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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潜摇了摇头:“底细不明,除非不得已,否则还是先不打他的主意为好。不过倒是要加派人手盯紧了。不怕硬的、横的,就怕摸不清路数的。”
“呵呵,有理。反正这会子动向不明,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待变吧。哦还有一事,这阵风头过去,我想让你到京里跑一趟,跑跑门路,拉几条眼线。日后再有风吹草动,也能早些得着信。最好是能找个可信的,在京里开个小店,就卖杨家运回的海外珍奇。这样,咱们在京师也算有个桩脚,日后好办事呢。至于那个什么赵大,我会加派人手盯牢。”
“行,说来我还没进过京呢。正好那个什么,嘿嘿。”
说完这些个,冯虞看看天色,快到正午时分,也没什么好郊游的了,算了,便在千户所囫囵吃些吧。今日这事闹的,败兴!
这时,只听外面有人叩门。“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个亲兵,一脸坏笑。“禀大人,外头有一女子求见,美女!”
美女?哪儿来的美女?冯虞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吩咐一声:“有请,噢,带书房去吧。”
边上朱潜赶忙说道:“大人,我还有些事务未了,先行告退。”一边走,脸上一边浮起毫不遮掩的坏笑,看在冯虞眼里,恨不得追上去踹他一脚。
冯虞进到书房,坐下等候。不一会儿工夫,那亲兵便引着个白衣女子进来了。冯虞一看,认识,便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惠娘。林惠娘进来就是一个翩翩万福“恭喜大人步步高升,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冯虞赶忙起身还礼。“林姑娘,快请坐。来人,看茶。”吩咐过亲兵,冯虞回头问道:“林姑娘几时来得福建?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林惠娘款款坐下,口中回道:“之前小女子在建宁府帮着爹爹做事,听说大人又得高升,想着两地也不算远,特来道贺。”
对林惠娘的不期而至,冯虞的心中暗暗有些欢快。可如今对林惠娘的话,冯虞却只敢信五分。
当日自京师办过拍卖会回返之后,听说在锦衣卫严刑拷问之下,终有个燃灯教头目熬刑不过开口招供。原来这教门不是当地原生教,教中几个首要都是中原一个叫做“罗教”的邪教总坛派来福建开枝散叶的。只是怕官府发觉罗教势大,方才改名换姓。只是燃灯教与罗教同奉“无生老母”教内规矩也是一般无二。
另据此人供称,那罗教自称是佛教祥宗一脉,却又另创“无生老母”最高神,说燃灯佛迦佛和弥勒佛都是受“无生老母”派遣,来到尘世拯救众生的。此教枝脉甚广,内部教规严密。教首名为罗梦鸿,其下教徒由低到高分小乘、大乘、三乘三大阶,另外又由低到高分为一至十二步,每阶四步。此番派到福建的主事人便是个三乘一步弟子。另外以长江为界,分设南北两位十二步三乘圣女,据说皆是教首养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多的情形,此人也不甚明了,那些教中人物,此人层级太低,也都不曾见过。
看了这份供词,冯虞对这罗教暗生警惕。这样一个组织严密行事诡异的邪教,必有极大野心,决不是单单图财而已。回想那日在西塘,林惠娘对燃灯教一案异乎寻常的关心,冯虞不得不生出些警醒之心。只是在心底里,冯虞似乎极不情愿往那最坏的一面去想。此时听说林惠娘竟是走了数百里专程前来道贺,冯虞自然心下甚慰,忙回道:“姑娘有心了。不过是普通升迁,也值不得什么。”
林惠娘抿嘴一笑“大人言不由衷了吧。如您这般年纪的指挥佥事实职千户,放眼整个大明,只怕是独一份了吧。如今大人可是统管一省的锦衣卫,说话可是掷地有声呢。”
冯虞听了脸一红“呵呵,林姑娘,不说这个了。最近在建宁府是吧,生意顺当吧?若要帮忙只乖篇口,但凡福建境内之事,我说话还管点用。”
“这阵子倒还顺当,嗯——大人若是有个什么题字之类的借小女子些个便更好了,若不得已时也好拿来抖抖威风。”不待冯虞回话,林惠娘又悄然一笑“说笑的,大人莫当真。不过,大人如今可是位高权重,想来日后少不得有求大人援手的时候,只看大人还念不念旧了。”
冯虞听了,帘正色说道:“林姑娘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冯虞象是有架子的人么?这么着,回头我便吩咐亲兵,日后但凡是林姑娘过来,不必通传,直接请进来就是。”说着,冯虞当真招来亲兵,如此吩咐下去。
看着冯虞交待完此时,林惠娘顿时笑脸相对。“惠娘果然是没看错大人,不枉山水迢迢跑这一程。按说新官上任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可看大人这神色,却是郁结胸中,不知大人是遇着什么麻烦了?哦,若是事关朝廷机要,只当小女子没问过。”
冯虞没想到林惠娘如此眼尖,沉吟了片刻,说道:“林姑娘我是信得过的,也不必瞒你,想来不久天下也要哄传开了。今日收到京师诏令,要各地搜罗良田充作皇庄。这等殃民之事,我冯虞着实是做不来的。只是上命难违,两头为难啊。”
林惠娘奇道:“竟有这等事,正德不是已有三十六处皇庄了么,如何还要再征?就不怕官逼民反?”
冯虞一下伸手按住林惠娘的口,帘又觉此举大为不妥,赶忙收手。“在下失礼了。只是姑娘万万不敢再说这话。若是旁人听了,帘便要拿人下狱的。”
林惠娘也是满面通红,却也知冯虞是为自己好,自然不好轻言责备。“大人一心为惠娘好,我知道的。只是只是皇庄说来冠冕堂皇,对庄民来说,却是人间地狱,惠娘便”
冯虞看林惠娘说了半截又打住了,奇道:“怎么,姑娘也是皇庄庄民出身么?”
林惠娘点点头:“不错,惠娘自小生在北直隶河间府皇庄。七岁那年,一个守备官校贪我娘貌美,欲行非礼,恰被我爹撞见,打将出去。我爹自知惹下大祸,连夜领了全家要走,却给那厮带人堵住。我爹拿钉耙顶在前门,让我娘带着奶奶、哥哥与我翻后院篱笆快跑。不多时,官兵便追上,掳了我娘,奶奶被当场劈死,我与哥哥逃散,独自一人流落荒野,若不是遇着义父,只怕不是饿死,便是给狼叼了去。”
说到这儿,林惠娘眼眶泛红:“我一家就此家破人亡,想来爹娘、哥哥如今只怕是都不在人世了。天下大小皇庄、宫庄、王庄,饱受荼毒的何止千万家”
冯虞听着也觉心酸,正想着出言安慰几句,心中回想方才惠娘所言,猛然间“咯噔”一下。“林姑娘,你方才说是义父收养?”
“是啊。”
冯虞试探着问了一句:“你那义父可是姓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