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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斗殿后,长剑闪着噬血冷光,靠近者杀无赦,护着夏侯欢一路退。
然而,上了二楼往下眺望,却见玉隽宫早已被团团包围,有两边人马厮杀着,却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往另一头走!”太斗确定了玉隽宫的东角人数较少,吆喝着祝平安往东角退。
刀剑无情,祝平安惊惧不已,却不允自己走在前头,反倒是殿后,哪怕以肉身抵挡,能拖得一刻便得一刻,只要夏侯欢能够逃出生天,然而,为数众多的士兵涌上,太斗功夫再了得也无法抵挡,只见他节节败退,身上早已被划下数道口子,鲜血淋漓。
但,众人像是杀红了眼,非要取夏侯欢项上人头,越过了太斗直朝他而去,长剑划过了祝平安,再刺向夏侯欢——
“不——”
辛少敏惊骇不已地尖叫出声,张眼,却是间陌生厢房,瞪大水眸四处张望,适巧有人推开房门,她戒备地瑟缩身子,看到来者,楞了下才以气音问:“成歆?”
“嗯。”成歆大步走到床边,端详她的气色“怎么了?”
“我”她抓着襟口,心还跳得猛烈,像是快要窜出胸口般,她知道她只是作了一场恶梦,只是梦太真实,真实得教她还不住地抖着。
“作了恶梦?”
“嗯”她点着头,像是想到什么“这里是哪里?”这个房间她没见过,不是东暖阁更不是夏侯欢的寝殿。
“这里是首辅府的后院水榭。”成歆说着,眉头不自觉地攒起。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而你又怎么会”她直睇着他,却觉得他脸色苍白得紧,手还不住地按在腰侧。“你怎么了,身上有伤吗?”
“不是。”他摇了摇头,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察觉她的注视,随即扬笑道:“咱们离开皇宫了,等你身上的毒解除,咱们再回宫。”
辛少敏抚着额,垂头回想着,突地想起夏侯欢残酷无情的面容,教她抬眼瞪去。“他要杀我,我为什么还要回去?”他屡次置她于死地,甚至打算活埋她!
“他如果真要杀你,你现在会在这里吗?”
“既然他不打算杀我,那为什么”她不能理解,她已经被搞糊涂了,她甚至快搞不清楚哪一张面容才是他的真实面貌。
成歆叹口气,将来龙去脉简略说过。“他也不愿意这么做,但是他实在是被逼得无路可走,否则他怎么可能伤害你?”
辛少敏傻楞地看着他,消化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所以他并不想杀我的?”
“当然,他还特地煮了你想吃的元宵了,不是吗?”
“他假扮成你?”那时,她觉得他是夏侯欢,但又认为夏侯欢不可能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所以认定他是成歆。
“你没看穿。”他打趣道。“因为他是一流戏子,要是不入戏,怎么瞒得过老奸巨猾的夏侯决?”
“所以我错怪他了”她呐呐地道。原来,从何碧认罪开始就是夏侯决的计谋,要她下毒,说穿了不过是为了令其他官员对夏侯欢有疑虑,可她却自以为是地要保护他,依她这种脑袋,根本就无法在宫里存活下去。
“给他一点排头也是应该的,你现在只管好好养病,其余的压根不需要多想。”他要扶着她躺下,却被她反握住手。“少敏?”
“宫中是不是出事了?”她问得极轻,仿佛怕声音一重,恶梦就会成真。
“怎会?”
“如果宫中无事,大哥不会将我送出宫。”而且刚刚那场恶梦真实得像是正在发生,教她至今依旧胆战心惊。
“我不是说了,那种状态之下,夏侯决会逼皇上交出你,他才会出此下策。”
“不对,如果大哥对我释疑,他真的相信我,依他的性子,他宁可将我带在身边也不会放我出宫,一定是还有什么原因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成歆,你想想,是不是有什么疑点是你放过的?”
成歆闻言,腰侧莫名的痛楚教他抿唇不语。难道说他连他也骗?
“成歆,只有认定宫中还会出什么事,他没有把握在那种状态保护我,才会要我走。”
“少敏,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也许”话未竟,胸口爆开的剧痛教他说不出话,只能紧抓住胸口。
“成歆?你是不是也中毒了?”她赶忙扶着他,却发觉他浑身冰冷得可怕,立刻抓起被子裹住他。“这里有没有大夫?成歆,你等我一下,我去找大夫。”
“不用,这里只有咱俩。”他抓住她的手,就怕她踏出房门会出意外,毕竟萧及言对她恨之入骨。“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歇一下就好。”
“可是”她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事。”他勉强扬笑,但心里却隐隐透着不安,勉强起身替她端来药。
“这是我在这院落小厨房熬的药,你先喝下再说。”
“嗯。”“接下来,休息便是,不管有什么事,总得要养足精神才能应付。”他劝着她也劝着自己。
想起临行前夏侯欢摸着他的头,那是他从未有过的举止,这种种异常令人不安如果他真敢骗他,他会诅咒他!
水榭里,他们足足等了一天一夜,问了又问首辅府里的下人,都说萧及言人在宫中未归,这透露着不寻常的气息。
但是,身分特殊的两人却不便外出打探消息,只能耐心地又从白日等到夜晚,直到二更天——
“萧大人,宫中的状况如何?”一见萧及言,成歆率先开口,却眼尖地瞧见萧及言官袍下摆染上的血,心头一凛。
辛少敏顺着成歆的目光望去,蓦地瞪大眼,等着下文。
萧及言疲惫地往锦榻坐下。“宫中暂且无事。”他跳过过程,直接告知结果。
“皇上呢?”辛少敏急忙问着。
萧及言冷冷睨她一眼。“如果不是你,今天宫中也不会闹出这些事来!”
“我”辛少敏语塞。
“萧大人,宫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成歆不让萧及言再指责她,追问道。
“如果皇上肯听我的早早就除去她,昨儿个就不会闹出那些事。”一想起那惊险瞬间,萧及言背脊又冒出冷汗。“昨儿个晚上,镇守崇阳的左军突然夜袭皇宫,直闯玉隽宫,一阵混乱之下,太斗和祝公公护着皇上一路退,然而不过才三个人如何抵得过上万左军,太斗身中数剑,祝公公亦是伤痕累累,最后皇上身上也连中两剑,千钧一发之际,李铎领禁卫护驾,才将皇上从鬼门关前给拉了回来。”
辛少敏听得浑身发颤,只因这情境俨然是她的梦境。
“现在呢?皇上状况如何?”成歆急问着。
“李铎带兵拿下了造反的左军后,皇上虽受了伤,但还是主持大局,以谋逆之罪办了左军都督,而后再差人通知夏侯决,为防武力造反,所以要取回所有兵权,限时要夏侯决交出边防兵符。”
成歆细思了下。“夏侯决答应了?”
“他不答应便等同谋逆,皇上可以直接将他拿下,所以他承诺早朝时交出兵符,在朝殿上交接。”
“这么干脆?”成歆不信,但更关心别的“皇上的伤势不打紧吗?”
“他强自振作,可气色极差,一身龙袍都被血给沾湿了,能好到哪去?”萧及言揉着眉心,神情满是担忧疲惫,但余光一瞥及辛少敏,不禁冒出一肚子火。“当初我要皇上多加注意夏侯决不保庞锐一事,可那时皇上只惦记着和你们在玉隽宫里吃喝玩乐,忘了就算边防军调不回,夏侯决依旧可以煽动庞锐麾下的将军,如果皇上当时愿意听我的,今日岂会闹成如此?”
辛少敏闻言,无法反驳。她无论在另一个时空或在宫中过的都是太平日,哪里会知道一旦斗争爆发,竟会是如此可怕的状态。
她从没感觉到他的处境如此险恶,竟是命悬一线,她要他手下留情,可别人根本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他要是不用全力反击,下场就是如此
成歆瞥了她一眼,沉声问:“事已至此,一切也该是尘埃落定,又何必再责怪少敏?”
“是谁跟你说已尘埃落定,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夏侯决会无条件地交出兵符吧!”萧及言鄙夷地哼笑着。“他都可以煽动左军夜袭皇宫,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据探子回报,守在徐阳城的中军早在三日前就往皇城来,日夜行军怕是未到四更就能踏破皇城了!”
“这一切,皇上一开始就知道了吗?”成歆像是想通什么突然问。
“当然!皇上神机妙算,才能一路化险为夷,可偏偏出现了一个她!”萧及言怒瞪辛少敏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将她给拆吃入腹。
“你”成歆突地闷哼了声,紧按住腰侧,那痛楚像是有万蚁钻咬,直朝深处而去,教他垂眼忖了下,忍住痛道:“我走暗道回宫探视皇上。”
“你回去又有什么用?”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倒是少敏得暂时在这养病,你最好是把少敏看好,否则皇上找你讨人时,我可是爱莫能助。”为防萧及言失去理智,成歆先撂下狠话,回头对着少敏道:“你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我也去!”让她看看他,确定他安好,哪怕真有中军攻进宫中,她也不会丢下他。
“你回去没有帮助,我懂医术,还帮得上忙,而你就在这里静养,哪里都不许乱跑,省得又出乱子。”
辛少敏闻言,只能道“你路上小心。”虽说成歆说得很客气,但她知道她不能再扯夏侯欢的后腿,制造更多麻烦。
成歆应了声,起身再三以目光警告萧及言后才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