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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光碧沅出现在这里,这位花氏三娘的身份呼之欲出。
魔界花使寻春,据说素爱收藏各种杯具。般若本欲以珍贵的沧南花璃盏做诱,劝她离开点昆山。为防有险,她也准备了对付妖魔的菩提香和伏魔索,可暂时困住花寻春。但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想与魔界结仇,为碧水福地惹来麻烦。
谁知花寻春却提了另一个条件。
她要盘蒙神君常带在身边的一串乌木珠。
她落落大方,只说自己对神君倾慕已久,奈何神魔不同道,无法追随左右,所以只求神君一物聊作慰藉。
般若不是没有怀疑。千年前魔神被封印,正是盘蒙的杰作。花寻春作为魔界七使之一,照理说该对盘蒙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怎么反倒对他倾心?
只是花寻春提起盘蒙时神情里难掩的惆怅和惦念确实不像作假,而乌木珠也的确不是什么法器,只是一串普通的珠子,这一点般若最清楚不过。
因为这是很久之前她亲手磨制,送给盘蒙的礼物。
当时是她十八岁生辰,她和盘蒙在川蜀收了只山鬼,顺道取了山鬼的一坛百年枇杷酿,月下对酌。饮至半酣时,般若想到生辰之日再无亲眷孤身在世,忽然有些感伤。
盘蒙默然片刻,起身而去。小半个时辰后回转,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里头还卧着两只圆滚滚的荷包蛋。
般若顿时红了眼眶。
盘蒙伸手在她头顶按了按,说放心,从此以后自有为师护你。
后来才知道,盘蒙愣是在这大半夜地揪了只田鼠精,逼它把存粮拿出来做面条,又摸了两只锦鸡蛋,这才成就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寿面。
尽管这面条的来历有些囧,般若依然很感动。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必定要还十分。她想了许久,将自己珍藏许久的乌木块悄悄地磨成了珠子,又用丝线穿成串送给了自家师父,聊表心意。
没想到花寻春要的竟然是这件东西。
这事看似简单,其实倒不易。盘蒙神君此人跟貔貅兽一般习性,落到他手里的东西从没有再拿出来的。若使旁门歪道,更是班门弄斧自讨苦吃。
还得回碧水再做计较。
碧水福地的琨井外,栓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双翼白虎,见到般若三人亲昵地摇了摇尾巴,凑上前来求抚摸。“雪麟?”般若微讶。“是凤王来了?”
“正是。”消息灵通的阿菊带着瑶泉出现,笑容满面。“凤王他刚到不久,正在里面跟师尊大人说话。”
瑶泉和真珠两姐妹到一边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玉髓去园子里采雪麟爱吃的琼浆果。阿菊神秘兮兮地指了指琨井:“凤王这回登门,怕是要吃苦头。”
般若心念一转。“莫非他有求于师父?”
“可不是?”阿菊颇有些幸灾乐祸。“他想请师尊大人用卦算之术替他找一个人。”
盘蒙此神虽说神品恶劣,却也不是没有长处,比如说他擅长卦算,能推五界中事,知过去未来。当然,卜算天机对神力耗损不小,盘蒙又怕麻烦,极少开卦。
宣梧凤王登门,向来是以拜访为名踢馆挖墙角,若不是实在无法可想,他也不会求到盘蒙这里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听说凤王要找的这个人,是他从前在人间的相好。”阿菊抱着手臂,唇角带笑。
般若瞟他一眼。“你知道的倒挺多。”
阿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走兽一族的消息向来传得快,再说你知道凤王他跟兽族关系不睦,他的事总会多受些关注。”
这话倒没错。宣梧王向来跟掌百兽的麒麟王不对盘,为此他还特意找只灵虎赐了对双翼当做坐骑,连取名都用了“麟”羞辱之意可见一斑。为此兽族一直对宣梧王眈眈相向,就等他倒霉好令百兽出口恶气。
从这个角度来说,宣梧凤王和盘蒙神君虽说神品都不怎么样,后者却胜在表面功夫做得好,只耍阴招。是以不仅不招人怨恨,还颇受景仰,连敌人都被他迷了个神魂颠倒,实在高段得多。
宣梧王从琨井出来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这位天界第一美人拖着沉重的步伐,面色灰败金眸黯淡,光彩不再。白虎雪麟讨好地上前撒娇,被宣梧王一掌推了个跟头,灰仆仆地爬起来跟在他后头。
他抬起眼皮看见般若,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般若,赶紧弃暗投明,云上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宣梧羡慕盘蒙座下弟子出众,时不时前来挖角。这话他每来碧水必说一回,这回尤其诚恳,多半是被盘蒙狠狠拿捏了一通。
天色已晚,般若嘱咐阿菊带宣梧王去水榭留宿,自己取了盏泉州灯在琨井外守候。不多时,盘蒙从琨井款款步行而出,看见她时一怔,随即微笑,风华尽展。
“回来得正好,陪为师走走。”
般若默然点头,提着灯走到他身旁。杨柳回廊上,两人并肩而行步履一致,正是积年累月养成的默契。
“师父似乎心情不错。”般若目视前方,心中暗自猜度。如果趁机向他要那串乌木珠,他是否有可能应允?
“天帝为宣梧和白鹤神女结了仙缘,为师是为他高兴。”盘蒙道。
“是么?”般若笑了笑。“凤王即将大婚,为何要来碧水?”
“他想让为师帮忙找一个凡间女子。”盘蒙轻笑一声。“大婚在即,难免想起初恋。”
“那师父帮是不帮?”
“宣梧乃为师至交,自然要帮。”
“什么条件?”
“还需什么条件?宣梧乃为师至交——”盘蒙义正辞严。
“师父!”
“要了他一根天命羽。”
般若震惊。天命羽一出,百鸟莫敢不从。宣梧凤王统共只有三根,这就被盘蒙拔去一根,难怪他的脸黑成那样。
“师父好手段,徒儿佩服。”般若真心赞叹。若她能有盘蒙这讨价还价的本事,如今大概也不必为乌木珠而烦恼了。
“徒儿也不逊色。这么快回来,想必已经取得*锁了罢。”
“尚需些时日。”般若微微垂首。
盘蒙忽然停下脚步,扬首望天。“徒儿十八岁生辰那晚,也是这般月色清明。”
般若心中一阵酸涩。
“这些年徒儿辛苦,为师思量许久,决定送你一件礼物以权作慰劳。”盘蒙转头看她,目光清澈明亮。
般若不禁有些激动,盘蒙神君的礼物——她忽然觉得不该报太大希望。
“不如这样罢,你自己来选。除了为师的宝贝和美酒,其他什么都可以。”盘蒙目露鼓励。
般若的眼神立刻扫向盘蒙手腕上的乌木珠。
盘蒙咳了一声,垂下袖子把珠子遮了起来。
般若失望地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
盘蒙挑眉,循循善诱:“怎么会没有呢?你再仔细想想,想深远些。”
般若疑惑地望向他。“真没有。”
盘蒙一脸惆怅。“难道徒儿不想念为师温暖的怀抱?当年你扑在为师怀里,怎么都不肯放手”
“徒儿先回房了!”
盘蒙神君目送徒儿疾走而去,神色转冷。“看得够久了罢,还不出来。”
宣梧王从柳枝的阴影里踱步而出,神情复杂。
“难怪你转了性开始收徒弟,”他不屑道:“原来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那又如何?”
“真不明白你,小般若虽好,却毕竟只是个凡人,比得上娥凰么?”
盘蒙瞟了他一眼。“你要找的那个女人,可比得上白鹤神女?”
宣梧语塞。
“不管怎样,你别忘了自己所肩负的责任就好。”宣梧再次开口。“魔神就快要苏醒,归镜已碎,你可有再次封印他的把握?”
“当然。”盘蒙面色冷峻。“这一次,我会让他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