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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婀娜盯着云知处,脸色阴晴不定。其实花似锦说的话,当真句句说到她心里去了,是她负责带他们进汇玉阁,又是她把他们放了进来,不论怎样都脱不了干系云知处是实实在在得承天玉简认了主,承天玉简又是极有灵性的,既然肯认主,想必他一定有过人之处,事已至此,倒不如卖他个人情,只要他们不把这事情说出去,外面应该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艾婀娜终于下了决心,缓缓的展开一个笑:“恭喜云师弟了既然云师弟有此机缘,那我也认了,就为师弟担了这个责任罢!师弟快些修习,莫要辜负了这珍贵的玉简”
承天玉简认主的确太难得,她一句出口,云知处再是宁定,也不由得欢喜,对花似锦微微一笑,这才闭上眼睛,将玉简缓缓的贴在了额上,艾婀娜停了一停,缓缓的退了出去,向花似锦道:“师妹”
花似锦立刻保证:“我绝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的,云哥哥自己也绝不会说的,闷声大发财的道理我们非常懂得。”
艾婀娜点了点头,这才放了心,慢慢退开,盘膝坐到窗边,花似锦小松了口气,回看云知处坐的端端正正,正用承天玉简轻触额头,玉简上光芒绽放,映亮了他的脸庞,模糊了他五官优美清晰的线条,只留下一个美好的轮廓,长发垂落,雪袍玉带,整个人俊美到如梦如幻橼。
花似锦瞧着他出了会儿神,猛然想起什么,急转身走了出来,她想留在药王阁,就得好生学药术,就算没有承天玉简,就算水系单灵根不适合学药,也不能浪费了这次机会。
其实她待惯了长老阁,对这种修士所用的玉简一点也不陌生,只是对涉及药术的不内行罢了,来回看了好几圈,才终于挑了个宝光莹润的,伸指轻触,感知了一下,然后便坐下来,用玉简轻触额头,略略贯注灵力,简上封存的内容便迅速读到了她的识海之中花似锦只觉得脑海中忽然多了许多药名医理,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叹了口气,晃晃小脑袋,站起来将玉简放回,收手的时候,却见这玉简旁边的那卷,似乎比这个玉简的光泽更加莹润明亮。
完全是异想天开的,她伸手去拿那个玉简。须知未正式入门的弟子,只有选择一个玉简的权利,汇玉阁对此是做了严格限制的。即使不做限制,三阶或三阶以下的药师,也最多不过能读一个玉简,强要多读,识海根本无法接纳,更别提融汇贯通了。而玉简又不能带走,就算硬记,也记不了多少。玉简乃修士所用,世间常说学富五车,一个玉简所包含的内容,却远远超过五车之数,文人一生所学也不过能达一个玉简而已,哪里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修习的掬。
三阶药师都不成,何况她这种没阶的?花似锦玩笑似的拿了那玉简在手,也不盘膝,只是懒懒的敲了一下额头她全身忽然不由自主的一颤,甚至还未曾动念,便如江河入海,玉简上的内容飞也似的流淌进来,竟是迅速已极
花似锦愣了许久,试着回思时,玉简上内容虽一时不能融会贯通,却条分缕析般清明,感觉上全无异样,她犹豫了一下,偷眼看艾婀娜并未留意,于是将玉简放回,再选了一卷,仍旧就这么站着,随手轻触,简上内容仍是应手而来,竟无丝毫窒滞
天哪!发财了发财了!虽然花似锦压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可是便宜不占白不占啊!她再不迟疑,在室中走来走去,挑着光芒好灵气足的,一会儿工夫,足读了十几个玉简在识海里,艾婀娜终于看到,走了过来,冷嘻嘻的道:“叶师妹,你选好了没有?”
“还没有呢!”花似锦心情好极,看着她阴阳怪气的脸也不生气,笑嘻嘻的道:“我不懂嘛,所以我想挑个最漂亮的来学”一边说着,就迎着她的视线,大模大样的把玉简贴在额上,一闭眼的工夫,迅速读完,然后若无其事的摆回去,笑着眨眨眼睛:“艾师姐,我看他们都把玉简贴在额上呢,是不是这样子读呀?”
这一下却是装傻太过了,她虽然术法不精,身上灵力却足,艾婀娜不能察觉她的境界深浅,却能感觉得到灵力波动。她既然是有修为的修士,怎可能连玉简都不会读?她猜不到她想干什么,却本能察觉有异,皱了下眉,随手从身后取过一个玉简,道:“你既然不会选,我就替你选了,你好好修习这一卷罢!莫要走来走去,打扰师哥们修习!”
“呃”花似锦囧了,怕她生疑,只好接了,盘膝坐下,将玉简中的东西捕入识海。这会儿艾婀娜虎视眈眈,也没办法再去读别的,反正读了这么多也够了,索性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细细的融会贯通
此时,她压根就没想到这件事儿会有意想不到的后续
入定不知时辰,再张开眼睛时,一眼就看到了东方天籁妖冶绝丽的脸,他就站在她面前,略略弯腰,凑近了细细看着她的神情。花似锦吓了大大一跳,猛然张大眼睛,喃喃的道:“天哪!你离我这么近”
东方天籁微微一笑:“小师妹,你还好吗?”花似锦茫然,他便悠然浅笑:“怎么?小师妹不认识我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本能的讨好“当然认识啦!大师哥这么好看,我怎么会忘记可是,”她笑眯眯的眨眼睛:“你不累么?”
“嗯?”
“你一直这样弯着腰看我,难道腰都不会酸么?”
东方天籁不由得挑眉,很好,小狐狸显然很擅长调戏他,这时候还在关心他的腰于是他直起腰来,优雅的拂袖:“莫非在小师妹心里,我的腰儿比汇玉阁的药术还重要?”
“啊!”花似锦猛然回神,她终于想起她之前在干嘛了,这一番入定,她记住了很多药名病名医理药术似乎也约略明白了一些君臣辅佐之类的用药之道,可是却仍旧不是很系统的东西,一番死记硬背之后,大部分还是忘记了。
花似锦忍不住抱怨:“大师哥,你为什么忽然来了,害我忘了很多!”
东方天籁笑的十分愉快,摊手道:“与我何干?”笑了笑,又续道:“这玉简上也不过是一点点东西,小师妹怎么入定了这么久?”
“很久吗?”花似锦有点儿不确定:“我好像在入定,又好像睡着了”
东方天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无语的看她,花似锦转眼四顾,一眼就看到艾婀娜和五师哥胡成春垂手站在一旁,俱深深低头难道是被抓包了?果然是恶有恶报啊!啧啧。花似锦若无其事的转开目光,有几人正站在东方天籁身后,正眼睁睁的瞧着她,余外还多了几个人,正背身坐在那间静室门口,叶扶秋几人却都不见了。
花似锦吃了一惊,急站起来想要走过去,一边道:“云哥哥怎样了?”
还未走近,便觉一股气流弹出,将她直震出数步,险些摔倒在地,东方天籁伸手扶住了她,含笑道:“他没事,他还在入定小师妹,你可知道你入定了多久?”
花似锦问:“多久?”他竖起一根手指头,花似锦眨了下眼睛:“难道是一天?嗯十天?”
东方天籁正色道:“一个月。”
花似锦讶然的张大了眼晴。通常入定愈久,领悟越多,据说寻常弟子最多在里面待三天左右,大大前年的林琅师哥,在药王阁待了九天,已经算的上奇才了,而她居然入定了一个月?有这么久吗?她感觉中只好像睡了个午觉而已她忽然想起,急道:“那小秋呢?叶扶秋呢?”
东方天籁瞥了她一眼,悠然道:“他刚刚出去。”
花似锦一喜,道:“他也入定了很久么?”
东方天籁不答,顿了一顿,才自顾自的笑道:“今年收的新弟子实在很有趣,除了那个艾蹁跹,得人放水也只入定了两天之外”他并未向艾婀娜瞥过半眼,艾婀娜却不由得发抖,他已经续道:“其它人都称得上天才,涂蟾强读了两个玉简,入定了十八天,虽然违了规矩,资质却算得上佳”
他明知道她想打听叶扶秋的事情,却偏要背着手儿慢条斯理:“至于那个叶扶秋不得不说,性子实在坚韧之极,灵性根骨也是难得的好,他其实只读了一个玉简,并未贪多,却居然入定了一个月,只比你早醒了大约两个时辰,他所选的玉简是这儿最好的,对他的品阶来说,却是太过高深了,且他又是头一次修习这类的典籍,可是他居然硬生生吃进了心里去,真不知他是怎样做到的”
花似锦有点儿发愣,想着叶扶秋苍白病弱的模样,他外表极温和柔弱,却谁知性子竟如此坚韧,须知他身上全为修为,以如此病体越级修习药典,竟将整个玉简全部学会,且足足入定了一个月,虽然一时无法学以致用,但得益当不在少。
果然东方天籁道:“他刚刚在汇玉阁中进阶,现在已经是四阶的药师了。”
花似锦一喜,道:“真的?”
“嗯,只是他身体本极弱,此番修习又是强撑,大耗心神,所以药术虽然进阶,身体却及不上这进度,竟有油尽灯枯之象,一醒来便吐了几口血,昏厥过去了。”
花似锦大吃了一惊:“怎会这样?他现在在哪儿?”
东方天籁道:“自然是送回房中了。”花似锦拔足就往外冲,东方天籁含笑道:“等一等,小师妹,你出了汇玉阁,便不能再进来了你难道不想等云知处醒了再走?”
花似锦一怔,看看静室门口盘膝坐着的几个人,竟是左右为难。可是在情在理,她势必无法罔顾叶扶秋的死活她犹豫了许久,才道:“云哥哥不会有事罢?”
东方天籁笑道:“这我怎会知道?只除非你的‘花伯伯’在此,也许能知道罢!”
花似锦想了一想,走回几步,小声小气的道:“大师哥,烦您好生照顾我家云哥哥锦儿之前太过顽皮,跟大师哥乱开玩笑,还望您千万不要生气,锦儿这就跟您赔罪了。”一边说着,便福身下来,东方天籁微微眯眼,也不来扶,她也就不站起,只低头等着。
看着她难得正经的小模样,竟让人不由自主的心软,东方天籁终于还是一笑,道:“药王阁已经有百多年没有出过得承天玉简认主的奇才,守着这整阁的药师,若还让他出了事,那药王阁这三个字,简直可以放在脚底下踩了。”
花似锦点了点头,谢了一声,转身就走,就这么直直的奔了出去,竟没有再向那静室看过一眼。东方天籁不由微微沉吟,他身后有人走上一步,问:“大师哥,这叶容锦究竟怎样?”
东方天籁微微摇头,却不答话,另一人轻声道:“她毫无药术修为,拿的玉简又十分高阶,再是天才也不可能读懂再说她刚才不是说她睡着了?要我说,她只是来混水摸鱼,误打误撞”
东方天籁挑眉,浅浅的笑出来:“一个人若总是运气很好,处处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也是桩天大的本事这丫头虽然看起来迷糊,可谁要是真的轻视她,一定会后悔的再说,她若真的只是在睡,难道还能睡足一个月?我却是不信的。”
那人皱眉道:“若说她也是天才,那我的确想不通。”
东方天籁微笑道:“这丫头的师长十分高明,她必定也差不到哪儿去”想了一想,转身道:“艾师妹,那时的情形,究竟是怎样的?”
他十分和颜悦色,艾婀娜却不由脸色发白,急急的开口讲述:“她从静室中出来,就一直在阁中转来转去,婀娜看到的时候,她正拿玉简轻触额头对,是的,她没有盘膝,就这么站着,每一个只触一下就放回去,玉简也没有灵力侵入的光芒,大概拿了有十来个玉简的样子,婀娜觉得有些异样,于是就止了她的动作,选了个玉简令她修习”
东方天籁微微偏头,听的十分认真,一直等她说完了,才笑道:“这丫头的灵力高的异常,却与她的气息不甚相符,也不知是怎样得来的每个玉简都一触即收,难道她的灵力可以自行修习药术不成?”他笑着摇头,续道:“横竖还有两个月,且慢慢看看罢!”
花似锦足不停步奔出了汇玉阁,回头看时,那儿早又成了一个小小的月洞门,巨大的庭院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路奔回云归院,推开-房门时,叶扶秋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瞳紧闭,面色枯槁,雪衫上淋漓着几道血迹,唇瓣上也残留着斑斑血痕,模样凄惨之极。
花似锦只觉得心头咚的一跳,整个人僵在了门口,一时腿儿直发软,竟不敢再上前一步,心里来来回回只转着一句话“他死了吗?难道他已经死了吗?”不知隔了多久,身后忽有人道:“这位师妹,请让一下。”
花似锦吃了一惊,猛然向一旁跳开,便有一个面生的男子走进来,端着一碗药,走到了床边。花似锦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一边道:“我来吧。”
那人瞥了她一眼:“你?你成么?”
花似锦嗫嚅了一下,才低声道:“是,我不成的可是他这样子,要怎么喝药?”
那人道:“谁说这是喝的药?你闻不出么?”一边说着,早取了数十枚极长的金针浸在药里,一边就伸手去脱叶扶秋的外袍,花似锦急上前帮手,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外袍宽了下来,头发也细细的理到身侧,一边就忍不住掉下泪来,哽咽道:“小秋他不会有事罢?”
那人有点儿不耐烦:“他之前都没事,此番刚刚进阶,又怎会有事?你出去罢,莫扰了我下针。”
花似锦不敢争辩,只得应了一声,退开几步,小心翼翼的关好门,却悄悄站到门边,那人一直等到药冷了,才将长针一枚一枚拿起来,细细的刺入叶扶秋的身体,隔一会儿,便轻轻捻动一次,似乎是在引导他体内的血脉运行。花似锦眼看叶扶秋身上插满金针,他却好似无知无觉,一动不动,心里难过的不得了,不住抬袖拭泪。
足隔了小半个时辰,那人才收了针,拿帕子抹了抹汗,走到一旁净了手,一边偏头,看了她一眼“师妹姓什么?是哪一年入门的?”
花似锦急垂手答道:“我是今年入门的,我叫叶容锦,师哥贵姓?”
那人一怔:“今年入门?你姓叶?我姓周,听说师妹在汇玉阁入定了许久,什么时候醒来的?”
她眼睛仍是看着叶扶秋,道:“刚刚醒来”
他笑道:“定是领悟了许多药理,恭喜师妹了!这叶师弟是师妹的朋友罢?师妹放心,他只是太耗心神气血,累的狠了,所以昏厥,其实身体情形比之前还要好些,多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花似锦一喜:“真的吗?”他点头,她急道:“谢谢周师哥!”一边仍是看着叶扶秋的脸,那周师哥轻咳了一声,起身笑道:“那师妹多陪他一会儿罢,我明日再来替他下药施针。”花似锦急谢了,他便摆摆手出去了。
花似锦在床前坐下来,怔怔的看着叶扶秋的模样。
他似乎又瘦了许多,下巴削尖,面色枯槁,呼吸轻的若有若无,漆黑的眉睫似乎浮在肌理上一般,看上去竟无半分生机,她犹豫了很久,才鼓足勇气伸出手指,轻轻触在他的面颊上,触手软涩之极,全没有少年人的饱满弹性,好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好不令人心酸她忽然发现他唇上犹有血痕,急站起来沾湿帕子,小心翼翼的拭净他的脸,一边抑不住的抽泣。
她真的很难过,他原本也该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却偏偏苦受病痛折腾,就算拼尽全力晋至四阶,身体却撑不住,转眼就病倒在这里
叶扶秋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形,她的泪珠不断的滴在他的脸上,又被她轻轻拭去。看着她哭的红红的兔子眼,叶扶秋愣了许久,然后勉强的展开一个笑,柔声唤:“锦儿。”她仍是呜咽,他放大声音:“锦儿”
花似锦手儿一停,猛然张大眼,大眼晴肿成了红铃铛,这模样实在可笑,叶扶秋瞅了她半晌,勉强的抬手,拭去她脸上滚落的泪珠:“我没事,不要哭。”
她愣了许久,才伸手摸了摸他的唇瓣:“小秋?是你在说话吗?”
他努力向她笑“是我,我没事锦儿放心。”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哭出声来,小孩儿一样用袖子抹着泪:“大坏蛋,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以为”
她怎么都不敢往下说,大滴大滴的泪落到他唇间。让他满口咸涩。
叶扶秋微微抿唇,怔怔瞧着她,那一瞬间,竟是心软到不堪。花似锦急用帕子去拭,他便抓住她手儿,一眼看清了那花里胡哨的帕子,不由轻轻一笑。花似锦呀了一声,急忙收手,他却握着不放。他力气极弱,却十分固执,她只得由他拉下,他便挽了她手儿,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柔声笑道:“锦儿,我忽然想起我们初见之时”
初见?她雇了两个花娘算计云知处,花娘却误袭了叶扶秋,亲了他一脸的胭脂痕,她递上脏兮兮的帕子,他竟真的要接她泪痕未干,却忍不住笑出来,偷偷把脏帕子丢到床角,小声给自己正名:“其实我”
“我知道的,锦儿,”他转眸看她,一对眼瞳黑白分明,微微带笑,清澈宛如孩童:“我知道我们小锦儿最勤快最干净的,只是太过热情,为陌生人亦倾其所有”
她哪有这么好?她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笑着摸摸他的脸:“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一醒来听说你昏过去了,吓都吓死了。”
叶扶秋笑着瞬了瞬眼睛,一边问:“锦儿,我醒来时,好像看到你还在,你为何入定了这么久?”
“我也不知道啊!”她答,做势看看左右,一边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那个汇玉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下子读了十几个玉简也没有人管,好多东西哪,我想都想不过来,所以一醒来就这么久了。”
他吃了一惊,张大眼看她,喃喃的想问句什么,却怕隔墙有耳,不敢问出口来,花似锦笑向他眨眨眼睛,又小声道:“我改天全都教了你,好不好?”
教,要怎么教?叶扶秋心中苦笑,却含笑瞬一下眼睛,她看他笑涡儿一现即隐,手痒的伸手去摸,叶扶秋便微笑出来,又道:“那云兄?”
花似锦想这也不是秘密了,于是答道:“云哥哥在那个静室中,得了两卷承天玉简,入定到现在还没醒呢!不过承天玉简是好东西,他肯定不会有事的嗯,一定是的”
叶扶秋愕然,喃喃道:“承天玉简?”他几乎竭尽全力,硬生生将那玉简从头到尾学会,甚至在汇玉阁中届至四阶,这即使在药王阁中,也可称的上前无古人。可是再怎么努力,却毕竟还是差了一点运气。
花似锦瞧他神色萧瑟,急安慰道:“你放心,我记得那开门的法子了,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偷偷进去试试,没准你也有承天玉简学呢,是不是?你看你这么聪明这么漂亮,肯定有很多承天玉简哭着喊着想要认你为主的,是不是?”
叶扶秋轻轻闭了下眼睛,不出声的叹口气,却随即微笑出来,柔声道:“是,锦儿说的一定是对的,锦儿是我的贵人,你说的全都会实现”他顿了一顿,含笑瞥了她一眼:“锦儿摸够了没有?若是够了,我想喝口水”
“呀!”花似锦紧急收回自己的狼爪儿,跳到桌边倒水过来,然后扶他起身,小心翼翼的把杯子凑到他唇边,叶扶秋就着她手喝了,花似锦随即扶他躺好,笑道:“你一定饿了,我去做点儿东西给你吃,你先睡一会儿。”一边就开门出去了。
看着门在眼前合拢,叶扶秋轻叹了一声,缓缓的闭上眼睛,却又想起了什么,张开眼睛找了一圈,然后勉力抬身,把她丢在床角的帕子抓在手里。那帕子与她的衣服一样,是淡淡的青色,帕上湿湿的俱是泪水,质地却极高贵柔滑,帕子一角绣了一朵小小的白色花儿,细看竟是九瓣,花心中绣了一个“锦”字,绣工精致之极,叶扶秋细看了几眼,微微一笑,掩在枕下,这才闭上了眼睛。
这一等就是十几天,云知处始终没有回来,虽然花似锦明知道承天玉简是好东西,又是自行认主,绝对不会有走火入魔之类的事情发生,可是万一万一呢?
日子愈久,愈是担忧,偏生一点消息也没有,想找东方天籁问问,他却也不见人影,只从旁的师哥口中得知,这些人似乎一直在汇玉阁中,想必是云知处一直未曾醒来。
因为三个月的期限,是从入汇玉阁的那一刻开始算起,她入定凭空少了一个月,所以除了照顾叶扶秋,花似锦也在努力的修习,几乎用入定代替了睡觉,识海中存着数本药典,本本包罗万象,高明玄妙,可不论她如何努力,仍旧处在似懂非懂的阶段
花似锦终于泄了气,猛然向后一躺,仰面看着黑乎乎的房顶。原来她真的很笨,连个药术都学不好。要是花漫天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的,不管再难的事情,花长老都一定会有办法的,或者花瓣瓣在也好嘛,哥哥最宠她了,一定会想法子帮她的偏生他们都不在,只有她孤独一个儿
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在梦中嘤嘤哭泣,不住喃喃:“长老花长老,你不要锦儿了吗花瓣瓣,锦儿好想你,好想回家”
隔壁的叶扶秋正在入定,却不知为何心神不定,缓缓的张开了眼睛,静夜中,她的声音像一只被人丢弃的猫儿,呜呜咽咽。他侧耳听了一会儿,抬手敲了敲墙壁,低声道:“锦儿?锦儿?”
连叫了几声,她的咕哝才猛的一停,床板一响,花似锦急急坐了起来,道:“小秋?”
“嗯。”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我没事,”叶扶秋轻叹了一声,柔声道:“锦儿,你做噩梦了吗?”
诶?花似锦抬手抹抹脸上,居然真的湿湿的:“没有,我做了个好梦,梦到我回家了,家里人都在”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秋,我是不是说梦话,吵到你啦?”
他顿了一下,柔声道:“没有。”极轻的嚓的一声,他已经点亮了蜡烛,就从墙上的洞里,略略探过手来:“锦儿。”
她愣了一下,他的手儿极修长白皙,清瘦却十分漂亮,衬着雪色的袖子,暖暖的烛光,竟显得出奇温暖。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将手儿放在他手心,他便握紧,柔声道:“锦儿,别难过,我在这儿陪着你。”
她嗯了一声,怔怔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儿,如此寂寥良凉夜,竟满怀俱是温馨。许久,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一直到蜡烛“蓬”的一声,爆了一个灯花,他才微微一震,柔声道:“锦儿,乖,睡罢!”
她仍是应了一声,隔了一息,他轻轻抽了手,衣衫窸窣,他似乎是躺了下来:“我陪你一起。”
她乖乖躺好,将脸儿贴过去,只隔了一层墙壁,似乎连呼吸之声也听得清楚。她晓得他外表柔弱,性子却极坚韧要强,修炼极为刻苦,这些日子以来,几乎不眠不休的修习药术,如果说她已经用入定代替了睡觉,那他却已经把所有时间都用来修炼了
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她知道他很好,她知道她应该对他好,这是恩人要她做的事可还是忍不住,要去挂念汇玉阁中的云知处,想他究竟怎样了?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呢?他不晓得她很担心,很担心,很担心他么?
清晨起来,仍旧煮了东西与叶扶秋一起吃,才吃了没几口,就听外面喧哗起来,有数人正说着什么,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只是这极低的一声,花似锦却大吃一惊,急跳起来,险些带翻了桌子,叶扶秋猝不及防,被她弄的整碗粥倾在了身上,愕然抬头时,花似锦已是喜出望外,道:“云哥哥出来了!”一边想要冲出去。
叶扶秋大大一怔,瞧了她一眼,缓缓的敛下了眉睫,花似锦已经冲到了门口,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回头看时,叶扶秋正慢吞吞的把掉在地上的碗筷捡起来,一边站起来,脱下了弄脏的外衣。
他神色全无异样,她却不知为何十分不忍,犹豫了一下,还是讪讪的走回来,打开箱子帮他拿了外袍,双手奉上,一边道:“我不去了。”
“哦?”叶扶秋浅浅微笑,笑涡儿缓缓的陷进去,眼神十分奇异:“为甚么不去?”
她抓抓头发,嗫嚅了一下,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反正,我不去了。”
他便不说什么,将外袍换好,她将桌子摆正,重又盛了一碗粥给他,一边端起粥碗努力的吃,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碗中。房门外,一群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依稀听到有人说什么晋升五阶,什么天纵英才云云,一片赞扬恭惟之声
原来世上不是只有一个平衡的木火双灵根,除了叶扶秋,还有云知处
原来世上不是只有一个人在汇玉阁中晋阶,除了叶扶秋,还有云知处
叶扶秋本得天独厚,且根骨灵性上佳,几乎万中无一可是比之云知处,却总归差了那么一点。即使他拼尽全力,在汇玉阁中越级修习,进阶四阶,而他却又随即上前一步,仍旧比他高了一级。
既生瑜,何生亮?既有叶扶秋,为何又要有云知处?
室外不知为何静了一静,她努力扒饭的筷子一停,然后人声又起,她松了口气,继续努力的吃他毫不怀疑,她早已食不知味。
叶扶秋终于浅浅的笑出来,柔声道:“锦儿。”
她吓了一跳,猛然抬头:“嗯?”
“我们一起出去瞧瞧,好不好?我也很想瞧瞧云兄怎样了。”
花似锦一喜:“好啊!”一边跳过来,习惯成自然的扶了他手臂,推门走了出去,云归院中满当当的全是面生的师哥们,云知处白衫的影子却仍是如此显眼,他正站在众人之中,凤瞳清亮,神完气足,面上虽未带笑,却十分温和,显然心情不错,正不动声色的转目四顾。
门扇吱哑一声,他迅速瞥眼过来,眼神在两人身上飞快的转了一圈。她双眼发亮的看着他,他便向她浅浅一笑。叶扶秋遥遥向他拱手,他也就略略颔首,随即把目光收了回去。
虽然三个月之期还未过,可是云知处本身具木火双灵根,吞过菩提子,此番又修习了两卷承天玉简,通过考验可以说轻而易举,于是一番争辩之后,便由门内排行第三的宋申代师教授,搬去了辛夷院。叶扶秋虽病体未愈,但灵性悟性极佳,又已经是四阶,也被四师哥胡君抢走,搬到了连翘院。甚至就连那诡异的涂蟾,虽然违规多读了一卷玉简,被小小责罚,可之后也被六师哥杨独召到了丹砂院,只有艾蹁跹和花似锦没有人要。
虽然在往年,几乎所有弟子都是在通过三个月的考验之后才被收走,可是今年因为有这三个抢手的天才在,余下的两个就显得格外的悲摧。虽然辛夷院和连翘院都离的很近,可怎么也不如同在云归院中方便,于是花似锦十分十分的郁卒。
一连几日拼小命练功,却是寸功未建,花似锦郁闷的张开眼睛,几乎想要大哭一场要不要直接想个法子,把人偷出去,然后找花漫天或者那个古怪的墨离,随便教教得了?可是想也知道,他们绝对不可能答应。想想她在这儿辛苦练功准备考试,人家却都免试了,怎么想怎么不平衡,花似锦忍不住大声道:“云知处是大坏蛋!”
一言未毕,忽听窗上有人轻叩了几声,花似锦吓了一跳,道:“谁?”
窗外的声音清冽冽的,静静的答:“我。”
花似锦大喜,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跳下了床。她房中满满当当,一抬腿就绊到了椅子,哎哟一声,再跑几步又绊到了桌子,呀了一声,整个人大字形往地上一趴。窗子吱哑一声,带进了一阵凉风,她顺顺当当跌入一个臂弯,立刻双手巴住,蹭了一蹭,道:“云哥哥。”
他微微一笑,嗯了一声,她忽然想起,紧急声明“我刚才不是说你!你听错了!”
他又是一笑,轻轻把她扶入椅中,低声道:“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大松了一口气,死赖在他手臂上,怎么也不肯放开,一边笑道:“云哥哥,你来看我吗?你想我了吗?我也想你了”
云知处抽不回手,只好转身,在旁边的椅中坐了,轻声道:“锦儿,我有话跟你说。”
“我也有话跟你说!”她一肚子委屈:“云哥哥,我昨天前天大前天,足足有三天都没见到你了,我每次去辛夷院你都不在!”
“嗯,”他点点头:“宋师哥带我去练功室了。锦儿”
她打断他:“云哥哥,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努力在修炼,可是我怎么都学不会那些奇怪的东西我好怕啊,我好怕我过不了三个月的考试啊!”
云知处沉默,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花似锦双手抱着他手,只觉又凉又滑,肌理玉润,摸上去说不出的舒服,她摸了又摸,吃够了这些日子挂念的豆腐,才终于想起,笑道:“对了,云哥哥,你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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