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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众人回过神来,房门一推,走进来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
李愔看到已笑着抱拳行礼:“江夏叔。”
正是当日在芙蓉园与绿箩娘子大胆热吻的江夏王李道宗。身后还跟着一人,杨悦也认识,是裴行俭。
见到李愔等人,李道宗哈哈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
绿箩娘子见到是他,忙起身迎上去,李道宗在她脸上拧了一把,坐了下来,笑道:“‘小白脸’在这儿,便忘了本王么。”绿箩娘子看一眼杨悦,投到他怀中吃吃只笑。
杨悦见李道宗叫自己“小白脸”气得蹭一下站起来,叫道:“大色狼,只许你来便不许我来么?”
李愔忙站起来,拉住她低声说了句:“看在我的面子上,别生气。”又冲江夏王深施一礼笑着叫了声“江夏叔”
李道宗哈哈大笑:“大色狼?对,你说的很对,我就是大色狼。不过你叫我大色狼,我叫你小白脸,两下扯平,互不相欠。”
杨悦见他说得滑稽,却也不失豪气,不由笑着又叫了声:“大色狼!”
李道宗不客气地答应一声,又回叫一声:“小白脸。”
两人各自哈哈大笑。
裴行俭上前来向众人见礼。对于裴行俭,也许你没听说过,但号称隋唐第三好汉的裴仁基之子“裴元庆”应该听说过,使一对八卦亮银锤。他的原型便是裴行俭的哥哥号称“万人敌”的“裴行俨”武德二年,裴仁基父子准备投唐,被王世充得知后灭其三族。只逃脱了一个遗腹子裴行俭。
裴行俭少年时遇上怪师苏定方,得到苏定方真传,而苏定方师承大唐名将李靖,因此裴行俭其实便是李靖神诡兵法的传人。只可惜一代儒将与他的师祖、师父一样,如受了什么魔咒,空负一身兵法绝学,总是大器晚成。
当日在花魁决赛时,杨悦与裴行俭结识,当下见过礼。李道宗与裴行俭也不另找他坐,便也杨悦等人坐在一处,重新排了坐次坐下一起吃酒。
李道宗最长自是坐在了上首,李愔身份最贵,坐在其次,其它人各自散坐。
众人坐下,边笑边谈。五人中五个人对战争感兴趣,不知不觉中便聊到行军打仗之事。
李道宗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讲起战争场面自然绘声绘色。杨悦又专爱听打仗的故事,不住提些问题,李道宗作答,众人参与讨论,几个人竟然是越谈越投机。
“如果评比一下,你们认为我大唐谁打仗最厉害?谁最当得上‘大唐军神’这几个字。”杨悦问道。
“当然是当今圣上!”李道宗回道。
“我怎么听说卫公李靖号称‘常胜将军’,从来没有吃过败仗。平南梁,战突厥,灭吐谷浑,战功赫赫,称得上‘大唐军神’几个字。”
“卫公!嗯,卫公打仗的确很厉害。当得起‘大唐军神’四个字。”
“圣上与卫公相比,谁更厉害。”杨悦问的问题,只合在后代评论,在大唐时代问出这话,有点太不识相。
果然众人怔了一下。李愔暗自里拽了拽杨悦,示意她不要胡乱问这种傻问题。
李道宗仔细想了一下,却说道:“若论战功。圣上十六岁自雁门关勤王,一战成名,其后身经大小数百战,几乎没有吃过败仗。平定内乱,圣上平薛仁果、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赫赫战功无人能及。但若论平外患,却是卫公功劳最大。不过当时圣上已继大位,不可能四处亲征,到不是说圣上打仗会输于别人。我自十六岁跟随圣上作战,圣上作战之勇,亲眼目睹,无人能敌。”
杨悦不由暗暗感慨:“原来李世民当真是战功赫赫,后世人有自以为高明者说李世民其实是当了皇帝之后,才将大部分平定天下的功劳划到自己名下,看来不过是后人的臆断。仔细推想,如果李世民不是战功太高,又怎么会有与太子抗衡的能量?”
“圣上力大,能拉五石劲弓。圣上的长弓也是特制的,近七尺长,能射二百步远,当年战刘武周,圣上轻骑觇敌,只剩二骑被贼敌所追,却能从容而归”
“当年在虎牢关战窦建德时,圣上与鄂国公尉迟将军二人带四骑亲自引敌,出入敌围如无人之境。曾与鄂国公相视大笑:‘吾执弓,公执槊相随,虽有百万之众能奈我何’,窦建德贼众六千骑兵追来,圣上与鄂公且战且退,将敌人引到伏击处。大破贼兵”
杨悦听得悠然神望,看了一眼尉迟洪道,笑道:“看洪道便知尉迟将军的威风。洪道这一只大拳,大概能打死一头牛。”又看了一眼李愔嘻嘻一笑,却没说话。心中却想“你这个‘小白脸’,怎么看不出有什么勇猛之势。不见得有乃父之风。”
尉迟洪道听了哈哈大笑,鼻孔冲天甚是自得,却还知道谦虚一句:“我怎能比得上叔父。”却是因为他平日最为敬服的便是他叔父的缘故。
李愔看到杨悦冲自己邪笑,明白她的心意,低声道:“要不要试试看,我的拳头一点不比别人差。”悄悄抓起她的手,稍稍用力一捏,已捏得她呲牙咧嘴。
却听李道宗继续说道:“卫公更长于申时度势,用兵之法,神出鬼没。卫公当年平吴计之所出,无不得胜。战突厥之时,我也跟随,卫公以两百骑骚挠突厥牙帐,贼敌落荒而逃最后斩首万人,浮获过十万之众那场面现在想起来还让人血脉贲张我也顺便在此战中俘获颉利可汗,一举将突厥帝国消灭。”
“除了圣上,可还有人能与卫公相比?”
“这个——似是无人能比。”
“李世勣呢?听说他作战也十分厉害。”
李道宗摇摇头。
“尉迟将军呢?”
李道宗还是摇头。
“江夏王呢?”杨悦嘻嘻一笑问道。
李道宗哈哈大笑道:“甘拜下风!”
杨悦笑着向他竖起姆指:“将军也是战功赫赫,能不自骄,只这一点,已足以令人敬服。”当下举杯向李道宗敬酒,一饮而尽,李道宗也哈哈大笑着一饮而尽。
“圣上是圣上,自不与众将军并论。卫公李靖自然称得上我大唐军神!”
“边疆胡人至今听了卫公的大名无不闻风丧胆!”
“我还听说卫公善于识人,当年候君集未反之时,便被卫公识破?”
李道宗笑道:“确有此事。”
“难道卫公真有能掐会算的本领?”杨悦有点茫然不解。
李道宗一指裴行俭道:“裴二郎尽受卫公所学,当知此道之密。”
杨悦转向裴行俭,裴行俭却笑而不答。
杨悦干脆问道:“裴兄给我看看,看我将来有何作为?”
裴行俭笑着摇头道:“长安公子将来的造化,愚兄却看不出来,只怕只有师公他老人家亲自看才行。”
杨悦叹道:“不知卫公身在何处,若能一睹尊颜,也不枉此生!”酒至半酣,杨悦本想说不枉来大唐一遭,幸亏警醒及时刹住车。
李道宗笑道:“卫公近几年越来越怪异,从不见外人,便是我等也不得相见。要不是有战事儿,只怕这个战疯子还不肯与外界勾通消息。”
杨悦这才明白裴行俭与李道宗在一起,原来是李靖有事要问李道宗,不用说定是为了辽东战事。
裴行俭却突然说道:“明日我正要去拜见师公,公子若想见师公,到是可与我同去。”
杨悦大喜,连声说好。
众人说说谈谈,不知不觉中已入夜间。席间众人不时会出去方便。教坊之中与府中不同,杨悦多有不便,待后来忍不住要去,李愔看到便跟她一同出去。有李愔替她把风巡视,确是省了不少麻烦。
杨悦感激地看他一眼,问道:“明日一同去拜见卫公,去不去?”
李愔摇头道:“只怕卫公不会见我。”
“怎么会?”
“他向来不与任何皇子结交,便是父皇当年与他交情非浅,他也不曾相助。”
这段公案杨悦识的。当年李世民在玄武门发动政变前,曾向李靖与李勣探问,二人均表示不支持也不反对。
杨悦想了一下摇头道:“其实卫公不反对便是支持。”
“噢?”
“试想圣上当年乃是谋逆,不反对谋逆不是支持还是什么?”
李愔吓了一跳,忙去捂她的嘴,四下里看了看没人,才放下心来,责怪道:“你也太大胆了。”
杨悦嘿嘿一笑,想想自己不是在现代而是在唐代,不可以胡乱品评古人,也自觉失言。不过李愔是皇子,自己诽谤他老子,他竟然不以为隙,反而替自己担心,心中不由暖洋洋的。
刚要表示一下谢意。却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两个人在吵架。从院中池塘边的花厅里传出来。声音不大,但从语速可以听出是在争吵。坊中虽然到处挂了灯笼,却也极暗,看不清是什么人,只隐约听出是两个女人。
突然间两个人似是吵得急了,其中一个声音大起来,斥道:“你以为你真能如齐王妃一般,受到宠爱?不过是去了两次,便痴心妄想”
另一个被斥,十分委屈,抽抽咽咽地说道:“我没痴心妄想,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有那么好命,”
“你还哭,当年齐王妃的才貌谁人能及,你看看自己也配,蜀王能看中你这样的人才怪。”
“阿姊,别说了,我没想自己能比齐王妃”
“蜀王?”杨悦听到二人言谈,不由去看李愔,当今蜀王除了李愔还有那个?齐王妃又是谁?齐王李佑的妃子?他不是已经死了么。他的妃子很美么?见李愔正微微皱眉,饶有兴趣地说道:“走,过去看看谁在为你害相思?”
李愔忙拉住她:“胡闹!”
杨悦笑道:“怎么是胡闹。你一向喜欢来教坊,种下点风流债再正常不过。去看看那娘子是谁,这小娘子对你也算极痴情,不如收她回府上”
“胡说八道。”李愔气道。冷不防,杨悦已挣开他的手,跑了过去。
那两人似是没想到会有人来,吃了一吓,忙起身往外走。二人原本在厅中,黑灯瞎火看不清,往外面走来,反而让杨悦看清了面目。其中一个正是当日选中李愔做入幕之宾的花魁春水娘子。
二人看到杨悦与李愔,也是一怔。忙向二人行过礼便匆匆走开,春水娘子更是低着头不敢看李愔一眼。
杨悦看李愔一幅十分冷莫的样子,奇道:“她不是春水娘子么,你怎么不理她。”
李愔脸色十分难看,哼了一声,回头便走,无论杨悦再说什么,均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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