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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郑重写下这几个字时,是早在我大学时代的速写本上。的确,在那个不经意的年龄和季节里,很容易痴迷某一种东西。于是我很迷恋的画了一段时间关于树的速写。裸露的树根和在初春的风中颤抖的残枝。这是因为刚刚喜欢了熟悉了绘画的技巧,刚刚熟知了一个绘画大师弗拉芒克关于树的主题。树木是弗拉芒克在艺术中的代言人。无论是笔直成行,或是兀然独立,枝叶繁盛,还是秃树枯干,都成了一种象征内心独白的转译。我得益于这种关于树的精神支柱。或抑是说那个年龄的精神支柱。
整个大学时代,画了很多树的速写,之后,却散落在经年的记忆里。
至今保留着学生时代两张树的照片。一张是那年在北京写生时在故宫拍的。故宫某个位置的一棵古柏。我们当时茫然而又敬慕地站在这棵树前,久久仰头望着高高直冲云霄的枝干,几个人牵手试着围拢树身。这棵古柏立在这里,和金碧辉煌的故宫相互辉映,它应该是历史的见证者和记录者吧。苍劲的虬枝直势苍穹,强势不可敌辱。我们猜测着它的历史,也许比故宫幽幽的古墙还要遥远。
另外一张也是同一时期在圆明园拍的。在一片孤单寂静的树林里,发现了一棵直冲所有植物之上的枯枝,枝干已变黑残枯,没有了任何生命的迹象。但它还是那样执着指向蓝天的方向。枯枝的周围是茂盛的植物,红的,绿的,黄绿相间叠叠生息着的生命,我不敢轻言,谁能说这不是生命?
生命,往往是在我们最平淡的生活里,显示着不可逾越的力量。
那些树的生命,尤其如此。曾去一个偏僻的村落,时值冬季,天空落着雪。慢慢的远离了城市,由路边整齐的人工栽种的树,渐渐的越来越少,最后,出现了我印象中的原始的树木带。那些树在路边,或歪或斜,高矮不一,远近参差。越来越大的雪片已经覆盖了狭窄的路面,那些树更是苍茫而遥远。仿佛远古的某个片断。车驶进了童话世界般,没有人工的一点痕迹,那些树仿佛远古留下的纪念,象征着没有记载着现代文明的标记。这是真正树的生命。这些生命没有束缚,自由生长着,他们不能成为建楼筑路的栋梁,某一天会被采伐干净,成为火灶里的灰烬,或者,在无人知晓的故地成为朽木,但此刻,只要生存着,就把握着自有的原始的风情和骨气。
行走城市和乡村之间,每每都见那些树散落在乡间的田野里。无人管理,任自生长,顽强而从容。有的成双立在沟壑,如姐妹,似夫妻,亲密并肩。有成行成列群体的居于田边,守护土地的丰产增收。还有那远处独立的树,也不是显得孤独,在风雨中向四周招手致意。那些沿途的村庄,都被高矮不一的树木庇护着,每一村落都会有那么一两棵比村里最长的老人还要老的古树,从没人修剪,没人注意,就那么肆意的生长着。夏日的绿荫遮蔽着茶余饭后的轻松,以及孩子们无所顾忌的顽耍嬉笑。冬日里承受寒冷的肆虐,依然桀骜而不失生命的细节。清晨或者暮晚,阳光从没有遮拦的树隙间斜射出来,温暖而平和,那是种无法言喻的风景。
一年四季,树的风景不断变化,我们从这些不断变化的色彩中,看着岁月从身边匆匆而过。
更喜欢冬天的树,它们的枝干全部暴露在雄踞着寒流与冷风,霜与雪的空中,青皮皲裂,虬枝横斜,不管是细柔的还是粗糙的,不管是在清朗的阳光下还是在浓重的雾气里,它们都呈现着灰褐色,像铁像骨,疏朗而坚硬,树的风姿在冬天完完全全展露在人们面前,无论在城市还是在村落的边缘。树的生命都不因城市的喧闹和村落的孤寂而卑微失去自己的意义。犹自静谧,深情,甚至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傲骨,即使繁华落尽,也不失一种壮美。
回想城市,越来越多的人工痕迹虽然使这个城市愈发有一种现代的气息,这种人工的美,却让人想起了什么,或者失去了什么,失去了最朴素最原始的自然生息。那些立在城市飞尘里的树,是城里唯一仿照自然的装饰。是被命运安排了的。它们的存在只是一种悲凉的点缀。也许它们的快乐和忧伤,只有自己知道。可无论如何,这些树是值得尊敬的,在人们习惯于污浊的空气时,它们仍在制造着不被珍惜的清新,不被理解的自豪和骄傲!
林清玄先生这样写:凡是树,都会努力生长,凡是人,就不会无端堕落。
凡是人,就有人的温暖,凡是树,就会有树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