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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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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三个女孩哭成一团时,原本在草窝下等候的右将军符戈瀚走来,一把将最娇小的冯嫽抱起来,而芷芙经他提醒,也慌忙起身搀起解忧。

    符戈瀚哀求道:“别再哭了,人生聚散寻常事,如你们这般哭法,就连大禄也伤心啊!”翁归靡正背对她们,像尊石雕似的矗立在那里。

    解忧振作起来,对芷芙和冯嫽说“是的,我们不该哭,今日只是分别,不是永别,我们要像壮士那样出征。芷芙去照顾陪伴常公子,我和嫽儿好好守护汉乌联盟,有朝一曰,我们定能再相逢!”

    “说得好,不愧是天鹅公主!”符戈瀚赞许她,又对草窝子方向喊:“大禄,那我们上路喽!”

    翁归靡走来。“去吧,记住把芷芙送到那里后,你和冯嫽得立刻赶回来。”

    “明白。”符戈瀚找来三人的坐骑。

    冯嫽看了看翁归靡,对解忧说:“公主回去吧,奴婢天亮前一定回来。”

    芷芙上马前,再次含泪看着解忧。“公主,芷芙去了。”

    害怕自己哭出来,解忧点点头。

    三人三马迅速消失在夜幕里,解忧靠在树干上黯然流泪。

    匈奴囚禁汉使,常惠深陷囹圄,她今夜失去了芷芙,明天却将失去翁归靡。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她感到难以承受的痛苦正向她压来。

    翁归靡温柔的大手,抚摩着她的头发,随后她的身子,被拥入他宽厚结实的胸前。

    她虚弱地任他抱着她,任眼泪染湿他的胸襟。

    “别哭了。”翁归靡抱着她,抚摸着她因为哭泣而抽动的肩背,为无法分担她的痛苦而痛苦。“她不会有事的,我明天会去接她。”

    “明天?”解忧忽然将他推开,含泪的双眼生气地瞪着他。“如果今天不是出了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你明天就要离开。你打算就这样悄悄走掉吗?”

    翁归靡再次将她拥进怀里,情急地解释:“没有,我不会悄悄走掉,我原本也准备今夜告诉你的。”

    太多的伤心事,让解忧不想听他说,可又挣不开他的双臂,于是她忽然捶打他的胸,愤怒地说:“如果你心里有我,你会在大王一开始要你戍边时就告诉我,而不是临走前才坦白!”

    翁归靡抓住她的手,揉开她紧握的拳头,将她的手平贴在胸口,深情地说:“我告诉过你。你永远在这里,我的心里只有你。”

    望着他在夜色下愈显乌黑的双眼,泪水刹那间涌出了她的眼眶,根本来不及阻止,她哽咽地说:“放开我,既然注定分别,那我们最好把一切都忘掉!”

    “不——不能忘掉!”他突然拉近她,用力亲吻她。

    翁归靡的吻像一团火,那种感觉她已经不陌生。

    她想抗拒火的引力,因为那是罪恶的诱惑。

    可是当她的手攀上他的脖子时,却发出了一声混合着痛苦与快乐的低喊,然后紧紧抓住他,以与他一样狂猛的力量,用力回吻他。

    如果人可以同时被火烧炙,又同时被冰封冻,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她。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如同封上了一层冰霜,可身体却在燃烧。

    她一方面想用心里的冰霜扑灭燃烧的火焰,另一方面,她又渴望燃烧,将心头的冰霜融化。

    她沉醉在冰火之间,迷失了自己,直到一个轻轻的响鼻将她唤醒。

    “不行,我们不可以!”解忧抓住对方正探入她衣服里的双手。

    “为什么不行?我们相爱!”翁归靡氤氲的双眸,仿佛蒙上一层水雾。

    他的身子紧贴着解忧,将她压在树干上,一边亲吻她,一边急切地说:“把你给我,让我拥有你、让我们拥有彼此,那样,将再也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

    “我们不能相爱”她想阻止他,可他的力量巨大、身子火热,亲吻和言语一样甜蜜。

    解忧发觉自己的意志力在动摇,但仍牢记着她是嫁给乌孙王的和亲公主,一时的放纵,将置她与他,于万劫不复!

    “别这样,我是你的王后哪!”她绝望地抱着对方大喊,泪水不停滑落。

    王后?翁归靡身躯一震,眼中的迷雾消散,深邃的瞳眸带着令她心碎的悲伤。

    “是的,我们不能”他将手从她身上抽离,好擦拭她的泪。

    解忧看着他颤抖的双手和痛苦的眼眸,不由一头栽进他怀里,放声痛哭。

    翁归靡没有劝她,只是用双臂紧紧抱住她,让她将在外人面前从不表露的脆弱和委屈,尽情发泄出来。

    立冬后便时下时停的雪,将赤谷城染成银色世界;草原和低矮平滑的山丘,都被掩盖在了皑皑白雪之下,只有灌木和野草,顶着风雪露出不屈的身躯。

    打算猎捕雪兔的解忧,身穿紧身长袍,后背弓箭,骑马走在寂静的雪原上。

    一只孤鹰飞过,将她的视线引向苍茫的远方,令她思念起远行的人。

    朝夕相处的芷芙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至今音讯全无。

    翁归靡也走了,同样没捎回只字片语。

    他走的时候,没有单独与她告别,在众多的送行者中,他与她只能匆匆一瞥。

    两人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在沉默中依依惜别。

    祭祀过后,赤谷城又有不少牧民,迁往他们自己的冬季牧场,留在赤谷城的,主要是王族和军队。

    而令解忧惊讶的是,一直对她很冷淡的大王,最近竟时常派人送东西到飞雁宫给她,并不时传她去毡房与他共飮马奶酒,或为他弹奏琵琶。

    她不由得想,难道大王也寂寞?

    自从赛马、放鹰那天,看到大王与桓宁,及他们的儿子在一起的快乐情景后,她就不再对自己的婚姻抱任何希望,可是大王最近的转变,让她发现,与乌孙王作夫妻不如作朋友,因为大王其实是个很风趣,也很聪明的人。

    可惜,她的这个愿望终难实现,因为桓宁的嫉妒心非常强,当她知晓军须靡召见解忧后,便成了嗅觉灵敏的猎鹰,不仅在她与军须靡独处时大闹,还经常不分场合地,对她冷嘲热讽,或恶毒咒骂,于是军须靡不再召见她。

    在这样的冷漠中,解忧非常思念翁归靡;为了不让自己被寂寞和思念压垮,她常常和冯嫽两人骑马外出,在冰天雪地里漫游,或者去牧民家走访。

    冬季也许是个寂寞的季节,却不是无所事事的季节,她很快找到了事做。

    乌孙人本来就喜欢她,再看到她不与左夫人争风吃醋、不计较大王的冷落,于是对她更加尊敬和喜爱。

    而她本人则喜欢在火塘边,与老人们一起敲松、压实春季剪好的羊毛,再卷成粗线交给女人,看她们编织出柔软实用的地毡;或者看男人将整块牛皮磨制成又细又薄,韧性极佳的牛皮,再用它做成舒适保暖的靴子。

    她也向牧人们,学习如何将潮湿的草木牛粪点燃以驱寒取暖,如何在白茫茫的荒原上识别方向,甚至还跟随牧民们打猎,学习在雪地上追踪猎物的技能。

    在她获得的同时,她也没有忘记付出。

    她命令陪嫁的工匠,教乌孙人打制先进的农具和猎具;她自己则教女人们在毛毡上绣花,并用陪嫁来的织布机教她们织布,教孩子们用蒲草编制日常用具

    “快点!”

    忽然,一道喊叫声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解忧看到那个大叫的男人正策马离去,很快,附近毡房里跑出一个人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她惊讶地策马过去,询问正在上马的人。

    “夫人,塔赛的儿子格木打猎时失踪了,他正召集人去帮他找!”

    “我随你们去!”解忧认识格木和他的家人,因她在河边跟他学过“叼羊”;听说他失踪,她当即紧紧身上的弓箭,带着冯嫽跟了上去。

    她得知格木昨天随父亲去老根山猎狐,今早却在山上失踪由于风大雪深,脚印很快被覆盖,塔赛找不到他,又不能拖延时间,只好赶回来寻求帮手。

    塔赛一知道解忧要同行便就坚决反对,说山里气候多变,夫人出事的话他担待不起,可解忧坚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她认识格木,又有极佳的坐骑,绝不会出事。

    她的热心和固执让人没法拒绝,于是五六个壮汉,加上格木的母亲塔日娜和解忧、冯嫽,一行人往北面塞利河畔的山岭奔去。

    赛利河早已结冰,他们踏冰而过,节省了不少时间;进山后,发觉雪地上除了兔子、狐狸和其他小动物的脚印,也有狼的脚印时,塔日娜哭了,捜寻者们也紧张不已。

    塔赛强自鎭定地安慰妻子。“别担心,我们的儿子十岁了,他会使弓箭,身上还有刀,一定不会有事。”

    老根山并不算很高,但树木多且密、岩石陡且峭,大家在塔赛和格木宿营的狩猎棚附近找了一会儿,可终究只见隐隐约约的脚印,并没有新的发现。

    “他也许会因为找不到路而乱跑,我们得分开,同时往不同方向捜寻!”解忧想到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这座茫茫雪山里迷路时的仓惶,就很担心。

    大家都同意,于是他们分开找人,约定谁先找到格木,就发响箭通知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