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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走边打听,他们才知道原来这天适逢一月一次的大集,远近村里的人都赶来了。一路走、一路看,耍猴的、表演杂技的、捏糖人的、铰纸花的,各种小摊五花八门,看得她眼花撩乱。
忽而听到一个个子高挑的姑娘大声呟喝“来来来,三枚铜板十个圈,套中就是你的。”只见一小方空地上摆满小东西,什么胭脂水粉绣囊首饰,也有针头线脑,都是姑娘家的玩意,跟一般套圈不大一样。好多人去套,不过中的很少,那些东西放的位置都很刁钻。
见她看得专心,七问:“你想要什么?我去套。”
宁又仪只不过看众人套得好玩,其问她要什么东西,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并无什么出奇的东西,正要摇头,突然看到一样,便指着道:“我想要那根簪子。”
那是一根青石簪,七瞥了眼,递给那姑娘三枚铜钱,拿过十个圈,随手扔一个,就稳稳地套住了它。
“好!”四周顿时掌声雷动,那姑娘把那簪子给七,笑盈盈道:“你好眼光,这簪子算是这里最好的东西了。”
七把簪子给宁又仪,又问:“还要什么?”
“不要了。”宁又仪摩挲着那根簪子,不再把别的东西放在心上。
那青石簪是最普通的那种,直直一根,连点雕花都没有,只不过青色绵柔,衬着几道淡红细丝,倒也典雅。那些细丝,细细数去,恰是七根。
宁又仪数了一遍又一遍,越数越喜欢。
七道:“可惜我不会帮你戴。”顺手把剩下的九个圈都还给摊主。
那姑娘笑道:“你看着,很容易的。”接过替子,三两下就绾好了发,只见一根青簪斜插入发,虽不成髻,但一头乌发从簪下披散开来,又自然又别致。“这簪子形状简单,复杂的发髻反而不好看。”
七试着亲自缩了一次,虽然松松垮垮,不过,终究要比胡乱绑着好多了。
向摊主告辞后,一路走着,七一直不断地去看宁又仪的头发,会不会掉?有没有乱?是不是不好看?
宁又仪任他看着。只要想到那替上的七道红线,想到是七亲手替她替上的,就算再丑,她也很喜欢。
逛完市集,两人继续赶路,晓行夜宿,就这样又过了两日。到了第五天,七醒来时,竟发现宁又仪不在房内,天早已大亮,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又仪!”他匆忙冲出房间。
房外长廊开着窗,窗下是客栈的后院,宁又仪正在往井边的绳子上搭一件衣服,听到七喊她,她抬头朝他笑了笑,继续埋头努力扯平那件湿漉漉又皱巴巴的衣服。
七急匆匆下楼,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你在干什么?”
“洗衣服呀。”她挣开手,从脚边的木盆里捞出最后一件外袍,也不管水滴滴答答直往身上脚上滴,拧都不拧,就往绳子上搭去。
七一把抱起她往楼上走去。
“哎,等一下,那衣服还没晾好”走进房间,顺便一脚踢上门,七冷着脸放下她,拿出一迭干净的衣服,转身道:“换上。”
宁又仪默不作声地换下身上透湿的衣服。“七不要生气嘛,我只是看你的衣服有点脏,想洗一下。”
七无奈地叹气,抓过一件干的衣衫,帮她擦头发。不知道她这衣服怎么洗的,连头发都湿了。
“我不生气。你自己也注意一点,身子还没痊愈,这么冷的天弄得全身都湿了,你怎么受得住。”
宁又仪抱住七,冰凉的身子贴着他,觉得又暖和又舒服。“我下次一定小心点。”
“以后你不要管这种事,我来就好。”大冬天的,那水冰得简直冻手,她竟然洗了那么多衣服——她肯定从来没干过这些。
宁又仪紧紧抱着七,脸埋在他胸口,轻轻道:“可是,我要嫁给七呢。”她想了想,又道:“我还要学着做饭,我什么都能学会。七,我肯定当个好妻子。”
七沉默很久才道:“又仪我很舍不得你。”
“你放心,我肯定都做得很好。”宁又仪抬头笑道,却惊异地发现他没有看自己,只茫然望着前方。“七?”
他突然紧紧抱住她,那么用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很舍不得你”他气息不稳,竟是有些哽咽。
从来没有见过七这么悲伤的样子,宁又仪的心悬了起来。“七,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以为我以为我能放下。”他慢慢道,泪顺着脸颊滴下,落在宁又仪仰着的脸上。“又仪,我现在才知道,我真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七,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别瞒我。你告诉我,你不要这样”她真的被七吓到了,看着他茫然流泪的样子,她慌乱得不知所措。
“又仪,我想说,我喜欢你,我不想离开你,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他低头看着她“你说,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心,会不会太晚?”
“不晚不晚,一点都不晚。你早就喜欢我了对不对?你就是一直不肯承认,那个时候我都要死了,你都不承认。”宁又仪喜极而泣“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说喜欢我呢”
七的吻轻轻落在她眼上。
“又仪,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不要怕,好不好?”
“嗯。”七揽着她坐到床边,想了想,决定从头说起。“影子侍卫都会服一种药,叫九日失魂散。”听了这个名字,宁又仪不禁颤了颤,七轻轻拍着她“莫怕。服了这药,前两日无事,第三日会昏睡两个时辰,第五日昏睡四个时辰,第七日六个时辰,到了第九日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药虽有解药,但要每天吃,平日,都是加在我们饭菜中的,如果有任务要外出,超过两天,太子就会按照日子给解药。现在”
“现在我们都出来五天了!七,你今天睡到午后,就是因为这个什么失魂散吗?五天昏睡四个时辰?那——我们回去!七,我们快回去,还有四天时间,赶快走肯定来得及!”
七微笑的看着她。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通。
他刚要开口,就被宁又仪拉着往外跑。“快走,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依旧是那辆马车、那两个人,只不过调了头,往来路狂奔。
一上车,宁又仪便板起脸道:“七,你老实说,一开始带我出来,你是不是没打算回去?”
“嗯,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见被自己说中,她的眼眶立刻红了。“你怎么能这样?你死了,那我怎么办?”
“我已沿途留下记号,太子会找到你的,那时我死了,你和太子就又能在一起了。”七淡淡道,仿佛在说与己无关的事。
宁又仪冷冷地道:“七,如果你真那么做,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语气虽时,眼泪却是忍不住往下掉。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对,别哭”七将她搂紧“我本以为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你大概不知道,很多年前,我就想死了。”
“我知道。”她轻声道。
“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啊所以,我觉得这是一箭三雕的事,我终于可以死了,你能和太子在一起,而且我也能和你在一起几天这样我就满足了。但是这些天,我发现自己变得贪心了。”
他把宁又仪搂得更紧“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每多一点,我就想更多一点。那天看着你头上的发簪,我真想”他突然哽咽,再也无法说下去。
宁又仪幽幽道:“你是不是想,如果你明天、后天每天都能帮我绾发,一定会棺得很好看、很漂亮。”
“是,我的心思你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笑道,把泪都笑出来了。“所以,你说要为我洗衣做饭,做我的妻子我仿佛看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们老得头发都白了,在一起洗衣服煮饭,什么都一起做,我终于知道,又仪,我真的真的舍不得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很想、很想。”
宁又仪低了头,握住他执缰的手,随着他的动作忽收忽放,看得出神。“我也想我想为你洗衣服、做饭,做妻子该做的一切一切,然后”她微微地笑了“你说,我们的孩子像你是不是很好?”
闻言,七怔住了。他根本没想那么远。他私自带太子妃走,这是死罪,太子绝不可能原谅他,更别说给解药了,他之所以没有拒绝又仪回岁波城,只是不忍打破她唯一的希望。她应该清楚,此回岁波城必是死路一条,他只剩三日的性命,孩子那是太遥远的未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