随心所欲,分别地扫向二人,势子十分迅速凌厉。
这中间惟一不乱的是恨天居士,他冷静地观察着人怪的搏斗,心知长剑无效,干脆收归到鞘里。
向飘然一面躲一面挡,口中大叫道:“居士!这畜生厉害得很,你快想对付的办法呀!”
恨天居士如若未闻,又看了一下,突然叫道:“你们别跟它缠在一起,离洞口远一点!”
易静挟着蝴蝶红,飞速地闪过一边,向飘然跟在后面赶到,与她们合在一起,三人都喘作一堆。
奇怪的是他们一走远,雪龙倒不追上去了。
恨天居士得意地一笑道:“我算得不错!这怪物仇意虽重,可是最不放心的还是洞中的宝贝,它绝不会轻易地离开的。”
蝴蝶红这时才离开易静的挟持,喘着气道:“谢谢你,夫人!”
易静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向飘然慢慢地移至恨天居士身边道:“居士!这孽畜究竟要如何对付?力敌是绝没办法的,刚才那一下子,我已经用上了全力了”
恨天居士微笑道:“幸亏是前辈功力深厚,换了我的话,恐怕早被它撩到九天云外去了,再者您的宝杖也的确不凡”
向飘然急道:“居士!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恨天居士笑道:“不开玩笑怎么办,我一时也想不出对付之策。”
向飘然急得直翻眼睛,却是毫无办法。
恨天居士笑了一会儿,突然两手一拍道:“唉!我光钻牛角尖,怎么把个最好的方法忘记了?”
向飘然为之一喜道:“居土想出对付之策了?”
恨天居士笑道:“是的,而且最简单不过!”
东方未明,易静,蝴蝶红都跟着过来了,急声问道:“什么方法?”
恨天居士沉着地道:“火攻!”
向飘然不相信地道:“火攻?连宝剑利器都伤不了,火会烧得透?”
恨天居士笑道:“这方法绝对有效,雪龙顾名思义,完全是仗着冰雪为生,单看它居住的洞中阴寒无比,就可得到证明。”
向飘然道:“以热克寒,以火克冰,固然是事之常理,可是如此庞然怪物,必须要一场熊熊烈火才可奏效。”
易静亦摇头道:“此地非石即冰,要找点引火之物都非易事,而且它是活的,火一烧它就跑了,这方法不容易行得通。”
恨天居士微笑道:“事在人为!我们不妨先作个试验。”
说着摸出一个火招子,迎空挥了几下,立刻就燃着了,然后抖手朝着雪龙掷去,风助火势,烧得颇为猛烈!
那雪龙果然有些畏惧,隔得老远,就嘘出一口冷气,将火招子吹灭了,身子却朝后退了一点。
恨天居士大笑道:“行了!这下子它死定了!”
向飘然惑然道:“它是有点怕火,可是怎么把火烧到它身上呢?”
恨天居士大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各位在此等候一下,留神别让它退回去,红儿跟我上去准备一些材料。”
向飘然望着他与蝴蝶红即将离去的身形道:“居士就是拆了蜗居,也不过几根破竹子,愚夫妇倒不会心痛,就是怕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恨天居士笑着道:“在下自有可用之物,绝对不动尊屋一草一木,你们在这儿耐心等着吧。不出半个时辰,我就回来。”
说完,在笑声中径自与蝴蝶红去了。
向飘然叹息一声对东方未明道:“尊主人真是一代怪杰,不知他到底弄些什么玄虚?”
东方未明颇有自信地道:“家主人学究大人,思才无限,绝不做没把握的事!”
向飘然深叹一声,三人静静地注视着洞口,雪龙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伤目中还插着地翎,口中嘶嘶直响。
七只好眼中碧光直闪,长脚不住地挪动着,好似恨透了这几个人,却又不敢过来追噬。
每当它略萌退意时,东方未明就打出几点银星,寒铁射星弹虽不能伤它,却可以将它牵制住。
如是干耗了片刻工夫,恨天居士与蝴蝶红各捧了一个大包袱下来,恨天居士还提着一个皮袋。
向飘然见了有些失望地道:“居士原来是用酒作燃料,这酒虽烈,还不够烧它一只脚的,愚夫妇又未曾多准备一些,否则倒是有用。”
恨天居士微笑道:“即此一袋已属大多,这酒是作引子的,真正的屠龙妙物,全在两个布包中,大家帮帮忙吧。”
说着打开布包,露出许多色如玛瑞的晶块,清香扑鼻。
向飘然佩服地大叫道:“居士真好心思!怎么会想到利用松脂的,妙极了!”
恨天居上微笑道:“只是松脂火力是不够的,必须将它溶在酒中,这只能烧它的外皮,我还要内外夹攻。”
向飘然至是已经五体投地,连忙道:“居士尚有何妙策?”
恨天居士朝东方未明道:“把你领子上的红色小丸拿过来。”
东方未明脸色一变道:“主人在老奴身上也安了信炮”
恨天居士将脸色一寒道:“连我自己身上都有!”
东方未明神色一怔,连忙恭谨地翻开皮领,将密藏在里面的红色炸药递过,恨天居士接下交给向飘然道:“这只有前辈的功力手法才可以奏效,少时火发之际,它必然因痛张口,前辈立即将此丸以透骨的手法打入,而且要入肉半尺才可爆发,那里正是它的心脏,非此不足以致其死命。”
向飘然恭恭敬敬地道:“兄弟定不辱命!”
恨天居士又对蝴蝶红与东方未明道:“你们二人立刻开始把松脂以内力化开,打到它身上去;分布要平均,不得有一丝空隙!”
最后恨天居士自己提着那皮袋,慢慢把松脂捏碎,使它们溶入酒中,一面沉着地道:
“我自己留下最危险的任务,负责对付它的眼睛,松脂化酒如胶,对眼睛具有凝结的作用。”
闷在一旁的易静,这时突然开口道:“不知居士留给妾身是什么任务?”
恨天居士望她一眼道:“以夫人的功力修为,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足堪借重,但是想到贤夫妇伉俪情深,尊夫人一定会反对。”
易静郑重地道:“那任务危险吗?”
恨天居士淡淡地道:“有惊有险,且有性命之危。不过在下揣度夫人的能力,是足可化险为夷,但是却不能错一步。”
易静坚定地道:“那我一定担任这差使,因为取苓救人与我关系最深。”
向飘然欲言又止,恨天居士这才徐徐地道:“雪龙被火攻受创之后,一定会向洞内急窜,夫人的任务在断其归路,只要一被它脱困入洞,它第一件事,必为毁坏雪苓,那我们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
易静迟疑了一下道:“它势子那么强,我挡得住吗?”
恨天居上道:“夫人的掌力足可挡住第一下冲击,第二次时它力已竭,可以用在下的这颗火炮奏效!”
说着取下儒巾,在里面掏出一颗相等大小的朱红丸球递过去,同时亦含有深意地望了东方未明一眼。
东方未明垂头不语,易静神色平谈地接了过去。
向飘然有点焦的地道:“静!要不要我们换份工作?”
易静微笑一下道:“居士看得很清楚,你的掌力不如我。”
向飘然并不死心,继续道:“可是拼力挡它一冲我还受得了。”
恨天居士立刻道:“前辈的功力或许可以胜任,然而此事非令正不行。”
向飘然奇道:“为什么?”
恨天居士道:“我们在外面这番惊天动地的打闹,里面的雪苓一定会受惊动,只有夫人守在门口,它才不会逃逸。”
向飘然默然地退后,只深情地望了易静一眼。
恨天居士见一大堆松脂差不多全已抛洒完毕,那雪龙身上密密地结了一层黄盖,然而它依然漠然无觉
略停片刻,她才对蝴蝶红道:“红儿!准备好!我一发口令,你马上举火。”
蝴蝶红庄重地点点头,恨天居士猛一长身,提着皮袋就朝雪龙飞去,身形煞是巧妙,连向飘然夫妇都不禁一呆。
他们先前只觉得恨天居士的心计过人,谋无遗策,现在是第一次领略到他还有一身超凡的武功。
雪龙见到恨天居士飞来,立刻伸出一条长脚勾来,恨大居士巧妙地一拧身,硬从空隙中挤了进去。
雪龙嘘地一口冷气喷出,巨口突张,恨天居士身形再翻,手中的皮袋倒转,酒浆像雨般地洒出去。
松胶流入眼中,雪龙立刻痛苦地一声厉啸,两只长脚自然地拍着,恨天居士背后好似长了眼睛一般。
脚尖点着龙爪,身子也乘势前飞,手中的余浆一起洒在另半边的碧眼上,身子再兜回来,顺势拔出风翎。
这刹那之间,他所表现出的功夫与惊险处,使得向飘然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道:“好!
好身法!好功夫!”
恨天居士人在空中,猛叫道:“发火。”
蝴蝶红抖手射出两点红光,一直射向雪龙的身上,雪龙此时由于眼中受了酒胶的迷糊,厉吼连天。
“啪!啪!”两声微响后,立刻火光四冒,蝴蝶红所发的是江湖上普见的霰光弹,这种弹的火力很强,散布也广。
弹中的磷火引着了松脂,立刻熊熊地燃烧起来了,尤其是它的眼睛上还有烈酒,火势烧得更炽!
雪龙一身的皮甲虽厚,却耐不住烈火烧炙,立刻在地下不住翻动,希图能将火势压熄。
然而松脂之性最奇,受烧之后,立刻融化,连鳞甲的隙缝中都开始燃烧,痛得张大巨口,狂嗥不已。
向飘然看得呆了,还是恨天居士提醒他道:“前辈,该你了!”
向飘然一惊,抖手一点红色,急速无比地射向雪龙的巨口中,手法果然玄妙无比,红光入肉后略隔一瞬,雪龙的腹中啪的爆起一声轻响,接着是巨量的血水在口中狂喷而出,八只长脚似疯狂般地舞动。
蝴蝶红顾而骇然道:“怎么没有爆炸?”
恨天居士得意地一笑道:“怎么不会炸,它的皮肉太韧,响声传不出来,可是它的内脏早已碎了,你不见喷出的血水中还有肉块?”
蝴蝶红来不及去看肉块,因为雪龙已带着一团烈火,拼命地朝洞口退去,势子又急又速。
它八目虽盲,那洞是它栖息久年的巢穴,单凭着一股直觉,以及一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戾气,支持着前进。
易静镇定地站着,右手已作好姿态,左手紧握着恨大居士交给她的那颗红色火炮,等待着作最后致命的一击。
雪龙的身躯越来越近,隐隐己感到热意的人。
易静大叱一声,右掌猛推出去,一股排山劲气,潮涌向前,雪龙的躯体立刻被推得朝外一滚。
基于一种感觉上的本能,它的一条长脚,几乎在同时,迅速无比地向易静左腰上勾去。
这是算无遗策的恨天居士惟一想漏的一件事,易静也同时出于本能的探出左掌,向龙脚上拍去。
“轰!”硝烟火光中,那条龙爪被炸开了,而易静的身子也平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再掉在地下。
她忘记了掌中握着的火炮了。
雪龙挣动了几下,终于完全死去了。
向飘然悲呼一声:“静”
飞也似的过来抱住她的身子,只见她半边身子血肉模糊,一条胳臂齐肩炸碎,气息奄奄,人事不知。
恨天居士与蝴蝶红、东方未明过来,见状亦不禁愕然。
就在这些人的愕然、悲痛、凄恻中,谁都没有注意到洞中溜出一条细小的白影,很快地窜到易静身上。
那是一个四肢五官俱全的小人,全身赤裸,用它细小的嘴唇,对准易静的嘴,然后全身起了一阵颤动。
很快,它细小而圆润的身躯慢慢地消蚀了下去,恨天居士是震惊的人群中最早清醒的一个。
他连忙伸手一捞,将小人提了起来,扁扁的已经剩下了一层外皮,以及其中有限的几滴汁水
恨天居士这一突兀的举动又使大家吃了一惊。
稍微过了片刻,向飘然首先怒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恨天居士一面在怀中掏出一个小三瓶,挤着那人形躯壳中的余汁,一面还顿足惋惜道:
“可惜!可惜!这等灵物化身的原料,一滴都是延生活命的仙露琼浆,却给她喝下这么多!”
向飘然怒声道:“草木怀恩报德,自己愿意献身相救,你为什么抢下来?”
恨天居士谈然道:“有两三滴令正就死不了,何必要那么浪费呢?”
向飘然依旧怒冲冲地道:“你快把瓶中的汁田给她喝下去,否则我绝不饶你!”
恨天居士略为想了一下,将瓶子递出道:“好!你自己喂吧!”
向飘然接过瓶子,正要替易静喂服时,恨天居士又道:“以后我那庄贤弟有个三长两短,在令正前面,你可要自己担当,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
向飘然呆了一呆,脸上立刻现出愧疚的神色道:“居士!对不起,兄弟一时情急,太得罪了!”
说着赶忙将玉瓶还给恨天居士道:“居士请收起来吧!这些够了吗?”
恨天居士这才淡漠地收起瓶子道:“我不是说过一滴就是活命良药吗?”
向飘然唯唯地答应着,又低头去看地下的易静,只见她的神色已转红润,伤处的血也止了,只是昏迷依然。
他不禁又担心起来,连忙问道:“那么拙荆怎么还不醒转呢?”
恨天居士谈扫了一眼道:“她是服用大多了,现在被药性所醉,你帮她推拿一下,一会儿就会好的,而且还得益良多,唉!真想不到。”
向飘然因此才放了心,一面替易静按摩着,一面问道:“居士想不到什么?”
很大居士轻叹道:“想不到雪苓会自动献身的,无知草木,纵然有些灵性,也不应该傻到如此程度,再者好生恶死,人类犹且不免”
向飘然想了一下才道:“居士之言兄弟不敢同意,也许是神物有灵,自知难逃劫数,因为拙荆与它相熟,故而献身相救也有可能。”
恨天居士闻言微微一笑道:“有理!有理!这只能数之大意了,一饮一啄,莫非前生注定,这就是命也,数也,缘也”
说完作了一拱道:“前辈多保重,在下告辞了!”
向飘然稍微有点依依地道:“居士这么快就走了?”
恨天居士笑着道:“雪苓己得,此间事了,在下要赶着救人去。”
向飘然听他如此一说,不能再留,沉吟片刻才道:“兄弟一见居士,钦折无已,惟憾此刻拙荆受伤有待照料,无法多作请益,居上此去,万盼”
恨天居士微笑道:“在下知道,不管遇见何人,在下都不会透露贤夫妇的行踪,贤夫妇安心在此优游岁月吧。”
向飘然感激地道:“如此兄弟太感谢了,居士异日有暇,则不妨来此小住,山果松子,橘酿野肴,说不上待客,可聊表微忱!”
恨天居士一拱手道:“在下记得,一有空暇当再来拜访。”
说着回身想走,却立刻站住了。
原来他发现对面站着一人,面容瘦削苍白,双目碧光淡淡,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鬼气森森。
向飘然也看见了,不禁大吃一惊,连忙站起来道:“阁下是何方朋友,到此何为?”
那人嘿嘿冷笑了数声,望了地下的易静一眼,又扫了不远处的雪龙尸身,突然身形急问,就朝山洞中闯去。
向飘然伸手一挡,那人横臂一推,向飘然只觉一股劲风中挟着沁人的寒意,身不由主地退后一步。
那人从身边滑过,笔直门进洞中去了。
向飘然骇异地问恨天居士道:“居士可识得此人是谁?”
恨天居士摇头道:“不认识!江湖上从未见过此人露面,可是他的功力倒像颇为深厚,而且他的目的,好似也为雪苓而来。”
向飘然正想再问,那人已从洞中再次电闪而出,手中持着一颗小树,枝叶枯垂,正是雪苓的母根。
那人将雪苓茎朝地上一丢冷冷地道:“你们谁得去了?”
向飘然故意问道:“朋友问的是什么东西?”
那人露出雪白的利齿嘿嘿冷笑道:“你们别装糊涂了,我问的自然是雪苓!”
向飘然暗然失笑道:“原来朋友是找雪苓的,那可不巧了,方才拙荆为了摒除雪龙受伤,已经给她服下去了。”
那人再朝地下一望,目露凶光道:“真的!全部都给她服下去了?”
向飘然毫不迟疑道:“是的!全部都服了,一滴不剩。”
那人嘿嘿冷笑一声,举步朝易静走去。
向飘然大为吃惊,连忙拦在他前面喝道:“站住!你想干什么?”
那人露着牙齿道:“既然她服了雪苓,我喝她的血也是一样。”
向飘然厉声大喝道:“滚开!你这人敢情是疯了。”
那人嘿嘿冷笑,一言不发便朝地下的易静抓去。
向飘然又惊又怒,劈手发出一掌,击向那人身上,那人狞笑一声,望也不望便朝外一撩。
向飘然只觉得对方的力量大得惊人,而且他的胳臂也冷得惊人,身不由主的被撩出四五尺远。
那人自顾抓着易静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先闪着碧眼望了一下,突然张牙朝她的颈间咬去。
向飘然急怒攻心,抬起地下的灵蛇杖,笔直对准那人的后心捣去,口中还厉声大喝道:
“孽贼!将我的妻子放下来!”
这一杖用的力量很强,那人骤感劲风迫体,逼得放弃牙咬,回手一掉,握住了他的杖头。
向飘然没想到这人的功力会高到这种程度,心中大为惊慌,手下却拼命地往回夺灵蛇杖。
那人一手抓着易静,一手握着杖头,口中厉叫道:“滚吧!”
向飘然只觉掌心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蛇杖立刻握不住,一股劲力将他又推出好几丈。
那人得意地哈哈大笑,笑声未毕,突然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劲风中还夹着五六点银星。
原来是东方未明趁势打出了他的寒铁射星弹。
那人欲避无由,百忙中举起手中的易静一挡。
这种以人挡弹的举措,使得所有的人都大为吃惊,奈何为时已晚,扑扑声中,银星全部打中了。
向飘然掩面悲呼不忍卒睹。
连发弹的东方未明也都愕然不知所以。
然而奇事又发生了,东方未明全力射出的银弹,打在易静身上,叮叮数响,居然全部被反弹了出来,丝毫没有受伤。
向飘然放开掩面的手,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初时也是一怔,继而呵呵大笑道:“成形雪苓,果然灵妙无穷,在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身上尚有如此功效,我喝了她的血,当可增加无限功力”
向飘然刚才还暗自庆幸,闻言立又转为忧虑。
那人一面笑,一面抡起蛇杖来一看,突而又止住笑声,呆呆地注视着蛇杖,好似跌入了深渊中回忆。
大家也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呆了。
那人看了一下,忽而转脸向着向飘然道:“小子!你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向飘然木然片刻才朗声道:“这灵蛇杖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那人听了“灵蛇杖”三字又震了一下,缓缓点头道:“不错!是叫灵蛇杖!是你祖上传下来的?你姓什么?”
向飘然见他问得很奇怪,不由怒道:“你管我姓什么?”
那人将脸一沉,怒声道:“我问你,你就得回答!”
声音中别有一股威势,向飘然不由自主地道:“我姓向。”
那人诧异地道:“你怎么不姓端木?”
向飘然脸色大变,厉声暴叫道:“你是谁,究竟要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姓端木?”
那人哈哈大笑,笑完了又对向飘然仔细地望了一下道:“不错!是有点像我的样子。”
向飘然见他疯疯癫癫的,可是说的话又令自己颇为心悸,然而此刻最担心的还是他手中的易静。
呆立片刻才大声叫道:“你快将我的妻子放下来!”
那人迟疑一下道:“她真是你的妻子?”
向飘然大声道:“妻子还有假的?”
那人再看了易静一下,才将易静放在地下摇头道:“可惜!你什么人不能做,偏偏是这小子的妻子。使得我不能不放过你,白跑了这一趟!”
向飘然见那人果真放开了易静,倒有点不敢相信,可是那人放下时十分小心,似乎怕将易静摔伤了。
这一来弄得向飘然十分迷惑,忍不住又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哈哈大笑道:“小子!真没规矩,对你家老祖宗还大呼小叫的。”
向飘然又被激怒了,厉声喝骂道:“放屁!你是谁家老祖宗?”
那人毫不动怒,大笑着道:“小子还要没礼貌,老祖宗给你点证明!”说着举起灵蛇杖,轻轻一挥,一旁的东方未明吭了一声,立刻倒在地下,手脚阵阵抽搐。
这一手使大家都震住了,只有向飘然惊呼道:“你到底是谁?怎么懂得灵蛇杖的秘密?”
那人大笑道:“这东西是我自己造的,焉有不知之理?那混账东西刚才发暗器偷袭我,所以给他一些教训。”
说着把灵蛇杖对准向飘然丢去,口中还笑道:“小子!接好,别把它弄丢了,现在我也没办法告诉你详情,哪天你自己弄明白了,记得出来找我去。””
向飘然愕然地接住蛇杖,正在莫名其妙的当儿,那人已经带着一阵豪亮的大笑,飞快地向崖上跳去。
恨天居士漠然地看他离去,眼中闪着仇恨的光采,口中喃喃的在念着,那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那人刚纵到崖口,突然上面又有人喝道:“恶贼!你拿命来!”
接着一道红光,那人从崖上又翻了下来。
崖边上出现了四个并排的人影。
恨天居士心中一动,这四个中他认识三个。
太阳神韦明远,四皓之一的商渔,另一个是庄泉。
接着又是一批人出现了,那是宇文瑶带素月、黄英,以及其他宫中高手。
“怎么这些人都集到这儿来了?”他在心中打起一连串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