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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在梦里抱着那把吉它。今夜,还没有见到月,只有那把林和月在城里转了很久才买的,用月的钱买的吉它。
这时候月睡得正甜吧?林在梦里老这样想。林还记得跟月的那个约定:当我想你的时候,你的耳朵一定要发痒。这时,月的耳朵会痒得她醒过来吗?她会想念这把吉它吗?
他似乎又看到了熟睡中的月的眼泪,慢慢从月的眼角溢出。一滴、一滴,然后串成一串,穿过月的长发,打湿头下想飞却飞不动的蝴蝶。林每次都好想问问月儿为什么会在睡着的时候流泪。他想知道,月那里有没有属于自己的一串泪珠儿。
林伸出手,想捡起月眼角的泪珠串儿。可是,每次都拨响了被子上的吉它,发出不成曲调的颤音。在多少个相同的夜晚,林的手都无法够着月的脸。他总是被这种颤音弄醒,再也无法入睡。
夜很静很静,静得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窗外,月亮被一层冷冷的薄雾蒙住,整个世界都是朦胧的,带黑的深深的朦胧。也许,林的心情也是黑的。月的模样从他的眼前消失了,似有似无。林揉揉眼睛,可是眼前什么也没有,头脑里好像也一片空白。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伸出手,他想抓住那已经消失的声音。可是被子上没有吉它。
吉它在月那里。那次,林是带着吉它见月和她的家人的。回来时,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衣服上月留下的泪痕。车站里月的泪水让林的心痛了很久。他清晰地记得这一幕,就像记得最初分开时月流泪的眼神。林告诉自己不能流泪,就像当初呆呆地望着月儿离去。可是他还是没有管住自己,两个人在车站里相拥而泣。
那天早晨,林不在房间。月把吉它放在林的床上,转身离开。林找到月的时候,月已整好行装,在人群里笑闹着。林只能若无其事一样远远地看着月,直到月最后的那种眼神让他也想流泪。
另一个早晨,林把吉它放在月的床头。月还没睡来,但林看到了月眼角的泪。轻轻地为月拭去泪水,林要离开那个小城。月赶到车站时,带着那把吉它。相拥而泣的结尾,是林把吉它塞回月的怀里。车开动的时候,林没敢看月的眼神。后来有一天,月问他:如果多年后我们重逢,那会是一种什么样情景?林想了很久,却找不到答案。他只知道在梦里的情景是真实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虽然无数次地努力回忆,也只能记起月最初的那种眼神,而且不能准确地描述出来。梦里的月,也应该是那天早晨留下的记忆。在分开的日子里,山洪般的思念总是一次又一次袭击着林,让他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就全面沦陷。当思念成为习惯,当梦境成为习惯,林想:这就是心里梦里的月吧。
林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直到黑暗慢慢变淡。窗外,能看到远处的山,近处的房子。所有的房子里都没有灯光。也没有一点声音。月光在这一刻明亮起来,让林有了动一动的想法。拿起旁边的电话,他似乎想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可是,终究没有把按键按下去。打开窗子,一股冬日的冰冷直扑进来。如水的月光也是冰冷的,在这个难眠的夜晚。
林默立了一会儿,关上窗子。现实里的月也许睡得正甜,吉它也早已没有了吧。但他还是想:这时候,月醒了吗?月会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