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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站在镜前,越看越来气:一张北瓜似的大黄脸,脸蛋子上两团肥嘟嘟的肉,把鼻子挤得好像夹逢中生长的一个小蘑菇,眼睛也被埋在肉里,两颗暴牙总爱出风头,弄得上嘴唇老想亲鼻子,就这么一副“尊容,”名字竟然叫美,这不是明摆着讽刺吗。气死我了!一拳过去,把镜子打了个粉碎。
父亲听到响声,急匆匆走过来,看到一地的碎玻璃,怒火上升,照着美一脚踢了上去,知道我这镜子多少钱买的吗,败家的玩意儿。美不仅没有哭,反而窃喜,镜中的丑姑娘再也看不到了,她幻想着自己变成了美女。
美已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提亲者聊聊,这可急煞了父母,不惜抹下老脸,托人提亲。有的人家连面都不见,好不容易见了面的,说不上两句话走了人。倒有一个愿意的,其它方面都好,却是个小儿麻痹后遗症,走起路来“地不平”父母倒是有心,早点把这个丑姑娘嫁了算了,好了去一块心病。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会留成仇的。美可不干,我不就是丑点吗,不缺胳膊不少腿的,何况我还是高中生呢。电视上我都看到了,省城有美容院,花钱就能变漂亮。我就要去省城美容,等我变漂亮了再找婆家。父母听着也在理儿,可家里哪有那么多钱呢?东拼西借凑了五千块钱,妈把钱缝在了她的内衣里,美带着即将成真的美梦上路了。
到了省城,刚下汽车,美就有点内急,看到厕所,闷头就往里钻,被门口的大妈拦住了,交费。美从内衣里掏钱,妈缝的太死了,越急越拿不出来。大妈说,你先去吧,出来再给。美出来后,找大妈借了一把剪子,才把钱取出来。给了大妈钱后,剩下的钱就放不回原地了,只能放入衣兜。五千块钱中有许多零钱,把衣兜撑得鼓囊囊的。
“大妈,附近有美容院吗?”美问。
“有,出门右拐,再走二百米就是,一个好大的美容院。”大妈说。
美来到了美容院。服务员是清一色的漂亮小姑娘,脸上画着同样的笑容。看到美来了,热情地拉住美的手,小嘴甜得左一个姐右一个姐的,叫得美心里酥痒。老板煞有介事地“审查”了美后,说:我们是全市最好的美容院,采用得是国际先进技术。三个月后,保证打造出一个全新的你。
“那要多少钱啊?”美怯生生地问。
“三十万元。”老板轻松地说。
“三十万元?我没带那么多钱。”说完,美转身要走。
“带了多少?”
“五千。”
“这样吧,你来趟省城挺不容易的,我们就照五千的价位给你做,先瘦身,再割双眼皮,然后做皮肤基础护理,怎么样?一定会让你满意的。”老板和颜悦色地说。
“行”美不在犹豫,伸手取钱。一摸兜,兜空空的,心一惊,钱呢?钱没了,她四下寻找,又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兜,仍然没找到钱。美傻眼了,急的哭了起来。
“走吧,走吧,别在我们这儿哭,晦气!指不定带没带钱呢,快走!快走!”老板一改笑脸,不耐烦地打着轰人走的手势。
美走出了美容院。钱丢哪了呢?对了,在厕所门口,一个男的一直在看她,走时还靠了她一下,是不是那个男的偷了呢?美快步来到厕所门口,问大妈认不认识那个男的,大妈说,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多了去了,我怎能认识。最后的一线希望破灭了。
美无奈地走在大街上,再也没有了初到省城的兴奋,更无心欣赏沿街的风景。此时的她,口渴的要命,饿得难受,瘫坐在马路牙子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下班的人们急匆匆往家赶,如归巢的小鸟。美有点想家了,可她把钱弄丢了,回去了还不让视钱如命的父亲打个半死。她不敢回家,也没钱回家,眼下怎么办呢?没有钱吃什么呢?,到哪儿去睡觉?越想越伤心,不觉落下泪来。
这时,朝她走来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手里拎个蛇皮袋,穿一件已看不清底色肥大的t恤,下边露出一截干柴棒似的小腿,两只小脚像蒸塌了的包子,踢拉着一双拖鞋,走到她身边的垃圾箱前停下了,弯腰从里面掏出来几个矿泉水瓶子,装进袋子走开了。对了,我也可以捡废品的,先买点吃的填饱肚子,再攒够了路费就能回家了。她起身走到马路对面的垃圾箱,弯腰正捡,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断喝:“不许动!”美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小男孩。小男孩一把夺过美手中的空瓶子:“这是我的地盘,不许别人捡。”
美愣住了。想不到,流落到这陌生的城市,人生地不熟的,连个小孩都欺负你,心一酸,扑簌簌的眼泪落了下来。小男孩呆呆地看着她,心想,还没哪个大人被他这个小孩说哭了的。于是小声问:“你怎么了?”美把她的遭遇简单说了。小男孩立马装成一种男子汉的成熟,想了想说:“这样吧,你跟着我捡废品,但你要听我的指挥,钱由我管,我管你吃住,你看行吗?”
美就像掉进河里快要淹死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点头说“行,行。”当她看到眼前这个小男孩像个小大人似的,竟破涕为笑了。
晚上,美跟着小男孩来到了他的“家,”一个废弃的水泥管子。小男孩买了一块钱的馒头,黑手拿出一个白馒头递给美:“吃吧,这里还有捡来的半瓶水。”美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几口就吃了下去,哪还管它脏不脏的。这也许是她有生以来,最好吃的馒头。这时,美已困得睁不开眼,倒头睡去了。
几天下来,两人已亲如姐弟。小男孩叫黑旦,家在农村,今年十二岁了。八岁那年,父亲因车祸死了,母亲揣着父亲的赔款,带着他改嫁了。继父对他不好,总是找差儿打他,他一赌气跑了出来。四年了,不见家人找,他也不想回家,就这么一直靠捡废品活着。
等黑旦攒够了美回家的路费时,美却不要了,她有了更大的“野心”她要攒够做美容的钱,漂漂亮亮,风风光光地回家。黑旦也舍不得她走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飘荡,他太需要爱和温暖了。
也许是姐弟俩感动了老天爷,好运竟然不期而至。
一天,美在一家美容院门前拾废品时,从美容院里走出来一位气质高贵的夫人,把美叫了进去。夫人是美容院的老板,姓胡,让美称她胡姐,胡姐说要为她免费整容,但要签一份协议。美乐晕了,天下竟有如此大好事,只要把我变成了美女,让干什么都行,协议没细看就签了字。殊不知,这份协议有好多霸王条款,其实就是一张变相的卖身契。
三个月后,美真的变成了美女。窈窕的身材,眼睛虽没有赵微的大,但也增添了几分迷人的色彩,高挺的鼻梁,红唇轻启露出一排如玉小白牙,修长的脖子,如一节鲜藕,撑着一朵漂亮的莲花,再裹上一件坦胸露背的时尚衣裙,妩媚的有点妖艳。她的工作任务就是站在美容院门口当迎宾小姐,向顾客宣传本店的技术、产品。她就像一台录音机,按照胡姐准备好的“台词”对顾客巧舌如簧,喋喋不休地重复着骗人的鬼话,更何况还有她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一时间,美容院门庭若市,财源滚滚而来。钱再多,老板也只是给她几百元的生活费。她不想干了,胡姐拿出协议,指着其中的一条:本人自愿成为本院员工,期限八年。天哪!八年,八年我就三十岁了。我真傻,人家赵老太太还知道签个麻辣鸡丝,我怎么就稀里糊涂签了自己的名字呢。
顾客察觉上当了,恨她,同事鄙视她,老板在利用她,她们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个从农村来的姑娘。美想走却走不了,干又不愿干,怎么办呢?一时愁眉不展,心中愈加苦闷。只有黑旦同情她,理解她,心里的话只能给这个不谙时事的小弟弟倾述。
黑旦倒是常来看她,却只能躲得远远的看。胡姐说了,黑旦不仅影响她的形象,还会影响本店的生意,让他远离美容院。有一回,美偷着跑到马路对面,对黑旦说,老板仅让她吃一点儿,怕长肉,她饿得要命,要黑旦给她带个馒头过来。于是,黑旦就偷偷地给她带馒头吃。有一次,让胡姐发现了,用高跟鞋对黑旦一阵猛踢,黑旦捂着流血的鼻子跑走了,一连几天,美都没有看到黑旦,她放心不下,就想去看看他,找胡姐请假,却赏了一顿臭骂。
有了鲜花自然会招蜂引蝶。美发现,最近一段时间,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开着一辆奥迪,把车停在美容院附近后,有话没话的找美聊上几句,有时,还买来一些小礼物和衣服什么的,美不要,他放下东西就走。他多次想进入美容院,都被美拦住了,男人免进。后来,他说和胡姐是朋友,美才让他进去了。出来时,他满面青光,和胡姐有说有笑,两人要一起出去吃饭,胡姐却非要拉上美。美有点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上了车。美第一次坐上了这么豪华的轿车,进了这么高档的饭店,一切都那么新奇,有点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胡姐称这个男人江老板。江老板热情地给她介绍这介绍那。
他们三个人进了一个雅间,江老板点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席间,胡姐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走了,临走,特意嘱咐美,要好好的陪江老板。偌大的一个雅间,剩下江老板和她两个人,美心里有点发毛。江老板谈笑风生,风趣幽默,很快就赢得了美的好感。聊到后来,江老板声泪俱下地讲述了他婚姻的不幸。美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哪见过这阵势,竟陪着这个刚认识的男人一起落泪。江老板说,他有点头晕,想让美扶他进客房休息。美想都没想,扶起他就走。江老板暗喜,又一个可餐的秀色。
进了客房,江老板反手把门带死了,一把抱住美,一张热辣辣的喷着酒气的嘴,粘在了美的嘴上、脸上、脖子上,一只粗大的手伸向美的怀中。美本能的躲着,但小羊怎能斗过饿狼。他把美抱到床上,急促地脱去自己的衣服,上身露出一片密密的护心毛,之后,又扒光了美的衣服,大喘着粗气,迫不急待地把美重重地压在了身下。
“啪!”“哗啦!”什么声音,江老板本能地弹起来,看到地上有一块砖头和一片碎玻璃,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砸窗户,坏了老子的好事。他抓起一条浴巾裹住下身,扯开窗帘,打开窗户。一个沙哑的童音飘进屋来:“姐!他是个大骗子,他有老婆,还有别的女人。姐!快走吧!不要跟他好。”
是黑旦。美胡乱地披了衣服跑到窗前,看到几名保安,正向黑旦包抄过去:“黑旦!快跑!快跑啊!”美挥着手大喊。一条小黑影消失在茫芒夜色中。
服务员进来打扫卫生,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美要打车回去,江老板却执意要送她。上了车,再加上喝了点酒,美就有点迷糊。等她真正醒来时,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浑身酥软,下身有点疼。床边堆放着江老板的衣服,床单上有点点殷红,里面的卫生间里发出哗哗的水声。
美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来到镜前,问自己:我还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