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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落红不是无情物 第一节 红油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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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涛出院后,我们闭口不提这件事,装成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罗涛不再给我说冯园发生的事,我也不再追问他今天都有干过些什么。

    那些划在他手指上的伤痕,成了我们的禁忌---时刻提醒着我们,罪恶的诱惑和纯真的失落正并存在我们面前。

    我仍回定邦制衣上班,李玉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思想搏斗的痕迹,只不再请我去她办公室喝茶聊天,也不再问我“小男友还好吗”。

    周定邦让花店送了一大束黑色郁金香来---公司几乎炸了锅,人人围着这难得一见的荷兰珍品啧啧有声。

    我知道,黑郁金香的花语是绝望的爱情及骑士精神。

    他仍是在强调不会强迫我,但仍渴望我回复的意思吧。

    这个周定邦,竟似年轻人,用这种招数来追求女人---但,我不得不承认,最简单原始的方法,有时是最有效的。

    我无法再装失忆,只得主动打电话给他:“谢谢你的花,很漂亮,但我的决定永远不会改变。”

    周定邦说:“年轻人,永远不说永远。”

    我不禁微笑,真的,如果他只把我当做朋友,我会无尚庆幸,生活中不是那么容易遇到这样有趣的人的,可惜他错把我当成了爱人,我们就只能交流这样尴尬的话题了。

    一连半个月,周定邦的花每天按时送上,我又在下班前,按时把它们扔进垃圾筒---多可惜,鲜花也有灵,知道它们如此无辜的被扔掉,也会伤心的吧---可我不能将它们带回家,如果罗涛看见,会怎么想?

    罗涛最近在帮冯远昆收购一家老式的手工制衣厂,似乎不太顺利,总是阴沉着脸。

    我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第一次见到罗涛的情景,那时的他,与现在的他,几乎已经是两个人了---不是每个人都会为成长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我黯然。

    我们的晚餐约会也已有段日子没有继续,他太忙,回到家往往已过午夜,大多数时间,我已经睡了---但我知道他会推开门,走到我床前坐一会---他却不知道,每天,只有他回来,我才能安心。

    这天清晨,罗涛已经去上班,我推开门,准备去上班。

    忽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名老妇人,提着一桶红油漆就向我兜头泼过来---我一呆,纯白的麻纱套装已经被染成鲜红色。

    那老妇人恶毒的瞪着我:“夺财占厂,连老太婆的棺材本也不放过!你们这些人,不得好死!”

    我还处在茫然的状态中,她已转身走掉---红油漆顺着我的头发滴下来,一地狼藉。

    我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里只住了我与罗涛两个人,一定是搞错了---一生人也未试过如此狼狈,全身是红答答的油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马路对面忽然跑过来一个人,走近我:“走,先回房间里去。”竟是周定邦。

    我仍愣愣的:“周先生?”

    “你没事吧?”他问。

    我看看全身上下:“没事吧……我得先去洗个脸换件衣服。”

    他不放心的:“要我帮忙?”

    我推开他:“不用。”

    他仍追上几步:“衣服不用管了,记得皮肤沾上油漆要用凡士林洗,否则越洗越脏---记得不要太用力搓。”

    我点点头:“先失陪一下。”

    衣服是彻底不能要了,头发与脸上手上的红油漆使我看起来像个杀人犯---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苦笑。

    此时镇静了一些,我也猜到一些原委---罗涛在收购别人的工厂不是吗?

    可那老太太的眼神如此狠毒,哪里像是收购工厂得罪了她?简直像杀了她全家似的。

    罗涛,你做了什么?

    用掉一大罐凡士林,才勉强将头发和脸上的油漆洗掉---想起周定邦还在客厅,忙取出一条灰色长裙套上,匆匆下楼。

    “没事了?”他仍站在那个地方,整个人稳如磐石,让人看了不是不安心的。

    “没事了,让您见笑。”

    他走上两步,忽然伸手替我揩掉头尖滴落的水滴:“要不要先去吹干头发。”

    我有些尴尬,走开两步招呼他坐,取出咖啡:“不用---抱歉我们这里只有速溶咖啡---您知道,我和我男朋友都不太有时间呆在家里。”

    他沉静的看我:“不用刻意向我提起他,我知道这是他的家,你此时此刻也仍是他的女友。”

    “以后也是---您知道。”

    他摇摇头:“不,我不知道,”他说:“我不相信你知道了他做的事后,还会愿意继续做他的女友。”

    我看着他。

    “他替冯远昆收南郊的几家旧工厂……”

    “不是一家吗?”

    “不,”他说:“是十一家,南郊七家,城门外四家。”

    我哑然。

    “收购本身是没有错的,我此次回来也是为收购事务,”他缓缓说:“可是,为了收购工厂,骗工厂子弟吸毒,又买通官员将土地定为非商建区---这就未免有些过份,盗亦有道。”

    “吸毒?”我瞪大眼睛。

    他说:“你不会不知道,你男友为冯氏所做的那些事,大半都是在与法律法规打擦边球吧---这些事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虽刚从加国回来,也清楚,何况是与他日夜相对的人。”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

    骗子弟吸毒?买通官员?还有什么事,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罗涛,你到底是干什么?

    我忽然想起他在病床前说的那段话“别管我用什么手段什么方法吧……其它人,他们是死是活,我根本不在乎。我们的目的并不想做一个好人,只是想做一个幸福的人。”

    我们要做幸福的人,我们要建安全的窝,就可以将别人逼到地狱中去吗?

    周定邦见我无事,便起身告辞,我这才想起来问他:“周先生怎么会这么巧在附近?”

    他竟微微发窘,顿一顿才说:“我与冯远昆认识十余年,深知他为人与行事风格……”

    我忽然醒悟:“您---是专程来保护我的?”

    他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我不过是个残废,拿什么保护你---原本想着在这里关键时刻也许可以帮你解释误会---谁知残废就是残废,你仍被淋了一身油漆。”

    “您别这么说,”我低下头:“谢谢您,非常谢谢您。”

    “什么也没做,不用谢---我先告辞,你休息一下吧。”

    我再次道谢,他摇摇头走了。

    从头到尾,周定邦没有借机争取我的任何好感,也没有在我心怀感激之际与我订下约会---不可否认,这是个值得欣赏的人。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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