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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宁生在碧水边的高台上苦苦等待了不过半个时辰,忽然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满面怒容的赵家长子宁远。
不比赵宁生的俊秀过人,赵宁远疏眉淡眸,相貌只能勉强算得端正,但那一身祥云白鹭的郡守服,倒是为他多添了一分贵气。
知道这人身份后,檀溪脸上的神情顿时多了几分不自然。
玉髓随即也反应过来。这赵宁远正是熙夫人如今的夫君,也难怪檀溪见了不自在。只是熙夫人这前后两位夫君的差距也太大了些,不知檀溪看到这样的情敌,心中是何滋味。
赵宁远上台,不由分说便要将赵宁生拉走。
“三弟,你看看你像什么话!还不跟我回去!”
赵宁生甩开他的手。“我不走。”
赵宁远怒气更甚,却碍于人多不得不压低声音,字句似从牙缝里挤压而出。“你是要让我赵董二家沦为遥城笑柄么?”
赵宁生坚定地望着碧水的方向。“此事过后,我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你能给什么交代?”赵宁远用力揪住他的胳膊。“你以为凭你的几句话,能平息董家的怒气?别不识好歹了!不就是个女人,我看你真是昏了头!”
赵宁生不语,仍然执拗地抱着柱子不肯走。
赵宁远挥了挥手。“来人,把他给我拖回去。”
几名赵府家仆立刻上前,看来要动武。
赵宁生还想挣扎,却忽然脸色一白,软倒下去。
赵宁远一愣,缓过神来只当他体力不支,当即招呼几个家仆来扛人。正在此时,一道劲风吹过,众人抬袖遮面,只模糊地看见一红一黑两个影子一晃。风过后,台上的赵宁生已没了踪迹。
玉髓与檀溪不约而同地神情一变。“不好,有魔气!”
离遥城二十里的点昆山石洞,原本是媚蛇青姬的洞府。自从青姬带着暮云的魂魄去了妖界,这里也逐渐荒废下来,直到今天迎来了两位妖魔和一个凡人。
胆敢在盘蒙神君的地盘掳人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妖魔。
红衣似火的玄鸦光抱着手臂,脸上挂着招牌式的轻佻笑意。“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他面前,可不像你的风格,阿沅。”
碧沅坐在昏迷的赵宁生身侧,眉心微蹙,冷艳的脸庞上难得出现了担忧之色。
“他不对劲。”
玄鸦光放下手臂,不缓不急地走了过来。
“多半是日晒中暑罢了。你对这小子也太紧张了些。”他搭上赵宁生的腕脉。“让我瞧瞧。”
他的神情忽然一凝。
“如何?”碧沅忍不住开口询问。
玄鸦光放下腕脉,拨开赵宁生的眼皮看了看。“不妙。”
碧沅脸色一白。
“他中了情根。”玄鸦光收敛起笑容。“竟然有人把这个东西拿了出来,偏偏用在赵宁生身上,种情的对象还是盘蒙神君的弟子般若。如此巧合,难道有人在谋划什么?”他神情一寒。
碧沅心急。“究竟怎么回事?什么是情根?”
玄鸦光将情根简单地向她解释了一番。
“这么说,他忽然钟情于般若,也是因为这情根?”
“不错。”玄鸦光起身。“不仅如此,情根所种之人,若得不到自己所爱的对象,便会渐渐虚弱而死。”
“可有解法?”
玄鸦光踱了几步,瞥了瞥碧沅,又转开眼。
“没有。”
碧沅怔忡半响,又望向赵宁生,最终下定了决心。
“我不能让他死。”
玄鸦光与她相识多年,早有默契,此刻已知她心内所想。“阿沅,你冷静些。般若可不是一般人,且不说她是盘蒙神君的弟子,就是我们的主上也——。我们动不得她。”
“我不管那么多。”碧沅神色坚定。“哪怕她是九天玄女,我也要把她抓来给宁生。”
“阿沅”
“别劝我。”碧沅见玄鸦光神情忧虑,不由得语气微软。“鸦光,你知道的。对我而言,没有比他更重要的。”
玄鸦光叹息了一声。
此时赵宁生眼睫微动,似要醒来。碧沅伸手往他脸上一拂,他又睡了过去。
“若主上怪罪,此事我一人担当。”碧沅掷地有声。“麻烦你送他回去。”
语毕,她旋身而去。
玄鸦光望着她的背影,怔然而立,心中微涩。
阿沅,我怎会让你一人担当?
他苦笑一声,转向地上的赵宁生,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若是此刻杀了他,便是一了百了,他可以将赵宁生的死推脱到情根上去,碧沅也不会知道他伸出手指,指尖却在将要触到赵宁生额头时又停了下来。
如有一日,阿沅知道真相,怕是会与他彻底决裂。
思及此处,他胸口一痛,却是怎么也下不了手了。
他收回手指,又是幽幽一叹,忽然想到当年在楚国长邺第一次见到阿沅时的情形。呢那个时候,她还叫吕芳儿。
那是长邺城外的一处险崖,人迹罕至,也不知她是怎么被两名盗匪给逼了上去。当时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婴儿,看上去不过数月大。她衣衫褴褛,满面脏污,唯独一双眼还算清亮动人,盗匪动了邪念,想要淫辱她。
偏偏这险崖正是魔界出入人间的大门之一,从魔界而来的玄鸦光正碰上了这一幕。他本不想多理,却见这女子绝望与愤恨交错的神情很是有趣,不免多看了一眼。
多的这一眼,他却看出些门道。这女子和婴儿身上都有仙气,显然与某位神仙关系不浅。再看她命格尊贵,照理说不该沦落到这番境地。他不禁有些好奇,便隐身在一旁。
她抱着婴儿,退到了崖边。正当他以为她要跳崖以免受辱时,她却忽地一笑,朝那两面盗匪求饶,表示不再反抗,只求他们放她母子一条生路就好。
盗匪邪笑上前,她从容地将婴儿放在一旁安置妥当,便开始宽衣解带。衣衫下的曲线玲珑,令盗匪们大涨,朝她扑去。
玄鸦光看得无趣,以为这女子不过贪生怕死之徒,正要离开,却听得盗匪一声惨叫。原来她手中藏了一根打磨锋利的尖锐发簪,趁一名盗匪不备,狠狠刺进那人眼中。而另一盗匪尚未反应过来,已被她紧紧抱住,身形急转一同跌下山崖。
待玄鸦光赶到崖底,那盗匪早已气绝身亡,女子浑身浴血奄奄一息,也是命在旦夕,却怎么也不肯咽气。她望着他,目光带着一丝恳求,仿佛仍有心事难了。
“你不想死?”玄鸦光挑眉问她。
女子用尽力气,微微点头。
“如果你现在选择活下去,今后便要杀更多的人,甚至成为以杀人为生的恶魔。”他轻笑。“就算是这样,也要活下去?”
女子毫不犹豫,依然点头。
玄鸦光以心头热血令她成魔,从此以后,赤鸦乌沅,形影不离。
那个襁褓中的婴儿,被他送到了遥城赵家。他趁赵家三公子病重时,将两个孩子换了过来。那真正的赵三公子,早已咽了气。他只知这孩子是碧沅亲身骨肉,至于他的父亲是谁,碧沅如何会落到如此地步,却是碧沅心中禁忌,他也从未试图了解。
他是邪魔,不是什么好心人。救碧沅是因为好奇,也是被她的身份和面临匪徒时的决绝打动。至于这孩子和她曾经的遭遇,他并不关心。
然而这么多年相伴,他教她武技法术,与她共同进退,在战斗中保护她,也被她保护过。不知不觉,已习惯她站在自己左右,哪怕片刻离别,他也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后来他知道,那是寂寞。
魔神白宴曾经说过,当一个魔懂得寂寞的时候,代表着他已经动了情。
玄鸦光摸了摸头上的鸦羽,又渐渐露出轻佻妖媚的笑容。
动了情啊真是麻烦,可又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