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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正在酣睡之际,却被一场雨水惊醒。睁眼看看窗外,天色昏沉沉的,估计还早着,因为每天定时叫响的闹钟还没有动静。于是,便不急着起床,闭上眼睛,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听屋外喧进窗口的雨声——
最来神的,是窗口上方遮雨篷上传来的声音,蓬蓬蓬蓬、蓬蓬蓬蓬,象谁在敲打着小鼓点,密密点点又轻轻巧巧,似乎怕惊醒你的晨梦,又好象故意要赶走伏在你眼皮上的那些瞌睡虫,有点顽皮又有点忍耐,有点任性又有点拘束,恰如初恋时候,那姑娘想让你酣睡,又怕自己寂寞,拿着草叶在你的耳洞里喧弄爱情,那么地声气夺人;而后便是那些点击在瓦片上和瓦楞上的雨水,淅淅沙沙淅淅沙沙,好象在争先恐后地向你述说着什么,说着说着,一不留神,从屋檐上跌落下去,跌成银白白的一挂雨帘,沙沙啦啦地跳跃着豪迈听着这雨声,心里不由泛起一片温馨的潮润——一个冬季、半个秋天的枯燥,一夜之间,就被这场早春的雨水赶走了——
不必牵挂着山坡上种树的林农,要背着大捆的塑胶管,接了细瘦的山泉去浇嫩树秧子了,不必再担心大风呼啸,山火象翻卷红地毯一般卷走满山苍翠了!
这时候,闹钟也唱起了轻盈的乐曲——你得起床,该去上班了。
上班的路上,你驾着小车,雨水在车篷上演奏敲打乐,在挡风玻璃上演义降落伞的开合。雨刮器与降落伞们争夺着挡风玻璃,小雨珠们便跳到前头的沥青路面上绽出一片片的雨芽,车轮压过去,前面又绽出一片,再压过去,前头再绽出一片——看样子,你是没办法奈何这些顽皮的小精灵了!
只是前两天看见艳阳就纵情开放的桃花、李花们,不知被这些有点清寒的雨簇射击着,白的、粉的那些嫩生生的花瓣会有疼痛么?前方路边有一片李园——嗨!满园的云白,转眼间变成了麻白,稀稀疏疏的白色,挡不住济济嚷嚷的嫩绿——那些白云一样的花瓣啊,那些棉球一样的花团啊,怎么这么快就零落了呢?——是寒风着意摇落的,还是春雨们拥抱着跳入草窠的?你们怎的就不能象桃花那样再坚持两天三天呢?遇到第一场春雨,就这么忘情地舍身相许,你们就不怕你们那些叫做奈李的儿女们,稀稀拉拉、愣头愣脑地站出来发话吗?
这样想着,不觉暗自嘲笑起自己来,你不也是这么忘情地眷恋着这场春雨么!说是正在赶路,你把车子开得比步行还慢,你分明是在恋爱着这满山漫谷的春雨呢!
其实,还有比你更加眷爱这场春雨的,那就是公路旁边那些峰峦叠出的山。你看,那些雄强、高昂的山峰,这时候都象新郎官一样,羞羞答答腼腼腆腆地把脸面遮掩了起来。这第一场春雨就象他们遭遇的第一个痴情姑娘,趁着夜色,她扑进了山的胸怀。山伸出树枝、叶片迎接、揉抱着这姑娘。姑娘在树林间呢喃轻语,一会儿化作柔指一样的细流,抚摩着山的胸肌,一会儿又化作袅娜的轻云,缠绕着山的胸廓——他们扯起了垂天漫野的帐幔,整日整夜地躲在帐幔里酝情酿爱也许,就在明天或者后天,当太阳伸出和暖的手臂,把那些柔白的帐幔悄悄掀开,山峦和春雨的爱情就已经酿出了点点新碧的叶儿苞女,甚至连竹林也会不甘寂寞,推搡出满坡尖尖的竹笋,报告情爱的收获
看着雨意缠绵、云遮雾绕的山色,突然记起陶宏景的一句诗:“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说的好象就是眼前这个景象,或许,老陶在南北朝时就来过罗霄山中的桃岭和木湾?朋友问他讨要山货,他说:“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小气是小气了一点,却是说了大实话。倘若老陶有宋朝米家父子的功夫,把眼前的云山水墨晕染到宣纸上,打一个邮政快递过去,那么,这些山岭和白云,就“可堪持赠君”了。遗憾的是,你虽然会开着小车乱跑,却也不懂得水墨,这些被春雨春霭眷恋着的崇山峻岭,你也无法持以赠君,你只好一边开着你的破汽车,一边胡思乱想着,然后,在山深处说你的春雨痴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