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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小镇的书店特别多，我光顾的最多的就数刘老头的书店。书店坐落在小镇的郊区，一间普普通通的平房四周修葺的整整齐齐。大大小小的篱笆花园种满了各种花，微风吹过，空中弥散着浓郁的香气。小屋后面是一排排整齐的柳树成荫，一群群小鸟飞来飞去，叫个不停。刘老头的书店很少出售，主要以租赁为主，有的租赁回去看，有的就地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的聚精会神。
刘老大约六十出头，骨如柴，一身普通的中山服，一双平底不鞋，一副古铜色的老花镜柄上系一根黄且黑绿的麻绳。在小镇站柜台的老板中是最普通的一位了，儿女都在外地工作，应该是在家安按静静度晚年享受清福了，但老人家没有闲暇，忙里忙外的张罗了两年多开了家休闲与学习为一体的书店。有环境，有书籍，有服务，生意好，在小镇还是史无前列。
二
“小姑娘，你来了，需要什么书？”
“随便转转。”
“那你看看，随便看随便挑”
我把书包放到一边，，走到书架旁边。屋里的书架一排挨一排。学生专栏、成人专区、女性天地、儿童世界、老人必读、健康角落，医学与人文，云云。我走到现代文学旁边选了几本坐到小院里津津有味的看起来。我的心仿佛第一次被净化，没有学堂的枯燥无味，没有老师和家长的指责。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学习什么就学习什么，一个完美的自由世界。
三
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学校举行了一次又一次全真模拟考试，面对苦涩的日子束手无策，唯一的办法就是接二连三的逃课。
“今天请假了？”
“没有。”
“没有？”
“我又逃课了。”
“逃课！”
“是啊”
“火烧到眉毛上了还逃课，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疯跑，不应该呐，好好学考个好大学。”
“我怕考试”
“怕什么？高三又不是高山，再说再高的山也有个顶”
“可是”
“没有，可是”
“可是，书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一年不行复读一年”
“复读？”
“我的儿子和女儿都是复读了一年才考上了名牌大学”
我笑了笑。走到书架旁边拿了几本文学书坐到小院的长凳子上。院子里一点也不闷热，风轻轻的拂过脸旁，少女般温柔。真真花香漂满了小院，蝴蝶、蜻蜓，蜜蜂轻快地在花丛中飞来飞去，知名的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树枝上只有自在的鸣叫，快乐极了。
下午，我走的时候，刘老重复说他儿子和女儿复读考上大学。我向他挥手，不知道他是夸自己的儿女还是另有用意。
四
我盼望很久的雨终于来了，绵绵的细雨像一位哭泣的孩子，上云也下，下云也下。地上快成小河了。我在家呆了几天，学校也不想去，书店去不成。突然讨厌起雨，很讨厌。
“你来了”
“是，刘老”
“给自己选几本，算我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你要”
“哎！体力不支持我了”
“”
“快去吧！我已经转让给别人了，今天是最后一天营业了”
我挤进书店，面对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心爱的书，天好象要塌下来了，整片整片的往下掉。拿起这本，觉得那本有纪念意义，拿起那本觉得这本有收藏的价值，本本爱不释手。恨不得把这些书全部装进我的大脑，永远记忆在心。最终我选择了两本古典文学和两本现代文学集，走到刘老面前，他笑了笑看作和我，右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左手用力地在我书上刻上书店的印章——刘老头书店。
我深深地向刘老鞠躬，连续三个，一个接一个，没有停。不知道说什么，默默地走开。
“我的儿子和儿女儿也是复读才考上名牌大学，”他握住我的手“坚强，高考不是高烤！”
五
刘老的书店拆了，很快。横七竖八地盖起几座小洋楼。周围的树伐的有棵也没有了，就连花池也该修的不见踪影。老板是位年轻俊俏的女青年，光润的脸蛋白，黑黑的大眼睛，乌黑的头发像瀑布垂直在肩膀。书店装饰的很豪华，书架增加了，书也多了。人却少了。中年人和学生很少。我也去过一两次的，书店书也不租赁了，买了书就走，看书的空间很窄很窄。
我徘徊在街头，太阳没有因我而放淡光泽仍然火辣辣的，我想起了刘老，想起了刘老的书店，那里的鲜花、树阴、还有长凳子。
六
第二天我去了学校，老师和同学们都很欢迎，而我还是高兴不起来，呆呆地坐到角落里，一点也学不进去，很想很想逃跑。
上课。下课。终于放学了。
老班给了我一封信。没有署名，没有邮编，没有地址。
老顾客：
你好！
坚强起来，一定要坚持走完高考冲刺的日子，做事不怕慢就怕停，面对现实，用心去做每一件事情。或大或小的努力都会拉小成功的距离。
祝你成功
老朋友
x年x月x日
好言一句贵如金。我明白了刘老的良苦用心。他不是夸奖他的儿女。我的心痛了，第一次那么剧烈的疼痛。认识到自己一个女孩子在高考至急的日子在外面东跑西跑是天大的错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逃课，是何等的荒唐。
七
夏意逐渐浓起来，我全身投入黑色的六月，不分昼夜。弥补曾经的过错，很努力，很认真。
上大学的第一个晚上我梦见久违了的刘老，他还是那么热情好客。慈祥的面孔，和蔼的笑容。第二天，我起的很早很早，拨通了刘老的电话，他的女儿接的电话。她悲伤的告诉我：“刘老在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去世了。”
她还没流泪，我已经伤心极了。
无言。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