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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太阳雨吻遍
太阳和雨是两个美的名词,二者融合而成的太阳雨则是美得无与伦比。一年中我们会邂逅一两次这样的美。是在闷热的午后或黄昏,我们烦燥的心与慌乱的脚在马路上奔走,企求一丝儿微风的抚慰。那雨在太阳的照耀下没有预兆地落下来。开始是星星点点的,像不经意开启的嘴唇,试探着轻吻我们的黑发、颈脖、裸露的双臂与脚踝。那试探既拘谨又羞涩,似乎怕泄露它温柔的宝藏,也似乎怕惊飞那些温柔的花朵。可是没等那些盼望在这场灿烂的雨中舒展自己的人们或物们接住那晶莹的小点儿,它们就透着太阳的热情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激情的狂吻,在你还没有缓过劲的当儿就让你浑身颤栗。所有裸露在天空下的绿草、花朵、马路、公汽所有奔走在马路上人都接住了它的吻。多么灿烂与温柔的吻啊。这久违的美妙的感觉让我欣喜若狂。我在它的吻里悠然地走着。我在闷热的季节丢失的太多的水份,现在它用肆无忌惮的吻予以补偿了。我尽情地享受这滋润。看那些用上雨具的人是多么狼狈,他的身体明明需要却偏偏拒绝它的吻。在这样灿烂而热情的雨里,拒绝是一种虚伪的作姿。谁说:“有雨打伞是一种无奈,不打伞是一种境界。”我想不明白,竟然会有人在太阳雨里无奈。在阴天的雨里打伞尚可以原谅,因为阴天的雨多是惆怅与无奈,还有不明不白的忧伤。但是在太阳雨,哎,在太阳雨那雨多美啊,几乎是一首温柔的抒情诗。这诗热情而不热烈,凉爽而不冰冷,正适合消夏。它会让一个善感的人表里温腕而内里温柔。
可诗又怎样?如今这年月,路上的行人有多少是爱诗之人或怀有诗意之心的人呢?
人们在匆忙的物质世界里早已疲惫不堪,害怕自己吹了风、淋了雨,学了不少保护自己招儿,可是少了灵敏度来感受自然界的一切。很多人都在张扬个性的同时淹没了个性。所有这一切用今天的评判标准来看,都无可厚非了。那么,我只是成了饶舌之人。
但总有人和我一样愿意被太阳雨吻遍。
光环与奇迹
许多书店的书架上和大众的手上放置的大都是畅销书。畅销书像一阵阵温疫占据了都市里大大小小的书架和阅读的眼睛与嘴唇。人们争相传阅格格们的写真集、大大小小的星们的破事儿。她们或他们会为某些明星的生日、口红或者内衣争执得面红耳赤。造成这种局面的深层原因是很多人都有很严重的窥视癖和模仿病。有人靠着窥视别人的隐私度日,也有人模仿明星的衣着或生活方式来悦人或悦己或引人注目。畅销书作者正是看中了读者的这一特点并施以诱惑的光环,那光环里罩着诸如三角或多角恋、爱与性、私人用品、裸体或非裸体写真集、甚至星们的私人恩怨这一切无一不由黑色文字或彩色图片变成滚滚财源。
如今这年月没有什么不能成为商品没有什么成为禁忌。绝对隐私又怎么样?众人照样全盘品尝。全然不顾此刻倾心享受的只不过是别人的垃圾。
可悲啊,可悲!我心伤悲。为那些真正的好书,那些在书店的书架上蒙受尘埃的好书,那些浸透着作者的血肉却出版艰难的书。那些执意为灵魂歌唱的书,那些执意让世上的每个角落都开放鲜花的书。他们执着的身影是多么消瘦而孤独,他们执着的灵魂却是多么的诗意和丰腴。
书店因为有了他们的书而备增品味与情调,世上因为有了他们的书而荡溢着诗情。诗人马拉美说:“世界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就一本书。”这些都是为世界的存在而准备被时间精挑细选的书呢!我们不能不读。不读就会造成心灵上的饥渴。
而很多人是没有心灵的只有感官,他们的感官在那光环罩着的垃圾里放纵着,个别有心之人从垃圾里变成摇滚的甲壳虫或飞翔的蝴蝶或者金凤凰。可很多人则是淹没在垃圾里,与垃圾共命运。
怎样去挑选一本书陪伴自己一生,是一个健康而向上的灵魂必需细细思考的问题。因为人们总期望遇到奇迹,但只有一本适时到来的书会带来奇迹。“一本适时到来的书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你相信奇迹并等待奇迹吗?那么你的心灵必须具备品味好书的素质。否则好书放在你面前你也不懂,更谈不上遇到奇迹了。
途中的书
如果你是一个非常爱看书的人,并且对书又相当的挑剔。那么你出差或旅行,就别忘了带上一两本好书。因为人在旅途中,不仅敏感而多思,而且常常是孤寂的。有一两本好书相伴,就如同有一两个知心的朋友在身边。你会有一种亲切而温暖的感觉。你可以在需要时,翻开它们,与它们谈心。如果旅途的时间并不多,这确是一种很好的享受。但是如果旅途一旦漫长起来,你把你带在身边的好书一遍两遍甚至多遍地看过之后,你知道你不可能总是一遍遍地看着,就像你不可能总是与你至爱的朋友反反复复地讲同一个话题。它早已根植到你的记忆之中,却不再能让你好好地打发你漫长而孤寂的旅途了。连必要的联想与引申都进行了无数遍之后,你必须寻找新的话题。于是你不得不把你的“朋友”压在行李箱里,就像一种必须的、淡淡的离别一样。
这时,旅途的孤寂会再一次猛烈地淹没你。你必须寻找新的好书。如果你正好在文化气息浓郁的城市,你会在书店里找到一本甚至几本你喜爱的书。可是在陌生的街市、或偏僻的乡野、或美丽的自然山川你不可能找到你喜欢的书来消磨你旅途之中的孤寂时刻的。是的,我们可以说,旅途本身就是一本好书,有时时变幻的美丽风景、有随处聚散的善良人群它们会激发你的灵感。但它们毕竟不是你可以掂在手掌里的那本具体的书。你路过的无数的小书摊,都是为言情、武打、暴力和性所充斥。所有的书摊都是同一个书摊。除非你降低你的阅读趣味,麻木你的阅读神经,买那种别人看得津津有味的书。你也狠狠地翻一把,悲哀的是你无法被吸引,更无法看得有滋有味。你不得不怪自己在看书上太“偏食”没有“杂食”的优点和随遇而安的好性子。你只得把你刚买到不久的书随手扔在某个地方,麻木地看它孤独地被留下或被一双好奇的手拿过去,你一丝儿心疼也没有。你只有无限的空虚、无聊与深深的失望。于是你叹息:找不到可以与你的心灵对话的书,找不到可以在孤寂的夜晚伴你入睡的书。
除了看风景、听周围陌生人的交谈之外,你只能一个人沉思。也许会有异性好奇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看看你,起初你并不放在眼里,但(他)她总是盯着你看时,你也不得不表示友好地相视一笑。有时候笑一笑倒也罢了,偏偏你们又用眼神、语言慢慢地交谈开来,并越来越发现双方意气相投,甚至有一见如故甚或相见恨晚的感觉,接下来的相处时刻变得羞赧甚至心跳起来。你发现你不可避免地遭遇到了一场艳遇。你的灵魂又开始变得舒展而自由了。你不再那么渴求一本好书了。或者说艳遇本身就是一本好书。当然这也不是一本可以掂在手中的具体的书。因为众所周知的许多原因,艳遇会像你在旅途中偶然碰到的一种迷人的香气一样而突然散去。你又恢复了孤寂,没书相伴的孤独感觉又强烈地漫延开来。于是你又大发感叹:你可以在旅途中遭遇到一场艳遇,却无法钟情到一本好书。
燃着的香烟
香烟对人体的危害人人皆知,但世界上的烟民并没有因此而减少。香烟对于男人(包括一些女人)的魅力就像化妆品对于女人的魅力一样,日益从一种点缀变成了必不可少的需要。
随处可见,就像化妆的女子随处可见一样。在这里我不想探讨化妆品是否对人体有害,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至少不会危害他人的健康,可烟因其扩散却能传入他人的肺腑。在多场合你不得不扇起双手赶走鼻前的烟雾。但是无济于事,你还是被迫吸进了一些别人吐出来的烟。
一个英俊的风度翩翩的男人吸烟的姿势在一些适当的场合还能吸引一些欣赏的目光,而一个不顾场合狂吸猛吐的男人吸烟却总让人产生一丝的鄙夷。确实有一些女子爱一些男人吸烟的姿势,但肯定没有几个女子愿意整日伴着烟雾度日的。除非这几个女子也是烟鬼。
女烟民的增多是时髦使然。那些气质姣好的女子纤纤玉指夹一根更加纤细的女式香烟,红红的嘴唇轻吸一口然后优雅地吐出一个一个烟圈。香烟有时候确实能给美丽的女子增加一些神秘而暧味的气息。我们总能从影视上看到这样的镜头。那燃着的香烟成为一些女艺术家、女强人的点缀(道具),相当到位。屏幕前的我们也似乎闻到了丝丝清香的薄荷味儿。我们不禁有些沉醉了,然后在自己的指尖也燃上一支细细的香烟抽一抽。在不适到适应之后,我们闭目沉思,心游万刃,然而由孤芳自赏的时髦到烟瘾的形成,我们付出的代价却是——夹烟的食指和中指、还有我们的牙齿都已变成污秽的黄色了。这只是烟最表面的污染,而深层的损害便是被熏黑的内脏。只是你看不到。到一定年龄的女人应该认识到健康比美更重要。很多女人(包括一些男人)在吸烟的初始玩的都是优雅与好奇。其实吸烟到后来成为烟瘾早已没有任何优雅可言(当然好奇也早失)。无论你怎样化妆,你的实际脸色与你的手指一样枯黄。你吐出的烟圈盖住的不再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郎,而是满脸倦色的婆娘。
一些烟民说:“烟已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那口气就像一些艺术家说艺术已成为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一样,无可奈何中有一丝自赏和炫耀。这种人是戒不掉烟也是根本不打算戒掉烟的。世界上有戒烟日。人们对戒烟的宣传也做了不少。一些人也戒掉了烟,但更多的总也戒不掉或根本不想戒。是的,戒不戒烟是你的自由。很多场合别人是无法让你熄掉手中的香烟的,但你也不要不顾场合地狂吸猛吐,这样损害自己的健康不说,还会招致别人的鄙夷。
让我们对那些素质良好的烟民给予一份忠告:让烟在适当的场合成为你的道具,但千万别让它成为你生命中之必须。
精神的草莓
前些年草莓在我所居住的这座城市是相当稀少的。但草莓在我的精神水果中却一直是最让我心旷神怡的佳品。长久以来它滋润着我的精神,也就是说,我的精神的营养并不缺少草莓。
在我大学时代的露天电影下,我与银幕上第一次走进贵族庄园的美丽而羞怯的苔丝在草莓篱旁一起享用了那位风度翩翩的男子用一只手送往她鲜红唇边的草莓。在我眼里那草莓的色泽味道与苔丝慌张而略带迟疑的惊怯的双唇一样好看,一样温润。我一直认为,只有这样的唇才配得上这样可爱的草莓。也一直认为那位男子对苔丝并非不真情。在我看来,在那样美丽的阳光下那样享用草莓的男女是可以相爱并相守一辈子的。于是心中暗暗责怪哈代不该在善良美丽的苔丝身上实践他文学中的悲剧美,更不该用草莓制造这一几乎经典的细节。如果哈代实在避免不了草莓和那一双唇的美妙结合,他就应该让苔丝心爱的那位男子(而不是这位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递送这一颗草莓!我不能原谅哈代的这一败笔。尽管如此,那晚我还是心醉神迷地在意识上细细地享用了那一颗草莓。它的芳香至今在我的唇边流连。这便是我精神上的第一颗草莓!
在后来与草莓这一名词再次邂逅的岁月中,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波兰诗人伊瓦什凯维奇的名篇散文草莓中的一段:“它那沁人心脾的气味,在我的嘴角唇边久久地不曾消逝。这香甜就把我的思绪引向了六月,那是草莓最盛的时光。”这是诗人在九月邂逅的草莓。但这早已不是“真正的六月草莓的那种妙龄十八的馨香。”我们“不再年轻!”诗人的感伤与怀旧像他那记忆中六月的草莓一样染香了我的双唇。这又一颗精神的草莓同银幕上的苔丝的双唇衔着的那一颗草莓一起芳香了我窗外淫雨飞飞的四月。而物质的草莓尽管稀少(现在并不难见)却并没有精神的草莓那样香甜,它们只是作为一种精神的祭品放在我的案头,徒具草莓的外表与色泽却没有回忆中的草莓的味道与精神内涵。
但我并不失望,注重精神的人知道物质并不总能温暖精神。如果在我的物质庭院中种上几亿颗草莓也抵不上我的记忆深处的这两颗精神的草莓。
控诉夏天
我发现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夏天。在我的经验中,没有哪个季节象夏天这样肆无忌惮地具有强大的吞噬力。它一出现就像一个要劫持你的强盗。你来不及反抗,就得脱掉外套。仅仅出于衣着的必须,你只能用最薄的衣服对付它。在冬天你可穿得象一只胖乎乎的企鹅或皮球,但你没法在夏天一丝不挂。
它象一个破门而入的客人一样,容不得你半点惊讶,就大大咧咧地把它的气焰,体温甚至隐私(如果季节也有隐私的话)倒给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
其实每一个季节都有它的无情处。只是这几年的夏天更无情到残酷。它持续地炎热,像一个脾气暴躁的情人,倔强地蒸发你可怜的耐性,使你无论是工作还是休息都无法安心。你感到整个人都给它的一团火包围着。你走到哪里,这团火跟到哪里——它要把你蒸得奄奄一息。
如果有幸有风,却也没法使你舒心。它只不过是令树叶晃动,只是轻浮地撩一撩你漂亮的裙裾,给你一个并不温存的吻。因为这风的质地与夏天一样仍是干燥的,它不可能给你一丝凉爽的抚慰。
于是想念夏天的情敌——冬天。就象你与爱人争吵之后,会想起那些过去的朋友。他们退在远方却永远是你的思绪逃避现实的避难所。回忆中的季节总是美好的,它既没有酷暑也没有严寒,有的只是温情脉脉的凉爽。
你知道这只是一种假像,你仍然被夏天的火热包裹着,鞭打着。被这无情的夏天折磨得脾气暴躁。感觉随时都可能被夏天吞噬。你的皮肤与体温都不是你的了。你与它的风、石头、景物一样确确实实地被夏天化作了一团燃烧的火。
空调给你制造了一个凉爽而温存的空间。让你从逃避到喜爱它,直到被它控制着离不开它。这其实是一种温柔的吞噬。它让你没法与外界接轨。因为你一离开它,你就被推入了另一个极端——酷暑。你被一股无形的力逼回空调室(离开了现实进入了想象的空间)。你沉溺于其中,感受它近乎温存的抚摸。其实你的身体并受不了这样一味的虚情假意的温存。你累了、倦了,甚至因此而病了。你不得不逃离它。你现在才发现,空调也只不过是站在回忆中的秋天,或冬天的情人,只能给你一种季节上的错觉,它并不能真真切切地抚慰你烦躁的内心。你也并不能与它持续地友好。只能在一吻之后,保留一点凉爽的回忆。
什么能让我们心平气和地度过炎热的夏天呢?我没有找到比控诉更舒心的办法。我头上的吊扇嗡嗡作响,我左手的湿手绢捂着被夏天折腾得昏昏沉沉的脑袋,右手的钢笔在纸上不停地控诉夏天。
只有这样,我才感到了一丝儿凉意。
瓶子里的天使
并不是所有的天使都能在空中飞翔。我们看到的天使都在凡尘,包括我收集的很多天使。
它们大多数是木刻的或石膏做的,一样圆圆的脑袋,光滑粗壮的四肢,背上长着一双翅膀。它们一律拿着一枝随时要将心射出的箭飞翔着。奇怪的是这些裸露着的小精灵都是男性的,只有一个翅膀张开、双手托腮、双腿并拢的石雕天使似乎是女性精灵。她和那些木刻的、石膏做的天使一直高高在上地占据了嵌着玻璃的书柜里最显眼的地盘,直到对她们觊觎已久的我两岁的儿子用椅子搭台拿下来。天使的命运从此一落千丈——从天空一样干净的玻璃柜里落到把世界都看成玩具的孩子手里。
那些木刻的天使被孩子东拆西拼,早已身首异处,难以复元。石膏天使也被摔成了碎片。唯一健在的是那个拆不动也摔不坏的石雕天使。用孩子的话说是“那天使坏了,这天使没坏”可是这个“没坏”的天使被孩子丢来丢去,弄得脏脏的,即便洗干净了,也难以搁在儿子看不到摸不着的地方。因为儿子不仅用哭声表达他的愿望,他还用话语表达——我要那个没坏的天使。所以放得再高藏得再好也不能不拿出来给他。
孩子才是真正的天使呢!他们比虚构的天使更加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我们没有理由不让真正的天使与虚构的天使相处。虚构的天使被赋予思想,但是并不行动。可真正的天使不仅思考,还行动。“妈妈,天使脏了,要洗澡。”儿子每天都要用自己的毛巾给天使洗几遍澡。但是不管他给天使洗多少遍澡,天使最终还是被他弄得脏脏的。时间长了儿子似乎觉得天使的卫生问题应该得到解决。后来他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那天,我正在书房里看书,儿子高高兴兴地跑进来说:“妈妈,看,天使在瓶子里,不脏。”我扭头看见儿子手中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瓶,那个石雕天使坐在里面。原来儿子用装糖果的透明瓶子来装天使。天使的头上还盖着瓶盖。儿子拎着瓶子里的天使在屋子里跑来跑去,这样既免了天使的蒙尘之羞,又免了儿子给天使洗澡之苦。更重要的是天使终于回到了它正常的位置——悬在空中。虽然是装在瓶子里,但它却因此保持了与天使这一身份相符的干净与圣洁。
所以,我们不担心天使落入凡尘,只担心凡尘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