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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打铁还要自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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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炫话音刚落,便听朱潜说道:“此言不妥。莫看安南蛮荒之地,也无能战之兵,其民却是个个生了反骨。加之该地瘴疫肆溢,以永乐朝兵威之盛,也是三征安南方才平定,还折了成国公朱能。其后安南叛乱不断,终始难制,若是强自用兵连年征战,确是得不偿失。宣宗弃安南,虽说是迫不得已,却也是明智之举。”

    “不然,马援征交趾、狄青平南蛮之时何曾无瘴疫?终须看治理是否得法。前朝失安南,只是急于求成了。”陈琛对朱潜的话大不以为然。

    冯虞往日只是略知晓大明曾将安南并入治下,之后又被迫弃守一事,对其中详情却是一派囫囵,听陈琛话语,似乎对其间种种了然在胸,忍不住问道:“思献,当年我大明征安南旧事你可尽知?现下无事,不妨细细评析一番。”

    陈琛冲冯虞点了点头,细想了想,这才娓娓道来。

    “这安南,原本在我中华治下。”

    才听了这一句,冯虞便吃了一惊,瞪圆了眼睛。怎么,安南还是分裂出去的不成?看见冯虞这番神色,陈琛放弃了直入主题的打算,得把话头扯远些了。

    “安南之地本无邦国,自有散居土著。史载帝尧之地,南至交趾。这交趾,泛指五岭以南,连如今的安南一并在内。秦始皇平南疆。设象郡。汉武帝时又设交趾、南海、桂林三郡,并封刺史管辖。东汉末年改称支州,唐高宗时又改名为安南,设安南都尉府。这便是安南地名由来。五代时安南自立,窃号大越,之后向宋称臣纳贡。

    洪武初年,安南国王陈日喹遣使朝贡,受封安南国王。列为不征之国。永乐安南内乱,黎氏篡权,改国号为大虞,屡屡犯我大明疆界。成祖震怒。令靖难之役头号股肱重臣成国公朱能为大将军,统兵七万五千出征安南。那黎氏不知悔改据险顽抗。不多时,朱能病故,新城侯张辅继任大将军。张辅深通韬略,率军所向披靡,五个月即平定安南,斩首十余万。俘敌竟达二百万余。国王黎苍及其臣属俱被拿获,献俘京师。成祖遂设交趾承宣布政使司,辖安南故境十七府一百五十七县。”

    “摧枯拉朽。这不打得顶好么?”边上有人插了一句。

    “是打得好。可惜只是开了个头。”陈琛接茬往下说。“成祖并交趾之后,便将征讨大军撤回。哪知大军前脚刚走,安南旧臣后脚便起事作乱,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成祖又令黔国公沐冕率军平乱,结果是越平越乱,损失惨重。永乐七年五月,贼酋安南旧臣简定立陈季扩为安南伪帝。伪号重光。永乐复遣英国公张辅统军二十万征伐。八年春,张辅两番南下,大破叛军,活捉简定,迫降陈季扩。张辅以叛军所占城地。设升、华、思、义四州。增置卫所留军镇守。

    成祖本以为大局已定,刚招回张辅。各处叛乱蜂起,渐成燎原之势。此时正值成祖迁都,朝廷南顾不及,交趾渐成鸡肋。此后多年,安南战乱不息。加之朝廷所派中官贪暴,文武不睦,更有甚者,居官者,牧民者不知抚字,理刑者不明律意,但知盘剥土人以保私囊,局势渐至大坏。直至宣宗时,镇彝关一役,我七万官军败亡,全军死义,无一降者。夷酋黎利胜后请和,朝廷早有厌战之心,就坡下驴,便许了和议,安南进贡称臣,大明撤回军吏。从此安南再不归我大明统属。”

    听着这一段往事,冯虞不禁便想起后世地越南战争。法美两**队同样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大小战役胜多负少,却相继陷入越南泥潭不可自拔,最终是黯然收兵。莫非这安南果真是打不得么?“思献,方才你说须看治理是否得法,难道你有平安南之策?”

    陈琛自负一笑,不过话到嘴边却谦逊许多。“所谓庙算,无非天时、地利、人和。毕竟现下咱们不在实地,安南情形难以尽知。不过,大局面还是可谋算的。依我看,永乐朝以来,朝廷治安南,未免有些急于求成,总想毕其功于一役。加之选派官吏所用非人,时有欺凌土著的,更是人心背反。殊不知,新附之邦最难治的是人心,人心不靖,必无宁日。三国演义所著诸葛平南,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虽不见于史籍,却是一言中的。”

    冯虞点头附和道:“不错。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三分军事七分政治,方为老成谋国之计较。你再说。”

    “永乐年平南战事,朝廷总想以乌云压城之势一战定乾坤,之后便留下少部军马屯驻要地,大军快打快收。如此战法,好处是见效快,钱粮耗得少。安南人前两回没脑子,调集倾国之兵打算决战决胜,结果是一锅烩。可挨了这几顿揍,即便是猪脑子也该给打醒了。永乐八年之后,俺男人便少有与官军正儿八经阵战的。大军到处,蛮兵一哄而散。大队一过,便专打小股驻兵。如此一来,我军疲于奔命,安南人却是越战越强,终至不可收拾。历时二十二年,终至无功而返。”

    冯虞听了大摇其头,心想:安南人已经是对游击战术有所领悟,明军打了几十年仗,一以贯之还是分兵把口、重兵兜剿的招数,焉能不败?不过话说回来,后世美国人参谋制度健全,又不断将最新军工科技投入战场,最后不还是拿不下。当然,越南人背后有中苏两个大国撑腰,两场战事也不是全具可比性。

    又听陈琛说道:“还是方才那句话,天时、地利、人和。所谓天时,无非是避过盛夏酷暑,冬令兴兵,则瘴疫之威大减。所谓地利,安南人固然是本乡本土,熟门熟路,但只要我军不四下分守一盘散沙,而是聚沙成塔,一处一处地夺占、控牢,或步步为营,或分进合击,总不给对手从容调度之机,也未必会吃太大亏。

    至于这人和,最是紧要。治蛮荒之地,无非四招。一是以夷制夷,二是威逼利诱,三是分而治之,四是教化其民。前两招定当前,后两招谋根本。只需四招并用,所用得人,也深悉安南好斗排外的民族性,采用分化瓦解策略,远交近功,或安抚,或利用,即便是当年强如匈奴、羌、党项‘真者,今又如何?”

    前头冯虞听着还连连点头,最后说到女真,冯虞眼皮一跳。后世大明社稷倾覆,夷狄窃据九州,那一幕惨剧,若是论到根子上,一半在陕西,一半在关外。冯虞暗自提醒自己,眼下是腾不出手来,日后一旦权柄在握,定要将这祸根涤平。

    待冯虞回过神来,陈琛似乎已经是结束了演讲,众人都盯着他看,国人似乎有个毛病,但凡有上官在场,即便是研讨,也总想让现场官最大地一锤定音,表个态什么的。不说两句似乎是不成的。

    “方才思献所言在理。不过,我倒是生出这么个念头。不论是起大军犁庭扫穴,或是方才思献所言四计,归根到底总在富国强兵四个字上。打大仗不消说了,兵马一动,打的便是钱粮二字。当初朝廷在安南撑不下去,也是国帑消糜过甚,不堪负重。所谓威逼利诱分而治之,无非便是一手提刀一手撒钱。所谓行教化,更是先得自家仓廪足而知礼义,如盛唐格局,外邦自然倾心。如今咱们也须抱定这个心思。要想着干些局面出来,便要将眼前衙门里、军中一桩桩眼前事用心办好。待到钱袋子厚实将士用命,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冯虞看了众人一眼,见一个个听得仔细,方才继续往下说“当下咱们最紧要之事,便是将这都百工使司做起来、做好了!黄老爷子?”

    “在。”黄道赶忙应声。

    “此次都百工使司工坊,便要你多费心了。若是差事做得好,日后本官有个特别地赏赐。”

    “啊?什么赏赐?”

    “呵呵,你不是喜好这等美景么?”

    “嗯是。”

    “若是工坊做得好,本官便将这座楼给你做值事房,平日里做事、居住皆在这楼上,看不尽的西湖美景。如何?”

    黄道瞪大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这赏格也太重了吧。“大人平日里已是极厚待咱们匠人,此时正该为大人效命才是。如何能受这等厚赏?大人且放宽心,这工坊,咱们一拨弟兄必定压上全副心思,将活计做到最好。到时大人只需请咱们再上这楼来,让大家伙开开眼便好。”

    冯虞想了一想,也不再坚持,说道:“既然如此,老爷子,你们多费心了。若是做好了,每月请各位上一回这楼阁,好酒好菜相待!此外另有一道节目,到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