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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下跪也是成长的一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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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村长的伯父退休了,大哥接替了村长的位子。

    大哥做上了二十多户人家的村长,也算是一个官儿,至少比家长升了一级。

    大哥在电话里笑笑说:“你和二哥能来吗?”

    我说:“能!”

    大哥能当上村长,是件快乐的事,尽管在我们那里,村长一个月的工资才一百四十块钱,但有些事不是用钱来衡量的,比如信任,比如公益等等,村子再小,也得有个村长,村长是好是坏,也是由村民投票公选的,全村人选了大哥做一村之长,那么大哥就是村子里最受尊敬和信任的那个人。

    那晚,我和二哥从单位赶回了家,就为了能参加大哥第二天接任村长的庆祝会。

    晚饭的时候,戒酒多年了的伯父让我为他倒了一杯家乡的自酿米酒。

    “爸,你胃不好,不能饮酒了,我帮您倒杯茶水吧!”大哥看到我倒酒给伯父,心痛起来。

    可伯父却说:“没事的,都戒十年了,还很怀念米酒的味道,今晚就喝一杯,我有话跟海浪(二哥)和海涛(我)聊聊,孩子他娘,你去把我送他们的礼物拿来。”

    大妈进了里屋,随后拿出了两个小盒子,当大妈把盒子打开时,我和二哥都惊呆了,我万万没有想过,伯父送给我和二哥的礼物竟然是每人一条崭新的自行车链子。

    看到这份礼物,我和二哥不约而同地羞红了脸,伯父说:“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们两个,十年前的那件事是我做得太过份了,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记恨我,现在你们都长大了,都有了好工作,我也放心了。”

    二哥说:“我们从没恨过您啊,老爸,当年是我们不对,让您丢尽了脸,现在我和三弟一起敬您一杯,算是向您陪罪,谢谢您这些年来给我们深刻的教诲!”

    于是,我和二哥站了起来,当着全家人的面把满满的一杯米酒一饮而尽。

    烈酒下肚,往事就慢慢地从远久的岁月里惊醒。

    十年前的那个清早,因为李家埋在村口的蕃薯种被人偷了,这可能是本村的人干的,于是伯父招集了全村人在村头的广场上开会,想在问话中查出一些端儿。在这个小山村里,我记得每次若是村里有人丢失一些贵重的东西,做为村长的伯父就会招集全村人开会,这次也不例外,反正这是大人的事,就让他们忙乎好了,我们小孩自会有小孩的“会议”比如打陀螺,玩打猎等等。那天我跟二哥一起和村里的伙伴们玩起了打猎的游戏,就为了谁当老虎,谁当猎人的事,二哥和阿勇争吵了起来,阿勇仗着自己大块头就把二哥推翻在烂泥里,属猴的二哥也不是好惹的,当二哥从泥堆里爬起来后,二哥象一位魔术师猛然地从腰间拉出了一条链子,狠狠地就往阿勇身上打,痛得阿勇哇哇大哭,哭着的阿勇跑到开会的大人堆里找他爸爸了。

    这下,麻烦可大了。

    “谁打你了?”

    “是海浪!”

    “他用什么打到你了,哭得象只饿猫似的。”

    “是一条铁链!”

    “铁链?”

    说实话,那时的小孩其实连把小刀都买不起,就算是大人犁田用的犁铧也是木制的,哪来的铁,更何况是一条铁链呢?

    开会的人们觉得不对劲了,伯父远远地就喊二哥和我过去。

    二哥肯定觉得打哭了比自己大半个头的阿勇是件光荣的事情,所以在走向大人群时,还吹着口哨,高高去摇晃着手中的宝物。

    其实这条链子是一条自行车的链条,是我和二哥从村里一户有钱人家的自行车上偷拆下来的。

    “说,哪来的链子!”当伯父看到二哥手中的链子时,那张平时和谒可亲的圆脸变得象结上白霜一样冰冷。

    “捡,捡的。”二哥支支吾吾着说。

    “捡的,哪里捡的?”

    “路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咦,海浪手中的链子不是我家自行车的链条吗?我家的自行车被人偷了链子,害得我家新买的车废了!”开会的人群中有人站了起来,他就是被偷了链子的车主。

    在众目睽睽下,二哥低下了头,承认了自已的“罪行”

    这下,开会的人哄堂大笑起来,这次会议本来就是为抓小偷而开的,现在村长的儿子竟然就是小偷。

    伯父也通红了脸,他怒气冲冲地拉过二哥手中的链子。

    “你和谁干的?”伯父质问二哥。

    “我,我自己做的!”二哥说。

    “到现在还不说实话,和谁干的?”

    “和,和三弟!”

    “好呀,我们俩个真不错啊,马上给我跪下。”

    看到伯父怒发冲冠的样子,我和二哥当着全村人的面跪了下来。

    我以为伯父就此完事,可料不到伯父却把手中的链子狠狠地抛到了广场旁边的一条臭水沟里。

    “你们给我听清楚了,马上跪着过去把链子给我捡回来!”

    当看到水沟那黑乎乎的污水不停地流淌时,我简直就要呕吐出来。

    “去啊,快去啊!”

    “我,我不去。”二哥哭了。

    “不许哭,你们不去,就得跪在这里一天!”

    这时,开会的人纷纷劝说伯父:“算了吧,他们都还小,不懂事,别为难他们了!”

    “你们谁都不能替他们求情,谁劝我就是纵容他们偷东西,谁就和偷蕃薯的有关。”

    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和二哥一起跪着双腿,象两只流泪的蜗牛缓缓地爬行到水沟旁,是二哥从沟里捡起了链子,然后是我把链子洗干净后还给了车主。

    那天,二哥一进家门就呕吐不已,而我也因为太过惊吓就发起了高烧。

    这是我和二哥在少年时代所发生的唯一也最刻骨铭心的“偷盗事件”这事后来传到了附近的村庄,甚至传言着村长当着全村人的面逼迫自己的儿子喝臭水沟里的污水,因为这事,害得我和二哥辍学了半个月。

    如今,十年过去了,就在今天,伯父老了,是大哥愿意“子从父业”接过“村长”的担子,我知道村里人之所以又选了大哥做村长,肯定是因为他们从大哥身上看到了新一代青年的正义,成熟和愿意为别人分忧的精神,这当然和伯父的教导有关,读大学时,我收到了伯父的一封信,信中又提到了当年“下跪”的事,伯父在信中意会深长地写道:海涛,请原谅当年伯父逼你和二哥在众人面前下跪,伯父知道,当时你们都已经十三四岁了,也许这样会伤害到你们的自尊心,但是,伯父只能让你们下跪,下跪,才能让你们重拾起已经丢弃了的做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