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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解忧按照翁归靡的吩咐,与吴将军等守在陀陀山的营地里。
这里位置高,视野开阔,几乎可以看到整座卡拉草原。
四周静悄悄的,冬日的太阳懒洋洋地在山顶上徘徊,远处的高山仿佛悬挂在天边的白云。
起伏的草原没了夏日繁华,也没有秋日的丰美,但冰封的湖水和积雪的莽原,更能创造出令人心醉的萧瑟苍凉。
眺望前方的山谷,她不知道为什么,翁归靡和他的将军们还没开始行动。
代表她去向大汉求援的冯嫽还没回来,但她并不担心,她知道机灵鬼嫽儿一定能把轮台的曹将军带来。
翁归靡也许不需要汉军支持,但她需要;有了汉军,匈奴会在以后妄动时谨愼点,而她也可藉此机会,向乌孙国的君臣百姓,展现汉天子对他们的真诚之心。
忽然,擂鼓声在山谷四周响起,吴将军兴奋地说:“公主,开始了!”
“好像是的。”她探出头急切地从山崖上往下眺望。“可我什么都看不见。”
“再等等——看,那是乌孙国王的战旗!”
果真,解忧看到猎猎王旗下,一队队士兵骑马狂奔而来,奔向峡谷,而紧追在他们身后的,是彪悍的匈奴兵。
尽管匈奴马没有乌孙马那么高大,但速度快,因此跑得慢的乌孙兵,很快就被匈奴兵拦截,各自吼叫着,挥舞手里的兵器杀向对方。
金戈铁马,杀声震天,第一次亲眼目睹战争的场面,解忧内心的紧张,难以言喻,尤其当看到被匈奴铁骑追杀的乌孙兵时,她恐惧得浑身发紧。
她祈祷这些乌孙兵赶快逃进谷口,不要再与匈奴兵纠缠。
可是,她的期望落了空。
越来越多的匈奴士兵赶来,加入了剿灭这群乌孙兵的战斗,而骁勇的乌孙勇士虽全力反抗,但仍显得寡不敌众。
不行,我得帮他们!
解忧忘了翁归靡要她千万不可暴露位置的叮嘱,探手想取杯箭。
就在这时,一支乌孙军队突然从匈奴人后方杀入,当看到领头的猛将就是翁归靡时,解忧大惊失色;她紧张地抓着冰冷的山石,注视着他挥舞长刀,左劈右砍。
在他的率领下,被困住的士兵终于得救,纷纷撤离战场,奔入老狼谷,而他也带着伙伴们边战边退,渐渐消失在峡谷口。
企图乘胜追击的匈奴兵,如浪潮般涌入峡谷。
解忧看不见,却知道山谷里又是另一场激烈的战斗。
然而,匈奴兵似乎意识到了峡谷中的危险,开始往后逃窜,就在这时,一支穿玄色军服的军队,勇猛地冲杀而来,攻打匈奴的两翼,拦阻了他们的退路。
“吴将军,那是汉军啊!”看着熟悉的制服,解忧高兴地喊。
“是的,冯姑娘带曹将军来了。”
“来得及时,来得好”“公主,大王请你去。”就在解忧欢呼时,一个士兵跑来喊她。
认出那人是翁归靡的侍卫,解忧立刻寻找她的坐骑。
“这不在计画中,大王为何忽然找公主?”吴将军问那个侍卫。
“属下不知,大王只说接公主过去。”
“一定是战斗结束了。”解忧高兴地上马,问侍卫:“大王在哪里?”
“属下带、带公主去。”侍卫心虚地说着,上了自己的马。
吴将军立刻招来几个人,要与他们同行。
“大王只要公主一人去。”那个侍卫对吴将军说。
吴将军面带诧异地瞪着他,忽然上前一把抓住对方,凶狠地问:“大王真要公主独自去吗?”
“我”侍卫慌了。
吴将军更加严厉地质问那人。“你为什么要骗公主?说!到底是谁让你骗走公主的?你们想干什么?!”
那个侍卫没想到,诡计这么快就被揭穿,脸色忽白忽红,见躲不过,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是是桓——”
“嗖!”一支冷箭射入他的脑门,他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断了气。
“他娘的!”吴将军生气地放开死去的侍卫。
他大声吼道:“保护公主,我去抓那个女人!”说完,他便拍马而去。
听到侍卫说出“桓”再看到这支熟悉的竹箭,解忧已经知道,想要骗走她的人就是桓宁;有这个侍卫作内应,她毋须质疑桓宁如何得知她的藏身处。
她毫不迟疑地随着吴将军去追桓宁,其他留在山上守护她的士兵,则跟在她身后;但才到半山坡上,她就看见吴将军牵马站立在树林边,眼睛望着下方。
她想下山,却被吴将军伸臂挡住。“公主别露头,匈奴弓箭专往山上射!”
“那桓宁呢?将军为何不去追她?”
“不用追了。”吴将军指指下方。“公主看那儿!”
她靠近山崖,往下望去,当即被惊呆了。
山下马蹄形的荒原,仿佛被捅破的蚁穴,到处是蚂蚁般夺路而逃的匈奴士兵;他们手中的箭镞四处乱飞,而桓宁的坐骑,就在逃窜的匈奴士兵之中。
她匍匐在马背上,身上像刺猬似的,插满了箭,可怕的血染红了她和马
老天!解忧发出感叹,闭上了眼睛。
“公主,不要为这种人伤心,她本来是要害你的。”吴将军安慰她。
“我明白我不该为她伤心”她颤抖地说:“只是这结果太可悲,她虽然有罪,但罪不及死”
“解忧!”急速赶来的翁归靡及时搂住了她,以他宽厚的胸膛,支撑住她虚弱的双腿,而他的声音充满欣慰。“你没事就好,看到她出现在这面山坡上时,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真怕她伤害你!”
“她死了!”解忧看着他。
“那是她自找的,是她把自己送上族人的箭矢。”
“她想抓我”她喃喃地说。
翁归靡抚摩她的头发。“她是死在了自己的阴谋诡计中。”
“大王,匈奴太子带着军队往巴里坤草原逃了,我们赢了!”一个侍卫来报。
“很好,传令就地休整!”
冬天的赤谷城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冬天的乌孙人也从来没有这样相聚过。
乌孙国军民在翁归靡的率领,与聪明美丽的大汉公主跟汉军的配合下,君臣一心、军民合力,打了个大胜仗。
这仗不仅扬了声威、壮了胆气,还巩固了与汉朝的关系,这让所有人都高兴。
今天,赤谷城的草场上燃起了熊熊篝火,三大部落的首领和九大长老,全部来到这里;最能歌唱的“阿肯”放开了歌喉,最善吹角的乐手吹出了嘹亮的号角。
人们捧出最好的马奶酒,烤出最香的牛羊肉,载歌载舞,庆祝战胜匈奴十万大军,保住家园的胜利,也祝福国王与大汉公主的美满结合。
外面的人们在欢歌跳舞,重新装点过的毡房内,解忧则不自在地拉扯着衣袖,哀叹道:“唉,好好的,偏要生出这么多事来!”
“公主别抱怨,这是大王为了表示对公主的爱,而特意安排的婚典。看外面的人们多高兴哪,公主就当成是庆贺战争胜利吧。”
虽然婚礼有点多此一举,但这次战胜匈奴确实値得庆祝。
对解忧来说,这场胜利不仅代表着乌孙人的勇敢,还让翁归靡放弃了他坚持多年的“持两端”的摇摆政策;现在他全心全意维护乌汉联盟,这尤其令她高兴。
“喔,公主穿上这身乌孙新娘服,真是漂亮啊!”冯嫽为她妆扮好后,仔细地欣赏、赞美着。
解忧头上戴着白毡、丝绸和皮毛做成的新娘尖顶帽,帽上的串珠直坠胸前;身上则穿着绣花缎面紧身短袄,搭配狐皮坎肩;下着舒展厚软的长裙,整个人看起来富丽堂皇,光彩照人。
她不好意思地说:“现在还穿新娘装,感觉怪怪的”
翁归靡掀开毡帘进来,微笑着说:“有什么怪的?你永远是我的新娘。”
冯嫽机灵地对解忧挤挤眼,跑了出去。
翁归靡将她拉起,站到自己面前,然后上下左右地打量。
她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我穿这身衣服合适吗?”
“再合适不过了!”他轻吹口哨。“这么美丽的新娘,我都不敢碰了。”
解忧抓着衣服,作势要脱掉。“那我宁愿换掉。”
“不许换!”翁归靡一把抓住她。“今夜你得穿着,直到我亲手脱掉它。”
他暧昧的暗示,让她的脸顿时红成一团火。
而他很克制地只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再牵起她的手,凝着她诧异的眸轻声说:“要是我吻你,我们就走不出去了。”
解忧脸红地捏捏他的手指,翁归靡则笑着带她走出门。
当两人出场,国王翁归靡与解忧公主的喜筵达到高潮,君臣百姓不分彼此,围聚在篝火边,共同举酒祝福新婚夫妇幸福美满、生活安康。
载歌载舞的人群涌向解忧,恳请她展现才艺,于是翁归靡替她取来琵琶。
解忧即兴地,为大家演奏了古朴典雅的汉乐曲幽兰和白雪,冯嫽则跟着她的琴声,跳起汉人的长袖舞。
公主的琴声婉转动听,侍女的舞姿如灵蛇飞动,她们精湛的表演,令众人如痴如醉。
乌孙人的歌舞热情奔放,汉家儿女的歌舞则幽雅绵长,两者相融,顿时刚柔相济,相得益彰。
欢乐的飨宴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中提前结束,在轻柔飘落的飞雪中,人们带着意犹未尽的欢悦进入梦乡。
相携走入毡房,解忧和翁归靡,在灯下久久地互视着对方。
她望着翁归靡,因溢满心头的爱而喉头抽紧。“我很幸运,当初被吾皇陛下挑来做和亲公主;也很幸运,第一次和第二次,与我成亲的人都是你。”
翁归靡也凝视着她,将她的手握起,放在嘴边亲吻。“我很高兴,当初堂兄要我代他去娶妻;也很高兴,我娶来的人是你。而且无论第一次还是第二次,我所爱的人,永远都是你。”
解忧低泣着扑进他怀里,他则紧紧地抱着她,心里想:他真的好爱好爱这个小女人,爱得心都在痛。
可是,他到底该怎样让她平安度过生育的大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