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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马屁王国。
在这里,人人都擅长拍马屁,而最受鄙视的就是不会拍马屁的那种人。走在路上,处处都能听到噼劈啪啪拍马屁的声音。相互路遇的两个人,见面不是真诚的寒暄,而是一顿马屁,这个时候,他们互相挤眉弄眼,声音热情洋溢,觉得马屁拍得差不多了,就打个饱嗝说再见。其实当他们转过身去的一刹那,脸上的表情都是冷冰冰的,与刚才的判若两人。
早晨我来到学校,老师照例要检查昨天的作业。我打开书包掏作业本,可是我发现周围的同学都一动不动,然后陆续有同学跑到讲台上,对老师深情地说:“老师,您是我们最爱戴的老师!”他的样子很扇情,老师也会意地点了点头,说:“下一个。”
于是又有同学走到讲台前,对他说:“老师,我们有什么心里话都爱和您说!”
“恩,下一个”
“老师,您是我们信赖的好老师”
咦?早晨不是检查作业吗?怎么排队说起好听的话来了?
“这位同学怎么不交作业呀?”老师扶着眼镜走到我身边,很和蔼的样子。我才意识到,教室里似乎只剩下我一个没有走到讲台前表白的学生了。
“老师?我”我一脸无辜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是不是新来到这儿,还不熟悉情况?”他的话说得我云里雾里——我已经上学这么多年啦,我学了语文数学地理生物可是,马屁,究竟是怎么一门课呢?因为实在想不通,所以我喃喃自语他似乎是听到了,爽朗地笑了起来,向讲台的方向走去——
举起教鞭:“马屁,是一门语言艺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在抑扬顿挫里显得格外慷慨激昂,讲台下顿时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有的同学眼睛里甚至沁着激动的泪水!
我摇了摇头。
“不懂?没有关系,我来教你!”在掌声之后,老师显得更有活力了。他再次走到讲台下来,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只要说,你喜欢这里,作业就算你及格。”
误入马屁王国,我确实觉得新鲜,但是“喜欢”可实在谈不上!我抿着嘴巴,不肯说。我不想违背自己的真心。
“说吧,别那么羞涩。”他循循善诱。
我紧闭着嘴巴。我本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在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忽然暴跳如雷地叫道:“难道你不喜欢?!那你出去!”他突然发怒的声音很大,吓哭了几个女同学。我起身离开。身后传来几句小声的议论:“笨蛋!连这么简单的马屁都不说傻瓜。”
这课堂离谱,却居然是生活的必修课。正懊恼的时候,我肚子饿了。走出校园,我是个不及格的学生——想到这里,我觉得这世界玄妙。可是饭还是要吃,随便找了一家饭馆。走了进去。
见到服务员小姐,随便点了些午餐,付了钱,可是菜迟迟地不上来。
“喂,怎么回事呀?饭菜呢?”
“现在就上?”服务员好心地问。
“现在就上!”我不耐烦起来。
“上菜喽!”几个穿着厨师服的小胖子走了过来,可是他们的手上没有菜呀?只见他们走到我面前开始喋喋不休:“这小伙儿长得是贼拉拉地帅啦,浓眉毛大眼睛是回头率贼高,斯斯文文有文化啊,赛过隔壁小草包”他们还说了很多恭维话,一套接着一套说,好像在一盘一盘地端菜,甚至在压韵的地方打了几声快板,我有些好奇但又有些厌烦地忍耐着。忽然看见他们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菜上齐了,请慢用!”
我看着面前一张空桌子,我疑惑,我愤怒但是当我左看右看,却见旁边桌子上有几个小姑娘,也是点的午餐,而厨师正在一边打快板一边称赞她们的美貌,然后说了声“请慢慢享用“之后,就离开了,桌子上是空的,而那几个小姑娘,就在那吧嗒吧嗒嘴,好像是吃饭时耐心地品尝和回味呢。
原来马屁王国连饭都不用吃,只是拍拍马屁就饱了。
我也饱了,不想吃饭了。心里空落落地走在街上。
我开始觉得自己那么孤单。在马屁王国里我没有朋友,连老师都训斥我,我很怕和人说话,我不是不喜欢他们,而是我无法做到毫无根据地奉承别人,我更不懂得拍马屁,在这个王国里,我是多么地落伍啊。
我很想回家。然后我就回家了。
我说,妈妈,我很饿。妈妈见到我回来,没着急问我是什么原因让我情绪显得这样低落,没问我是什么原因让我不肯开口继续说话,而只是很快地就给我端来了热腾腾的鸡蛋面条。我可真是饿了,刚要狼吞虎咽的吃。忽然想到,这里是马屁王国啊,我要是什么都不说,气氛会很紧张,后果会多严重,我紧张地在心里盘算着,然后我慌忙就抬头对妈妈说:“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很自豪是您的孩子,您做的面条怎么就这么好吃?!只有您做的热面条才能缠住暖住我这颗凉飕飕的心”我尽量把话说得很扇情,接下来打算用一些排比句诗意地加强语气,并描述一下我对妈妈的爱的依恋以及她与面条的具体对比。但是我还没等说出口,妈妈就打断了我的话,急忙摸着我的额头问我:“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跟妈妈不要说这些快吃吧,别让面条凉了!”
“难道这不是马屁王国吗?”我吃惊地问。
“什么马屁王国?”妈妈对我的说法感到很好笑。
我盯着妈妈眼角熟悉的鱼尾纹看了一会,才放下心来。知道这是我的家了,然后忽然就觉得很委屈,我想对她说:妈妈,我刚从马屁王国回来,那里的学校教的功课我怎么都学不会,我受人嘲笑和欺负,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