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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司马氏笑得天生不好看,笑时露的牙肉太多。自小就被家中逼着练得只会抿嘴笑,或是用帕子遮着笑。这些贵妇虽在人面前都秉着笑不露齿的姿态,但没一个比得了司马氏将这姿态融进骨子里,无论何时何地都没忘了姿态的。
“着实吓坏人了,我听着说我们老夫人的娘家,就是那个闵家,还没了个小子呢。”
司马氏说完,就抿着嘴笑了一下。
程瑜也不知道司马氏是如何能端着固定的优雅的笑容弧度,说着这样市井的话的。
“这一场病确实让很多人家都遭了罪。”
程瑜叹了口气,掉了几滴眼泪哭道:“二婶子,你不知道我当时又多怕。你说,通儿这也没沾着什么?怎么就染了这个病。我那丫头虽也得了病,可是在通儿发病之后。如今都说是否极泰来必有后福,可这都说后话,若是没有郭夫人帮忙找了个懂医术的婆子来,我的通儿”
言罢,程瑜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司马氏也跟着哭道:“谁说不是呢,儿女都是债。我这也是做娘的,只一想想,就跟着揪的肉疼。若是天灾也就罢了,若是*,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这里面还有*?府中那些传闻”程瑜看了一眼司马氏。
司马氏一愣,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说道:“是婶子我失言了,哪里来得*?只是崔通这病实在蹊跷,让人忍不住多想罢了。”
程瑜皱眉说道:“确实蹊跷。”
“我这还有些小儿穿的衣物,我听着通哥儿都穿的新制衣物。不是婶子多嘴,通哥儿之前就是养得太洁净了,也是侄媳妇你出身高,许进那侯府的规矩带了过来。但像婶子我这样小门小户出身的,就讲究着小孩子穿别人穿过的衣服,这才能没病没灾的。”司马氏说着拿出了几件半新不旧的小褂子,上面或绣着鲤鱼或绣着麒麟,都是些吉祥如意的精致绣样。
程瑜伸手借了过来,赞道:“这模样当真好,过一会儿啊,我就给通儿试试。”
“可不能立即就穿,先用开水烫过,去去味儿。”
司马氏接着压低了声音说道:“婶子我这里已烫洗过一次了,但中间别再出什么岔子。这国公府里,见不得侄媳妇你好的人多得是,可得防备着些。有的人啊,就专捡这漏子钻。借着人手害人呢。”
程瑜倒抽一口凉气,喃喃说道:“可不是呢,通儿上次可不就是被人钻了漏子。多谢婶子提点着,不然我这粗心大意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钻了空子。婶子往后还要常来才是。”
“你们在府中是顶尊贵的人,我若往你这边跑多了,怕是有人要说我爱攀附人呢。”司马氏说完,又抿了嘴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但咱们娘们处咱们娘们的,现今我也豁出老脸去让她们念叨去,必会常来看你的。只你这小年轻的,别嫌我们这些老人家烦就好。”
程瑜就也跟着司马氏一样,抿嘴笑着。
待司马氏走后,秀妈妈就看着司马氏的背影低声说道:“这位二夫人前不久还往老夫人那处跑,这看国公爷疼爱了小少爷,就又过来了。倒是去哪里都改不了占便宜的小毛病,这才几件旧衣服,就换了我们这上好的茶叶。”
对于司马氏方才拿走的茶叶,秀妈妈仍跟着心疼。
程瑜只眯眼笑道:“我看着二婶子和气的很,她哪里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好茶。她既爱喝,就是多拿一些也没什么的。”
说完,程瑜沉下脸扫了一眼司马氏送来的半旧小褂子。
这是来试探虚实,还是慌了阵脚了?
司马氏在上一世在整个府里都是这么个趋炎附势的碎嘴妇人的模样,虽在外人面前都端着娴雅贞静的贵妇架势,但在一个院门里圈久了,哪里能装得长远?
只许多人不仅只有两张皮,拨开外面的端庄面容,露出了市侩嘴脸。再拨开市侩的嘴脸这层伪装呢?里面又会藏着什么?有人潜在水面下隐藏,有人就在水面上努力扑腾出大的水花,让人只看着她是个闹腾无知的,将整个阴谋算计都藏在这大水花之下。
程瑜病了,这病得还很不地道,整个府里都知道她是在装病,且避得就是见小闵氏。
便是小闵氏强逼着程瑜去,程瑜就只冷着张脸,一副不愿理小闵氏的模样。
小闵氏也是听过府中传言的,这时见了几次程瑜的模样,就知道程瑜这是认定是她做下的事了。
这也全因程瑜这边,程瑜都已查过,并发现任何线索。
若是程瑜直接说给小闵氏,让小闵氏与她一道共同捉拿凶徒,小闵氏必然不允。
于是程瑜就放出风声,先将小闵氏的罪名坐下,将小闵氏彻底牵连其中。
逼迫着小闵氏为洗清污名,去查验她自己院中,去捉拿那罪魁祸首去。
过了几天,便是连庆国公也对小闵氏出言厉声提醒要注意分寸,这是许多年都未对她说过的重话。小闵氏又恼又气,知道她这是着了旁人的道儿了,她并未对崔通下手。而程瑜不会害自己的儿子,刘氏虽糊涂也不至于害了她的亲孙子。那是府中哪个儿做的?让她背上这个罪责?
因小闵氏院中有个丫头染了病,由此小闵氏才被牵连在里面。但这小丫头家底清白的很,并没任何和旁人勾结的迹象。但这小丫头如何就突然得了天花?
小闵氏越来越觉得,这时一箭双雕之计。
哪个能从中获利?那庶出的两房?
小闵氏打从心里厌烦着这被人诬陷的罪名,她是曾对程瑜的那胎动过心思。但经过崔翊的几番劝说,她已放下了。正如崔翊对她所说的,程瑜娘家势力强大。若是用此手段,便是最后让崔翊得了国公府,少不得要得罪了程府侯府,那时不是给崔翊设下障碍?而如今大房出了这么多丑事,她又何苦再去害了崔通,于她并没有多少益处。
随后,小闵氏又不免恼恨起程瑜的愚蠢,怎得这么就中了人的挑拨之计。
这么多年,小闵氏一直顺风顺水,未有人敢逆她。虽前两年有刘氏管着家恶心着她,但刘氏是她的儿媳妇,在她面前也是必须毕恭毕敬的。这时小闵氏发现,她的敌手除了刘氏哪房,竟还有旁人。小闵氏恼怒了,恼怒恨毒的结果就是她将院中的与那染了天花的丫头有所接触的人都擒了起来,都关了起来细致审问。今儿说是有人招了,明儿说要拿人了。
小闵氏就不信,就是没人招认,难道就没人心慌么?人一慌,就会做错事。
大约过了半个月,小闵氏院中的一个丫头的饭食里就被下了毒。小闵氏早派人盯着这些人,就等着人来杀人灭口。
于是立即就将要被下毒的丫头,要给人下毒的丫头同时擒住了。
这要被毒死的名字叫做金莺,要给人的小赌的丫头叫做春桃。
金莺是哭得不行,只说她与府外表哥的事被人拿住了,于是被威胁做下了这事。她旁得都不知道。
春桃竟是三夫人那院中的人,被抓住后,就只想要求死,差点儿就咬了舌头。
三夫人知道后,是被两个人搀着才能走过来,见到春桃,一巴掌就扇了过去,骂道:“为何害我?”
春桃看着三夫人,眼中含泪,终于开口说道:“夫人放心,我是二夫人指使的。”
三夫人立即骂道:“原来是司马氏那个贱妇,母亲,是司马氏。快将她擒来。”
小闵氏看了眼那面色苍白的三夫人,三夫人立即反应过来,慌忙说道:“母亲不要疑我。”
“你能养出这样个奴婢,怎会做出这么大的事情?”
小闵氏笑道:“既春桃说是司马氏主使,那就将司马氏唤来。”
春桃见小闵氏不中她的计策,又要咬舌自尽。
小闵氏命人将春桃的嘴里塞好布条,先用铁针将她的十根手指都钉在地上。
然后等了司马氏过来,小闵氏就立即说道:“司马氏说了吧,春桃已说了。”
春桃见小闵氏将她诬陷三夫人之话当真,真把她的话当做供词。
春桃一时也慌了,见到司马氏后,就哭着直摇头。
此番更是确认无疑了,司马氏合了合眼睛,暗恨春桃的蠢笨。
“儿媳一时糊涂。”司马氏缓缓跪下,低声说道。
说完,司马氏竟抿了抿嘴角,却无法再抿起那如量定好的笑容。
“糊涂?”
小闵氏咬牙问道:“你都已是快有孙子的人了,怎就做下了这事?竟敢诬陷我?”
司马氏看着小闵氏轻声说道:“儿媳是庶出,嫁得人也是庶出。往后的子孙只会是国公府的旁支,等国公爷归去,分了家。这份荣耀更与我们不相干,母亲也是庶出,难道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既然重视嫡出,那就只让男人娶一个正妻就好,就只生嫡子就好。为什么还要那么多女人?既要了这些女人,还要她们生孩子,生庶出子女。那为什么男人们还要轻视她们轻视这些孩子,这不是他们做下的孽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弄得嫡出也苦,庶出也苦。”
司马氏看着小闵氏怔怔的说道:“我活了这么许多年,仍不明白为什么。被这念头困得久了,就想去争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