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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是一个苦命的盲人。
奶奶小的时候眼睛看的很清楚,听长辈们说奶奶小时侯在一所很出名的庙宇前玩耍了一整天,晚上回家眼睛钻心的痛,老人们说惹了神。姥姥点香烧纸祈祷也没有起多大作用,后来请村里的赤足大夫给奶奶针灸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没有见效,后来越来越严重,一点一点的变的看不见了,最后连红彤彤的阳光也看不见了。
一个花季雨季的少女失去光明是何等的痛苦,坚强的奶奶一天天挺了过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间,很难找个如意郎君,奶奶流过很多泪水。奶奶的两次婚姻很不理想,嫁给我爷爷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一个儿子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了,全家人悲痛万分。后来爷爷也西去,孤苦伶仃的奶奶不得不改嫁,带去我至亲至爱的三叔伯和姑姑搬到离我们村子很远的小山庄,从那以后大叔伯和我爸爸在山的这边他们在山的那边,彼此只有思念,很难见面。
儿时,曾恨奶奶没有牵我的手逛过街;没有亲自给我喂饭吃;没有给我买过一件玩具。慢慢长大后才知道自己儿时犯的错误,认识到一个人生活的困难,更何况一个盲妇女抚养三四个子女,渐渐地对奶奶的改嫁没有了怨恨,反而同情起奶奶——她太伟大了。
奶奶一生很少出门,连县城也没有去过,更不要说什么闻名天下的大都市。在农村,乡间小路上摸搜的走来走去,不知道留下她多少步艰难的脚印,不知道流过多少辛酸的泪水,一辈子拄着一根拐杖经历了风风雨雨
父亲和大叔伯也很吃苦,在姥姥和众人的帮助下成了家,经济也慢慢好起来了,断断续续的和奶奶来往起来。每每春节,中秋节,端午节,父亲和大叔伯带我去看望奶奶,李爷爷偶尔也到我们这边看看,捎来奶奶的问候和祝福。隔一年两年也接奶奶过来住一阵子,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奶奶凭她的听觉把我们兄弟几个辨认的一清二楚,哥哥的声音像父亲;姐姐的声音像母亲;弟弟走路脚步声像爷爷;妹妹的笑声和她相似。儿时,我常常调皮的一会儿装着哥哥的声腔,一会儿装着姐姐的口腔和奶奶说话,奶奶却笑嘻嘻地说:“亚宁进来了,上炕上来,这里暖和。”
后来,父亲和大叔伯多离开了农村,到县城里做生意,三叔伯一家人在我们老家定居,看管起我们两家的屋子。奶奶依然和二姑一家及李爷爷住在一起,虽然年纪高了,但是家里杂七杂八的小活计还能做的细致,帮二姑看看屋子,喂喂鸡和羊,偶尔也做做饭。我和奶奶见面的机会更少了,只有每年春节回去看望一次。
在我们乡村,成年的男子去世,坟里必须有女儿骨。于是,父亲和叔伯们和李爷爷协商了一次又一次,后来征求奶奶的意见,她说愿意回我们这边。父亲和叔伯们给李爷爷聘娶了女儿骨结了阴婚,便把奶奶接了过来一直住在三叔伯家里,父亲和大叔伯过段日子送些蔬菜,面粉,水果,营养品和药等,有时和奶奶多住一段时间,虽然奶奶年岁已高,但是对过去的往事记忆犹新,说父亲和叔伯们小的时候,说孙子孙女的淘气,云云。农闲时,二姑也接奶奶过去住一阵子。2000年她在二姑家没住多久病情严重了,咳嗽不断,头脑也闷,行走十分困难。于是,父亲和叔伯们把奶奶接到三叔伯家整天守护在身边,没住多久便离开了人世,我坚信坚强的奶奶感动了上帝,她去了天堂。
奶奶的葬礼很普通,请了一位先生,几个唢呐手,叫了前后村的邻居和近方亲戚,设了几桌简单的宴席。送葬的那天早上,放开声大哭了一场,昏天暗地,一方面为奶奶坚强的一生自豪的哭泣,另一方面为我未孝敬奶奶而内疚的哭泣。
这几年,我一直在外面,很少给奶奶烧香烧纸,我欠她的好多很多。有时候在睡梦中梦见奶奶的眼睛亮了,牵着我和哥哥在村头散步,我高兴的手舞足蹈,直至从睡梦中惊醒。
新年快要到了,上坟的孝子们为自己的亲人烧纸烧香放鞭炮。我眼睛有些湿,心有点隐隐的痛。坐车回老家给奶奶点了一支香,烧了阴币,三叩头三起拜,捎去我这个不孝子迟到的祝福:奶奶你在那里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