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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虞、陈琛二人听着都是一楞。这就坡下驴也下得太顺了吧。看着两人错愕的神情,毛自卿大为得意,说道:“来时刘公公另委咱家接任福州市舶司提举,不必再回京覆旨。原任提举尚真回京另有任用。日后咱家便要再冯大人手下讨口饭吃了,还请冯大人日后多多关照。”
冯虞这会儿方才回过味来,赶忙贺喜:“如此甚好,你我本是旧识,投缘得很。这一回毛公公提举市舶司,日后仰仗之处甚多。来,咱们再干一杯酒,算是为毛公公道贺、接风。”
一顿酒吃了半个多时辰,冯虞、陈琛两人将那毛自卿灌得酩酊大醉。待将毛自卿送回客栈,两人出得门来,对视了一眼。陈琛低声对冯虞说道:“这是给咱们上眼葯呢。一头可以就近盯着咱们的动静。另一头,他在市舶司把着,咱们手上哪些是正当货,哪些是走私而来的,便全有数了。”
冯虞回了一句:“只怕还有后招。回去再议。”
两人计议了好一阵,也不曾琢磨出什么奇谋妙策来。冯虞见不得要领,半开玩笑地对陈琛说道:“要不先生算上一卦,看看天意如何?”
陈琛笑道:“事在人为,事事靠老天,;老天也会烦不是?现下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不过咱们也不是全无可为之处。一个是咱们锦衣卫的本行,打进去拉出来。市舶司本就有咱们的耳目。想着法子再派一两个进去,盯牢了。不过毛自卿初来乍道,未必信得过原任吏员,想来更信重自己带来地。。电脑站咱们想些办法,收买也好。胁迫也罢,总归拿下一两个毛自卿的身边人,时时给咱们通风报信。这两招都是缓步,当下无甚大用。可是天长日久,必有所获。”
冯虞连连点头“先生这是谋国之言。许多时候,也没有什么速效之策,总是要靠水磨工夫的。另外,我想毛自卿本人是不是也要下些工夫?若是能令他为我所用,岂不更省心。”
“这个只怕不易。刘瑾能放他出来,必是心腹。你想拉他背弃刘瑾这样的主子,得下多大本钱?再说了,他若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暗地里将咱们的意图再透给刘瑾,那咱们不是死得更快?”
冯虞之前给这消息真得发蒙,脑中多少有些混沌,这回说开了,反而是才思如泉涌了。“无妨,是个人总有些喜好。投靠刘瑾,固然是前途有望,可刘瑾是个好财小气地,未必能大方赏他多少财货。你听过几个宦官不好财的?刘瑾给不了。我给!话说回来。即便这毛自卿油盐不进,咱们还不能下套给他钻么?总要治他个服服帖帖,否则日后咱们可没安生日子过了。此外,咱们还得做两手准备。即日起,咱们须全力经营澎湖、台湾两处,万一哪日刘瑾或是旁人要拿咱们开刀,咱们还有个退身之地。”
一番商议之后,冯虞算是定下心来。反正这毛自卿一时半会儿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来,当下不妨先放在一旁。当务之急便是风风光光地搞好赐婚大典。让整个福建官民看看,他冯虞是如何的圣眷正隆、风光无二。手机小说站***。日后他毛自卿有什么小动作,大家伙儿至少也得先掂量掂量。
到得第三日头上,也就是十月初四。往漳州的迎亲队伍终于回返福州。除了杨风留镇月港,杨万荣带着冯虞地小舅子杨雨也伴着杨云一道来到福州府。一道来的还有五百杨风麾下官军与杨府家丁。不出动这么多人也不成。此番杨万荣嫁女,备下的嫁妆在外人眼中可算是下了血本。金玉珠宝、绫罗绸缎、珍惜洋货无数。另有纹银十万两。一半现银一半会票。只有冯虞有数,其中七万两得算在赵大头上。不过即便扣去这七万。杨万荣这手笔也算是够大的了,好几十辆大车,这要给人劫了可是哭都哭不出来,自然得要重兵押运。杨云与送亲队伍直接进了沁园后园,杨云与采妍同住,杨万荣与杨雨直接住进冯虞的看山楼。倒是冯虞自己个儿不便留在后园,毕竟夫妻婚前不可见面,只好委屈些搬进前院厢房去了。
十月初六一早,数千官兵身着全新号衣,在沁园周遭大街小巷以及后院院墙外山坡上放列净街清场。沁园府门外整条大街披红挂彩,大门口上百名鼓乐手吹吹打打,鞭炮响得听不出点来了。从辰时开始,便有大批文武官员从四面涌来,官轿塞满了整条街。一些乘马的武官催动马匹一路往里钻,看着边上呆坐在轿子上动弹不得的文官,好不得意。冯虞今日里外三新头戴簪花乌纱,一身大红蟒袍玉带,笑吟吟地站在大门口与蜂拥而来的各路官员、富商寒暄应酬着。
偶尔人流稀疏时,冯虞赶忙从身后仆人那儿要了杯水来喝上两口。嘴里嘟囔着“迎宾这活儿真他妈不是人干的。”也难怪冯虞喊累,若是有心人在冯府门前清点一番便会发现。今日福州府城内大小衙门从八品以上官吏几乎全数在此,这还不算满城豪绅名士。福建的封疆大吏,如梁裕、左右布政使、左右按察使、都指挥使等来得出奇地早。若是换做平日,这些位不叫人空等上一时三刻已算是开恩了。巳时一刻。冯府前院已是宾朋满座,上百张大桌将空场塞得是满满当当,只余下当间一条可容十人并行的走道。冯府上百仆从侍女如百蝶穿花一般穿梭其间,端茶送水上手巾,忙得是不亦乐乎。正厅前平台两侧各色彩礼贺仪堆积入山。府中前院后园处处有亲兵站哨巡行,安保可说是合丝无缝。
辰时二刻,府门处三通鼓响。一名赞礼官立于正厅台阶上高声呼道:“吉时已到----”
随着这一声喊,府门处原本消停了一会儿的鼓乐声鞭炮声再次炸响,而且是比方才的动静还要热闹许多。只见两座八抬大轿并行着进了府门。不消说,轿中坐的自然是采妍与杨云。这轿子方才是从沁园后园起行,出后门,绕着冯府兜了半圈到前门的,这就算是接亲了。轿子直趋正厅阶前方才停下,两名紧跟在一旁的喜娘挑开轿帘,将凤冠霞帔罩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搀出,又将新娘手上攥的红绸地另一头,交到早在阶下候着的冯虞手上。冯虞喜气洋洋地牵着红绸,领着俩新娘上了九级台阶,来到厅前平台上早已摆设好的香案前。
这时,毛自卿早在案前等候已久了。待新人来到身前,毛自卿笑着冲冯虞冯虞一拱手,紧接着手捧一份明黄卷轴,尖声喝道:“圣旨下--只这一声,场院中不论来宾还是兵丁仆役,哗啦啦跪倒一片。
“奉天诰命----制曰,朕闻君子之道,杂谒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一通之乎者也,冯虞只能听个大概,反正便是赐婚加祝福的意思。谢恩之后,毛自卿笑嘻嘻地搀起冯虞,将圣旨递到他手上,说道:“皇上对大人的恩宠那是没得说的。颁旨之后又说,这回不能亲自过来为冯卿家贺喜,心意还是要表的。冯大人,这些是皇上亲赐之礼,请收好了。”
听到这话,冯虞携着两个新娘子赶忙又跪下了。
“御赐龙凤喜烛两对----合卺鎏金龙凤玉杯两对----掐金龙凤喜被两套----鎏金龙凤子孙桶一对----九龙白玉碗两对----内府藏龟钮双鱼镜一对----内府藏黄釉青花美人觚瓶一对----团龙玉佩一只----御赐鎏金楠木漆屏一副----御用文房四宝一副---蟒袍八领----玉带两条----内府绫罗彩缎千匹----字赤金子百只----御赐福寿金符两对---御制宫香两盒----另,万岁御笔亲书诗书传家牌匾一块---御笔亲书忠勤金匾一块---御监天马一匹----”
毛自卿每报出一桩,冯虞便叩首谢一回恩,底下同时便响起一阵“哇----”的叹息声。念得快时,墙外不晓事的还当里头是成群蛙蟾。尤其是最后这一样,毛自卿话音方落,便有一名御林军将一匹金鞍玉地红色骏马牵进院子。看这匹马,肩高按着后世标准至少是一米五,赶上一些矮个头的成人了。头短,额阔,颈长,腰短,尾高,眼大有神。仔细打量之下,冯虞大惊,这不是地地道道的阿拉伯马吗!耐力极强,马速快,温顺聪颖,后世公认为最古老、最高贵、最漂亮的马。这马怎么会流落到万里之外的大明宫厩?冯虞不禁好奇。
却听毛自卿说道:“这匹马是西域部族贡物。皇上赐名,哦,赐名什伐赤”冯虞听了淡淡一笑,这名字分明是昭陵六骏之一的名号,这正德也太懒了些,给马取名还偷现成地。不过看这马通体如火炭一般,这名字挪用得倒也贴切。
叩谢圣恩之后,冯虞再次起身,冲着毛自卿一拱手“毛公公,千山万水送来陛下恩典,此番多谢你了。”说着凑到毛自卿身前,悄悄塞过一张会票,低声说道:“小小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笑纳。”说着便牵着新娘子入了正厅了。毛自卿让到一旁,偷偷展开掌心那张会票一看你,竟是一千两!自打入宫以来,毛自卿还是头一回拿到这么大笔银钱,往日里人家孝敬看赏,三五十两已算是极其难得,足够他偷笑个三两日了。这会儿猛然间天降横财,毛自卿激动得两手直哆嗦,赶忙将会票贴身揣好。抬眼四下看看,似乎无人理会,咳嗽一声,又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这才略微定下心来,到主桌上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