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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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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钺觉得自己好像沉沦在一幕魔法幻象中无法自持了,这些情况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发生!要他相信昨夜诡谲的一切,倒不如勉强他相信乔妆做了什么感天动地的大好事,所以恰好在那一刻凤凰涅槃、羽化升仙了!

    文钺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乔妆昨夜摔倒的位置:那里是一片平浅而宽阔的水洼,周边的泥土基本干透了,当中部分还有些泥泞,中部偏前的位置有两个类似椭圆形却不规则的小水坑,后段也有一个小坑延接出一条平整腻划的抛物线

    “骆炀,过来看看”文钺摆手招呼骆炀过来自己身边并排蹲下“你看这两个小坑,有什么想法没有?”

    “小坑?!”骆炀挠了挠头,接着伸出手臂丈量了一下小坑到洼地前后边缘的距离“你是想说靠!你正经点儿,行不行?!你说有正经事儿要办,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回去补个觉实在!”

    “什么啊?我怎么了?”文钺被骆炀的反应弄懵了“我哪里不正经了?!”

    “哪里?!你不是说来找线索吗?”骆炀站起身来“结果你倒对那俩坑感兴趣了,你是有多少年没见过女人了?!她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你就不能放尊重一些?!”

    “你”文钺仰视着情绪激动的骆炀,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骆炀被文钺笑得莫名其妙,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放出狠话缓解自己的尴尬“你要笑就在这儿笑个够,我现在就开车走,你好自为之吧!”

    “哎,别”文钺赶忙拉住骆炀。“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武断呢?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那种人吗?!而且”文钺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

    “还笑!”骆炀显然有些恼了。

    “好,不笑了”文钺忍住笑意“你以为那两个小坑是”文钺也不好意思直说,只好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两下“怎么可能?谁的能那么硬,只是摔倒就把地戳出两个坑来?!你这想象力,啧啧,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你敢说你想到的不是那里?!”骆炀瞪着文钺的眼睛。

    “我得承认我想到了,但我第一时间就明确的知道不是,”文钺笑笑。“所以我才问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那你有什么想法了?”骆炀反问道。

    “我突然想起了我们在新兵训练营的日子”文钺安静下来,他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还不算成熟的想法,需要更多线索加以辅证。他的视线向前方广阔的空地扩展开去。地上每隔一段就有一个黑乎乎的小圆点,在黄土地上蜿蜒成一条规律的波浪线

    骆炀看着再次陷入沉思中的文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恐怕很难再找到任何一个人能与文钺的思维同步,他的跳跃性、敏锐度、触类旁通的能力,总是让人望尘莫及。骆炀自认帮不上文钺什么忙。又被顶头的炎炎烈日晒得头昏脑涨,只好默默走开,准备回车里享受空调去。

    “又想自己开溜?!”文钺抬起头“身上有照相机之类的东西么?”

    “照相机?”骆炀摇摇头“又不是出来郊游,谁还带那破玩意儿?!”

    “你送紫媛回市区。就没买个带照相功能的手机?!”文钺眼神中另有寓意。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骆炀撇着嘴,将刘海一甩“有话直说。咱们兄弟一场,也没必要绕圈子。”

    “兄弟一场”文钺重复着、玩味着这句话“很多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你这是闹哪样儿不就顺手扔了你一块儿破手机么?!回头咱们去市里。随便你选,我还你两块儿!”骆炀避重就轻。

    “你变滑头了。”文钺嘴角一扬“你接近穆晗有什么目的?是兄弟,就别在这儿跟我胡编乱造。”

    “如果我说我想保护她下半辈子,你相信么?”骆炀斜眼瞄着文钺。

    “我信!”文钺不再说话,也并不看骆炀,可是他心里清楚自己可能从此不会再信任这个兄弟了。

    “你根本就不信!”骆炀在文钺身旁并肩蹲下“我们都经历了太多”

    对话无法再继续下去,两个孤独、敏感、多疑的男人,肩并肩蹲靠在无垠的旷野中,背景只有一排破旧的房子和一条无尽的长路。

    不止他们,岚的面前也有一条无尽的长路。她已经挣扎了一整夜,双手紧握着那把匕首,在梦魇中,拖着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大汗淋漓的奔走着、喘息着、迷茫着、绝望着,她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尽头,这种疲于奔命的挫败感已经击垮了她。可是她停不下来,只要稍一懈怠,致命的痒就会立刻席卷全身,让她觉得连呼吸都酥麻难耐,很不得立刻去死。

    可是岚不甘心,自己的前半生还没有享受过一天幸福,即便要死,也不能如此窝囊的死在这里,她的玫瑰色房子、天竺葵和鸽子,曾经梦想着带给自己幸福的男人和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屋檐在她没有得到这一切之前,她不能容忍自己有哪怕一丝赴死的冲动。

    混沌中,岚的眼前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背影,她居然先认出了他——文钺,如血的残阳,漫天的火烧云,华丽灿烂到炫目,山风烈烈,吹得他衣袂翻飞,清瘦矍铄的背影在山顶凛冽着,庄严的像一座塔。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这句话无情的击碎了岚的想象,她以为他至少会问,那夜为什么进了骆炀的帐篷?或者会问,为什么送走骆炀时竟没有再流一滴眼泪?或者哪怕他只是说一句:“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居然只问一个名字,一个岚最不想回答也最无法面对的问题。她只能敷衍的笑笑,假装从容的转身离开。

    那一年她已经十九岁,十八岁开始她失去了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岚。

    记忆的卷轴缓缓打开,岚不得不面对自己十八岁之前的人生。

    最开始是家暴,父亲用手头所有可以利用的“凶器”对付自己和母亲。岚有记忆之后,母亲伤得最重的一次,在医院缝了六十多针,因为失血过多,连她的嘴唇都是灰白色的,她却不敢在医院耽搁时间,抱着年仅四岁的自己匆匆赶回六七里地之外的家里给父亲做晚饭,岚还记得她一边赶路一边哭泣,大滴大滴滚烫的泪水顺着自己的脸颊流进脖子里,迎着秋风,化作岚脖颈上嗖嗖的凉意

    后来岚慢慢长大,才知道母亲为何要这般受辱,只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儿。母亲也曾经怀过弟弟,那时父亲还不知道,一次剧烈的争吵之后,父亲抓起了马扎,横扫在母亲身上,她流了太多的血,后来岚才知道那血本应该是改变自己和母亲命运的东西。

    岚不知道怎样才能保护母亲,她曾经尝试过,结果被父亲一脚从里屋踹进院子里

    那个夜晚,母亲头上包着一大圈纱布,滑稽的像个阿拉伯人,她将身上仅有的二十元钱塞进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手里,哽咽着说:“趁你爸喝醉睡了,你走吧!妈妈对不起你,再不走,早晚有一天咱娘俩都得让他打死”

    “妈妈,你跟我一起走吧?!”孩子恳求道。

    “妈妈老了,也没什么奔头了,”母亲哭着摇了摇头“好好活着,孩子,别记挂我,为你自己,好好活着!”

    岚逃走了,离开这座困顿的城堡,投入了下一场厄运。

    离开家乡,她在城市里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老板垂涎于她的美色,终于在一天夜里冲进了她的宿舍当鲜血从自己身体里流淌出来的时候,岚几乎疯了,她想起了母亲和母亲体内那腔本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鲜血,她在慌乱中捡起了床头的烧火钳子,将老板生生打死了。

    她那时已满十六岁,已经达到国家法定完全刑事责任年龄,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虽然她也是受害者,却只能从轻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她的年轻和美貌终究伤害了她自己,在监狱这个大染缸里,她学到了更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甚至还学会了偷盗、爆窃、投毒

    一个五毒俱全,样样精通的女人最终会怎样?

    她不想在监狱浪费十年的青春,所以她决定越狱最终没有成功,因为同监室的女人出卖了她

    这次刑期被成功的延长到十四年。岚不能饶恕她的室友,再次回到监狱,虽然她们已经被分隔了监区,岚却对自己发誓决不能放过她。等待了半年之后,终于在一个清明节,教导员宣布会带领改造比较彻底的劳教人员去英雄山参加扫墓仪式。

    那段时间岚表现的尤为积极,她的清澈笑容迷惑了教导员,当她终于成功的混入扫墓队伍之后,她的反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