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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御并没有亲自参加刘子业的订婚宴,跟随何戢一起乘上马车的,是一位戴了面具伪装成他的纤细少年。
这是苏涛精心挑选出来的手下,他在几年前就找到了这么一个面容跟刘御本来就想象,又身形相仿的小男孩儿,一步步慢慢培养养到了这么大。
当时不过是刘御秉承着备胎的心态弄出来了这么一个人,没想到这次正好有用到他的时候,而且还是有大用。
少年脸上涂了细细的浅色脂粉,只不过看起来脸色仍然苍白得吓人,他本来身形同刘御相仿,自从接到指令后就一直拼了命的减肥,如今整个人看起来都削下去了两圈,走路都摇摇摆摆的站立不稳。
这样一看就很符合重病在身的山阴公主形象,何戢亲自把人扶下了马车。
他们来得算是比较晚的,毕竟旁边这个是个病得奄奄一息的病人,能少点时间在外面吹风受凉当然是好的,太早来了容易引起人家的怀疑。
更何况古代都是流行按尊卑抵达,重量级的人通常都来得最晚了,以刘御的地位只要不比皇帝和皇后来得更晚,那旁人也不好说什么不中听的。
伴随着太监高而尖的“山阴公主到——”的唱和声,有仆从把他们两个人引了进去,何戢一路上凝神打量,超过半数的王公大臣都把目光转了过来,想要一睹山阴公主的风采。
刘御本来就生得偏向女性化,按照他的面部五官制造出来的脸谱也是如此,再加上那少年面色苍白,身形纤细,半边身体都要压在何戢身上,看起来真是娇弱不胜,惹人心怜。
何戢感觉十分别扭,那张一贯面无表情的脸出现这样的表情让他心中感觉怪怪的,却也不好直说,毕竟人家没有真的出现啥美眸含泪、欲语还休的坑爹表情来,并不算出格。
两个人在上首入座,负责扮演刘御的那位少年眼梢瞄到刘子业穿着大红色的衣服要往这边过来,心尖一颤,连忙掏出手帕来掩唇咳嗽。
刘子业对刘御的谋划毫不知情,毕竟这事儿要是办成了,固然楚江郡主儿子当不了皇上,刘子业也要跟皇位无缘了,王宪嫄不知道如何开口,就这么一直瞒着他。
为了防止刘子业看出蹊跷来,少年的表现是老早就商议好了的,何戢立刻微微抬高了声音问道:“公主可是身体不适?用不用先到内厢房休息?”
刘御不喜欢别人叫他“公主”,然则这次面对的不是刘御,况且也需要把戏演得更像一点,何戢对这个称呼才张口就来了。
陪伴着刘子业的喜官被这么一提醒,连忙阻住了自己的主子:“太子殿下,公主近日染了风寒,需要静养,您还是别过去了。”
刘骏确定了刘御是忧思成疾,不会传染他人,但是喜官并不知道这一点,看楚江郡主拿手帕掩着唇咳嗽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不会传染的模样,若是让太子爷过了病气,那他有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刘子业其实很想走过去套套近乎,却被喜官和仆从们半哄半骗地给推走了:“太子,皇上及娘娘马上就要过来了,您还是快到府门口迎接为妙。”
想想如今自己十分不稳固的太子之位,刘子业只能暂且按捺下心中的急切,乖乖跑到门口处守着去了。
刘骏不多时就协同王宪嫄抵达了,两个人在来的路上说了两句不合适的话,真是相看两厌,气氛十分糟糕。
他一下马车,也不管自己的结发妻子和赶出来迎接的儿子,自顾自大踏步往前走。
文武百官、王公贵族们纷纷起身相迎,刘骏的目光很有侧重性,一眼就看到“刘御”挣扎着要起身,又萎顿地差一点摔回座位,还是何戢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人给扶住了。
——看来王大夫说的不假,自己的这个儿子没有几天活头了,他的眼中闪烁了一下,见“刘御”厌烦地皱着眉一边咳嗽一边甩开何戢的手,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这个儿子就是喜欢死要面子活受罪,都到这档口了,还瞎折腾什么?
最高统领者抵达了,就该开始上菜了,刘骏有点漫不经心,他已经彻底厌烦了皇后一党,本来这次订婚宴也不想来的,不过是为了亲眼验证刘御的病情,才耐着性子往这边跑了一趟。
他心不在焉地拿筷子夹着菜,视线不自觉往下面扫过去,停留在了“刘御”惨白的俊脸上。
刘骏对这个儿子忌惮远大于疼爱,此时却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好相貌,人长得漂亮了就是占便宜,就算如今满脸病态,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人都是喜欢漂亮的东西,刘骏自然也不意外,想到最多一个月这个大美人就要死掉了,心中也是升起来点不忍,不趁着现在多看几眼,后面就都看不到了,所以一个劲儿光往“刘御”脸上瞄。
人的视线都是发散的,不可能紧盯着一个点周围一切都忽视了,再者说,刘骏也不能直勾勾盯着人家不转眼,被人看到了还得传言皇帝跟亲娘搅和上了后,连女儿也不放过了。
刘骏因此只不过是时不时往“刘御”脸上瞄,其余时间都是把视线转开的——这一转就转出不对来了,他分明看到一个正在给“刘御”添茶的侍女面目十分眼熟。
刘骏皱了一下眉头,略微一想,因为他这段时间亲自侍疾,经常往楚江郡主的宫殿跑,日子长了对里面的仆从也认识得七七八八了,这个侍女他认识,分明是楚江郡主那边的一个负责洒扫的心腹。
楚江郡主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太子府上?皇帝心中的阴谋论开始浮出水面了,他自然不肯相信楚江派这么个人来是为了给刘子业庆祝的,因此也顾不得喝酒吃菜了,冷眼盯着那位侍女的一举一动。
侍女为“刘御”添完茶,在把茶盏递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手腕一抖,滚烫的热水泼了“刘御”一身。
山阴公主惊叫了一声,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站起身来,动作做了一半却又力竭,软绵绵摔了回去,显然是重病后力气不足,支撑不了自己的身体。
何戢勃然大怒,反手给了那侍女一巴掌,张张嘴巴似乎是要痛骂,骤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上首喜怒莫测的刘骏,硬生生把后面的话憋住了:“公主,您没事儿吧?”
也对,太子大喜的日子,你一个驸马对着太子府上的侍女大吼大叫,也确实不妥,刘骏发话道:“快带山阴去换身干净衣服过来!”
那名侍女连忙扶着山阴公主走了,何戢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看,似乎很不放心,又向皇帝告罪,要跟着去看看。
刘骏挥手让他自去了。
皇帝如今已经断定了楚江郡主派这么一个人来是有阴谋的,本来以为是想让人在“刘御”的茶里下毒,可是这样看又不像,那杯茶没有被喝,反而都贡献到了刘御的衣服上。
——也没准,说不定是那个侍女第一次干这样的坏事儿,心慌意乱下手腕不稳才不小心把有毒的茶泼光的。
这样一联想,刘骏越发笃定楚江郡主居心叵测,心中很是不喜——你看看你,一点都上不了台面,我知道你最近生病了,这都肯为了你,冒天下之大不韪要改立太子了,你还非要在这个节骨眼生事儿。
刘骏也知道,楚江郡主对王宪嫄和刘子业的仇恨值其实都比不上对刘御的,因为刘御牙尖嘴利,一句话能把她堵得半死,两者之间的关系极其差劲。
不过这也没必要啊,我儿子眼看着都要活不了多久了,你还非要小肚鸡肠地亲自下手想要弄死他。
这也就罢了,别的时候不挑,还非要挑到今天,太子订婚宴时亲姐姐死在了府上,貌似下手的还是太子府的侍女,这得对太子的名声带来多大的危害?
刘骏隐隐感觉到这是楚江郡主在耍手段逼迫他抓紧改立太子,心中就十分不舒服,自己这还在呢,你就当着我的面给我儿子下毒,也忒猖狂了点吧?
他这个人性情刚愎自用,自己认定的事情不管别人的劝阻就一定要做,可是做任何事情也都需要出自自己的本心,若是有人非要使小心思要逼着他做啥啥,刘骏就会老大不乐意。
看来是这段时间,楚江的心越变越大了,连朕的脸面都敢打了,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他便格外关注着门口,等着山阴公主换衣服回来。
那个侍女虽然居心叵测,但是想必何戢跟着去了也不会有事儿才对——果然,过了不多时,两个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山阴公主就回来了,看“刘御”身上金红色相间的亮丽衣裳,更加衬得其肤白如雪,柔弱无力了。
刘骏不动声色又皱了一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