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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见,玄卿实体已毁,只剩下了元灵,如果要他再见你一面,就必须再给他一个新的实体。”夜魔脸上的微笑泯灭,扬起手指,遥遥一点,那缕元灵陡然无风自动,仿佛是受到了一股力量的操纵,凭空飘起,重新落到了他的指间,“至于给他第二个实体的唯一方法,就是让我用全部的力量通彻天地,逆转时空,将他千年前的那个实体从一千三百年前的彼岸带入这个轮回,与元灵融合,让他重新为人。”
“……通彻天地,……逆转时空?”她听他淡然平静地描述着,却从其中隐隐感受到了惊心动魄,不由脱口惊呼,“夜魔大人,您真的要那样做?那么做,岂不是……岂不是要您耗尽自己的力量么?”
有关“阿曼拉”的记忆从封印中觉醒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回归了一千三百年前那个楼兰故国末代公主的身份。以曾经跟从夜魔大人的那十年,她自是明白,他此刻所描述的,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办法。
洪荒、八荒、六合、命运、轮回……由这一切构筑起的天地拥有最最强大的力量,任何人都无法与之对抗,即使是以邪魔之身如他。如果硬碰硬地要逆了这个天地,凭自己的力量斩开轮回与轮回之间坚不可摧的隔绝屏蔽,打通两个相隔遥远的时空,逆转既定的生死,将一个早已消失了的实体从千年前带入此生轮回,下场,就只能是
死。
纵然他早已成魔,无生无死,做出了这悖逆天地的一切之后,也会力量散尽,永远无法再借力量之源重生。
还不止这些,最可怕的是,一旦逆转时空失败,不仅是夜魔大人会被轮回的力量卷入吞噬,连这个天地的平衡也会被打破。
天地运转是需要一定的力量来稳定的,这个力量一旦失衡,就不能再维持三界的衡定运转。那时,原本正常运行的时空被打乱,无数个轮回互相重叠,人、鬼、神三道隔绝屏障断裂,致使阴阳交错,轮回反逆,命运脱轨,星宿出控,乱离涌流天下。
那样的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阿曼拉,就像你刚才所想的那样,就算这件事情能够做成功,我也会因力竭而散入轮回,被天地的力量卷入,永远封印,再不能重生,更罔论失败了会如何,可那有好什么稀罕的?”感应到她心中想到的一切,夜魔忽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阿曼拉,我早在一千三百年前就告诉你了我在黑暗里修行了那么久,对这个世间的生死都看得透了,就算真的是那样,又如何呢?我早就厌倦了这种无生无死的‘活着’,若是如我说的那样,灵力散尽元灵涣散,我就可以永远挣脱这个令人厌恶的元灵,和天地同在了。或许,在那之后,我还可以和这个天地一起看着你呢……”
“不可以!”楼兰公主听他重复着千年前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只觉得一阵心惊胆战,立刻摇头,无比坚定地反驳,“我不止担心夜魔大人的安危,……我还在担心,如果您失败了,这个天地都会失去控制,那时候、那时候……命运会脱轨,轮回会混乱,就连三界之间的隔绝,都会被打破!”
“阿曼拉,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担心这个。”他注视着白衣少女忧虑深深的神色,冷冷地大笑起来,眼神中蓦然就多了一层蔑视苍生的无上骄傲,“那些人值得你这样担心么?那群渺小的人类,他们处心积虑地算计彼此,踩着别人的痛苦和鲜血往上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贪得无厌,厚颜无耻,你觉得这个世间的龌龊血腥还积累得不够是不是?如果我能毁灭了那群肮脏的人类,将天地的一切黑暗都清洗一遍,不是更好么?”
“夜魔大人,您错了,不是这样的。”她依然无比坚决地摇着头,一一将他的话否定,“这个世上的所有人,即使再不堪再肮脏,之间也总会有残留下来的温暖。更何况,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您说的那样,为了功名可以不惜一切地往上爬,不择手段算计别人,彼此尔虞我诈。……至少,还有些人不是。”
黑暗中,她衣袂纯白辉然,散发着如雪一般幽深清澈的光芒,让黑暗都恐惧退却。
脑中作为“慕幽公主”的记忆再度上涌,那一刻,她不再是阿曼拉,而是纯纯粹粹地只是大楚王朝当朝帝王唯一的公主,绮里琲阑。
那一瞬间,她忆起了自己远在帝都的兄长。
她出身皇室,名分上算,有十六个哥哥,但在她心中真正承认的,只有一母所出的兄长,她的十六哥哥绮里终南。
自幼,父皇国事繁忙,十六哥哥就一直照顾她,保护她,即使后来出外远游,回到帝都之后,那种感情也丝毫未变。
从出生开始,十六哥哥就始终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纵然在十八年前,废太子绮里安楚叛乱逼宫,企图以此要挟父皇废掉十六哥哥的皇储之位,重新立自己为太子,父皇也坚决没有答应。在那场叛乱平息后,宫中剩下的十三皇子都不得不打消了夺权之想,再无一人敢与他争夺当朝太子之位。
然而,身为大楚未来的帝君,十六哥哥却一直无意身外繁华,只醉心史学,到了十四岁时,他甚至逼得父皇废去了太子与亲王的高位,贬他为朝中太史令。
十六哥哥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毫不理会世人眼光,无视一切功名,只爱自己所爱,并不惜为之付出一切。
如此游离于荣华富贵之外,不愿权势近身半分的人,他的心又怎能说是肮脏龌龊?
“不错,绮里终南的确如此,出身帝王之家,对唾手可得的天下江山不屑一顾,反而沉迷于史学钻研之道。他是这样没错,可是其他人呢,他们也是如你的十六哥哥一样么?”知道她正在想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夜魔点点头,语气中却依然轻蔑无比,“你们大楚的废太子绮里安楚为了夺回太子之位,同胞弟一起联合西域龟兹国发动叛乱一事,你又作何解释?”
“绮里安楚向来是为了权势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权场失意,他甚至里通外国,企图一举颠覆我大楚。这天下的大多数人,也正是如此。”白衣少女直呼那个被废黜赐死的异母兄长的名字,眼神中有淡淡的厌恶与愤恨,正色,“但那是作为‘人’共同的本性,肮脏又如何,龌龊又如何?我只知道,不管这个世间再怎么黑暗,每个人再怎么罪大恶极,他们都有活下去的权利。除非是不能姑息纵容的不赦之罪,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剥夺他们这种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