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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第十八,终结]
安禄山父子三人和史思明的尸首被挂在了洛阳官道的立威柱上,连同一干投靠了安禄山的叛臣。只是一夜之间,安禄山身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洛阳,又从洛阳向着四面八方辐射出去。洛阳皇城里的人心惶惶,各路义军的兴奋,洛阳百姓的暗自振奋,各处狼牙军营里的混乱,无不让沦陷已久渐成死水的东都重新获得了生机。
站在南天别院背后的山顶上,君祭酒看着狼牙辎重营里燃起大火,昭示着洛阳各路义军的反攻开始。看谢渊领着浩气盟的人马冲破风狼大营,看冷三关领着明教弟子突破风狼外营,看蝉鸣林绿林袁晁领着过去的流寇打开了牢营里所有的囚牢,直到三路义军汇合在一处冲击皇城,君祭酒自山顶向着皇城方向飞奔。为了这一刻,她已经足足等待了两天。
有了君祭酒在皇城内部解决各处哨塔、箭塔,拿着君祭酒给的皇城内部详细图示的谢渊等在傍晚时分冲进了皇城。群龙无首的所谓大燕群臣、大燕精兵,在满怀复仇怒火而来的义军面前一退再退,好些大员根本就放弃了抵抗。不过一个时辰,东都皇城重新回到了大唐的手中。
当皇城内外重新换上了大唐的旗帜,皇城外拿着木棍、铁锹、斧头自发赶来的百姓高喊着大唐万岁朝着皇城跪拜,此起彼伏的哭声呐喊声不过片刻就感染了皇城中的义军。一时之间,仿若整个洛阳都在哭喊,为己悲,为国殇,声声震天。
洛阳的收复如同敲响了举国反攻的战鼓,长安、枫华谷、马嵬驿,从东到西,从北到南,全都在这战鼓声响起之后沸腾了起来。郭岩迅速调集了长安周边所有的丐帮弟子,与北上以来一直四处分散的藏剑弟子、七秀弟子汇合一处,先是清扫了长安城内的天一教、红衣教势力,又以袭扰的方式开始蚕食长安城内的各处狼牙大营。而原本打算从扬州绕道马嵬驿的天策府大军迅速转向洛道奔往洛阳,一路上将所遇到的狼牙溃兵打得鬼哭狼嚎。
几日后,皇室内部终于停止了彼此之间的争斗,肃宗下诏,命李光弼兵进河北、郭子仪挥师北上,直指长安。同时,太子领御前军,建宁王李倓领先锋职率建宁铁骑打前锋,共同护送玄宗、肃宗等皇室成员返回长安。
几乎倾覆了大唐半壁江山的安史之乱,终于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肃宗即位第二年,(今)河北全境收复,长安、洛阳回到唐军(朝廷正规军,非义军)手中,安禄山的主力部队终于尽数败退,残部逃亡西域、吐蕃、南诏等处。
肃宗即位第三年,各地叛军及其附庸或溃败或投降,除天策府仍追捕流窜的小股叛军之外,大唐再无战事。次年中秋,肃宗于长安发布诏书,追封了以哥舒翰、颜氏一门为代表的所有死于战乱的忠臣良将,又以皇帝的身份对参与平叛的各大门派、各路义军进行了褒奖和肯定(其中撤销了驱逐明教的法令,变相的给予了明教合法身份),同时宣布全国免除赋税三年以休养民生。到此时,安史之乱正式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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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三年,再一次踏上华山山道,上官博玉和于睿竟不约而同的有种脚步虚浮的感觉。随意扫了一眼,身后的弟子们也都一个个神情激动。抵达山门时,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犹豫。他们怕了,怕走进去只看到满地破败。
“前面可是上官师弟同于师妹!”
一声高喝在身后响起,上官博玉和于睿转过身——山道上卓凤鸣难掩喜色的狂奔而来。疾步迎上去,久别重逢的三人免不了一番激动一番寒暄。紧跟着卓凤鸣而来的弟子们,也同上官博玉和于睿带领的同门聚到一处,一时之间不少人潸然泪下。
“上官师兄,于师姐。”一直默默的看着上官博玉等三人寒暄,等到三人稍稍冷静了一点,祈进才出声,换来上官博玉和于睿更加激动的神情。
“祁师弟,你你可是想起来了?”拽着祈进的手臂,上官博玉眼里竟有了水光。
“去年想起来的。”上官博玉太过激动,以至于祈进觉得自己的手臂有点疼,但他并不在意这点疼。“对不起,若是那时我没有,至少能替大家分担一些。”
“这么见外做什么,只要能想起来就好。”抬手擦了擦眼角,于睿把祈进好好的打量了一番,这才看向祈进身后的谷之岚。“谷姑娘,别来无恙?”
“师妹啊,别姑娘姑娘的叫了,改口叫弟妹吧,哈哈。”迫不及待的点明了祈进和谷之岚现在的关系,看到祈进不好意思的样子,卓凤鸣忍不住笑了起来。
寒暄罢,重逢的纯阳四子率领着弟子们终于踏入了山门,却并没有看到破败的痕迹,一切的一切还是当年模样。惊奇之余,一群人急切的奔向纯阳大殿,一路上目之所见皆一如旧时。太极广场上的太极八卦图完好的保存了下来,各处牌匾都好好的挂着,甚至连各个殿前的香炉里都有青烟袅绕。这一切景象,让一群人都忍不住猜测是不是有同门先行到了,或者这些年来是不是有人一直在打扫。可一路往上,并没有看到有人生活的痕迹。及至纯阳大殿,上官博玉等人依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暂且放下了心头的疑惑,上官博玉等人紧锣密鼓的开始分配了住处,派遣弟子去往山头各处巡查,以及下山购买生活所需的物品。
其实,自从上官博玉他们上山,君祭酒就一直看着他们。尽管她知道没人能听见自己说话,也还是在山门处对大家说欢迎回来。此刻站在两仪门上,君祭酒看着冷清了三年的纯阳宫终于有了人气,看着同门们进进出出忙活着各项伙计,抚摸着手中的剑,浅笑。老头子,酒娘终不负所托,把完好的纯阳宫交到新掌门手里了。若你在天有灵,该表扬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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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着里飞沙,君夜寒不紧不慢的从天街出发,路过莲花峰,绕过论剑峰,终于到了坐忘峰。下了马,登上三年不曾踏足也没有忘记的峰顶某处,诧异的发现那里竟然有了一座木屋。木屋后面,君祭酒、野山、君照影的墓像是被修缮过,原本的木质墓碑换成了石碑,墓旁还有刚刚长成的雪松。
三年没有离身的大葫芦,终于被埋进了土里。君夜寒从包裹里取出早就请人做好的墓碑立起来,一下子像是花完了所有的力气,坐在雪地上。
风一刻不停,裹挟着细小的雪粒,不疾不徐的将君夜寒的道袍打湿。君夜寒静静的坐着,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冷意,脑子里有太多的画面一幅幅掠过,终于令他冷硬的表情软化。
“酒娘,我回来了,带着子焉一起回来了。”站起来,没搭理道袍上的雪,君夜寒抚摸着墓碑上君祭酒的名字,低声开口。只是,三年来越来越沉默,如今连声音都有些僵硬。“战乱,结束了。天下,重新太平了。”
“这三年,你还好么?有没有欺负野山?别太欺负人家了,难得有个男人敢娶你。见到照影了没?乍一看,她挺像你的,只是本质却截然不同。在你这样的妖孽面前,她还能算是个软妹子。不过,三年过去了,她是不是已经被你调、教成了小妖孽?若是那样的话,笑白估计会更郁闷了吧,又多一个调侃他的人了。当然,繁华和月衣也一样,反正他们都是被你欺负的可怜孩子。梦碎他,摆脱大师姐的称号了吗?我想恐怕没有,阿觞才不会改口。道远有没有进化成妖僧?多年不见,谨言只怕也更腹黑了吧?”
“呐,酒娘,你有没有见到子焉?”手指微颤,君夜寒强迫自己忽略这一时的失控,转眼看向风雪深处。“梦见他几次,却始终像是隔了什么,喊他也没有回应。我知道你会鄙视我,说我没出息,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他。”
君夜寒身侧六七步的地方,君祭酒看着他的侧脸,轻轻的摇头。儿子,我不会鄙视你的,因为我也很想你们。三年来,一有空闲我就会想起你们,想起和你们在一起的所有。
“不过,你跟他说,不用担心我。哪怕只有一个人,我也会好好的活下去,连他的份一起。妖孽养大的人,不会轻言放弃。这样,等将来下去见他时,才能跟他说我替他看了一切。当然,不许趁我不在就欺负子焉,别仗着野山纵容你就无法无天的,总有一天我会替他找你讨回来。”
可惜,我根本没机会欺负叶少,或者欺负繁华卿、月衣卿和莫笑白。一丝苦笑浮现在唇边,君祭酒很想说,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见不到死去的人,也无法与活着的人相见,就像是彻底遗忘在了这世间。
“对了,祈进和谷之岚恢复记忆了。经历过了生死和遗忘,这两个苦情主角终于解开心结在一起了。藏剑的叶蒙战死了,率领藏剑弟子阻截狼牙的时候,又当了一回血麒麟。高绛婷解脱了,在据守长安皇城等待唐军的时候为叶芷青挡下了致命一击。小七到底还是为了李承恩死了,所以说李局的桃花开得真旺盛。昔日江湖三魔,现在一个都不剩了。少林寺玄字辈的高僧,为了阻挡从洛阳逃窜去少林寺的狼牙,都死光了。唐门的那个断腿堡主唐傲天,死在了睢阳,不过我完全想不通他怎么会跑去那儿。”
“万花谷的阿麻吕,为了救人活生生累死了。当然,战乱数年,死掉的万花谷离经弟子不知道有多少,被他们救活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天一教投靠了安禄山,你知道的,安禄山挂了之后他们就想回苗疆,还想趁曲云和唐书雁都不在夺回圣坛。闹得挺厉害,五毒的玉蟾使凤瑶死了,长老艾黎也死了。不过塔纳一族和五毒教联手了,天一教剩下的那几个首脑到底没干过人家,算是彻底玩儿完了。明教的何方易死在了范阳,沈酱侠跟令狐伤同归于尽了。丐帮的范阳分舵,自舵主以下全数战死,加上当初没活下几个人的长安分舵,以及其他分舵的战损,丐帮算是大伤了元气。”
“不过,都比天策府命好。”顿了顿,君夜寒低下头看了一眼墓碑上野山遗老的名字。“曹雪阳拖着重伤跟她哥同归于尽,朱剑秋跟徐归道斗法没了半条命,徐长海、秦颐岩、杨宁都战死了,连李局都差点挂。天策府老一辈的将领,如今只剩下冷天锋和半残的李局。天杀营只剩番号了,天枪只活下来十来个,昔日的东都之狼现在就是一群伤残人士。嘛,不过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嗷嗷叫的,狼嘛,哪是容易垮的。”
“哦,浩气盟也挺惨的,浩气七星只剩下翟季真和可人,听说翟季真打算散伙了。话说回来,恶人谷都没了,浩气盟不散伙还能干嘛?那些弟子总要回归师门的,又不是所有浩气都愿意改行从军。穆玄英倒是活了下来,虽然少了一条胳膊。据说这小子终于不犯傻了,在军中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如今也算是吃皇粮的人了,总算没让少爷白死吧。”
絮絮叨叨把十大门派都讲完了,君夜寒才觉得有些口干,随手摸出个酒葫芦灌了一口。“至于我们,都挺好的,虽说这三年来一直莫名其妙的被困在了扬州哪儿也去不了。说到这个,喂,该不会是你弄了什么鬼打墙出来吧?每次只要一踏出扬州城就会迷路,晕头转向的折腾老半天之后又回到了城门口,这种不科学的事情真心累不爱啊。只是,如果真的是你领着基友们做的,为什么不出来见上我们一面呢?”
默默的摸了摸鼻子,君祭酒望天。嘛,我才不会告诉你那不是鬼打墙呢,不过是我打赢了系、统君,他愿赌服输就把你们给圈在了扬州而已。儿子,你可没看见系、统君被我修理得多狼狈,可算是替你们报了当初被骗的仇了。唔,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系、统君是一个武力值不高的小正太的,尽管智商很高,但是我才不跟他比智商,拳头硬才是王道嘛。我觉得肯定是因为他自称天道而被真正的天道惩罚了,才会被我揪出来并且武力镇压。托他的福,我才能把纯阳宫恢复成当初的样子,还给你修了屋子。
“我们五个人在扬州分开,长风说要去浪迹天涯,影月打算去龙门重开龙门客栈,风狂准备回藏剑争当铸剑大师,阿涯要回万花谷。”叹了口气,随即勾起一抹笑,君夜寒望向墓碑的眼神柔和极了。“你看,我们都有了新的生活和目标,我们都会活得好好的。”
恩,我知道,你们都会好好的,而我也终于没有牵挂了。欣慰的笑笑,君祭酒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走下坐忘峰。走着走着,感觉身子越来越轻,视线越来越模糊。像是感觉到什么,君祭酒收住脚步,发现自己的手指开始变淡、变透明。呵,终于到了这一天了么?就知道天道是没法欺骗的,哪怕是老头子舍了一生修为才换得一个实体也不过能支撑几年。
转过头回望坐忘峰上君夜寒的身影,君祭酒露出释然的微笑,逐渐消散,直至归于天地。
——正文到此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历时三个季度的故事终于告一段落,且让孤狂笑三声!ps:不打算写番外了,这个故事写了太久,实在折腾不动了,还望诸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