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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个,秋瑾兴奋的脸庞渐渐失了光彩。
水家,原是东离国的开国望族,祖上出了个有从龙之功的宰相,之后族中子弟陆续有人入朝为官,在当时,水家的声望可说到达一个颠峰,然而到了水未央父亲这一代,族中只出了个正三品户部尚书,但能爬到这样的职位,对已逐渐败落的水家而言,仍是十分有用,可就在前不久,这庇护水家的大树竟被皇帝给削了官,原因是天降旱灾,农民粒米无收。
事实上旱灾关户部尚事啥事!户部除掌管人民、贡赋、钱谷外,还掌土地,但那可是天灾,老天不降雨,他能怎么着?若是以往,皇帝也只是发发飙、嘴上骂一骂也就算了,偏偏水家这位户部尚书在朝中得罪了人,几个朝官联名上奏,把老天不降雨这等天灾安在他头上,说得好似只要他罢了官,这雨才会降。
皇帝是个古人,古人对这等迷信之事深信不疑,于是大笔一挥,水家这最后的庇护就这么倒了,从此水家再无一人在朝为官。
这对水家而言无疑是个噩耗、是个打击,没了官场的庇护,水家在外经营的生意顿时一落千丈,偏偏这时传来一个致命的消息—水未央的父亲,水家这一代的族长、最有能力的男人死了。
族长死了可以再选,这不打紧,可问题是,水未央的父亲是跟着水家的商船跑船时落难死的,船上除了人外,还载着族中近三分之二的家财。
海运利润大,跑一次船,可为已经吃老底的水家带来巨富,有了银子,水家才能再培养族中子弟,供他们入朝为官,再次为水家带来过往的辉煌,所以水未央的父亲在和族中长老商量后,便带着族中三分之二的白银出海进货,谁知会遇上暴风雨,人和船全沉了。
一夕之间,水家一无所有,族里众人吵吵闹闹,吵着瓜分余下的钱财、闹着要水未央母女赔钱,指责她们,若不是水未央的父亲自作主张,那些钱也不会没了。
水未央的母亲承受不住压力,没多久便病了,在临终前,吩咐水未央到长安找未婚夫燕离,在她踏上旅途时,水家这百年世家也终于没入历史之中,彻底的垮了。
自此水未央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没有家世的庇荫、没有父母的相护,孤零零的一个人来投靠未婚夫。
燕离和水未央的婚约,是燕老爷和水未央的父亲在燕离十四岁、水未央十岁那年定下的,当时的燕离和水未央就是一对金童玉女,男的俊美、女的倾城,站在一块压根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也不知是谁先提起,但两人的父亲对这婚事皆很满意,因此订亲仪式十分慎重,不仅交换了信物,就连两人的庚帖都换了,唯一不满意的就是燕离的母亲高氏。
高氏虽不满儿子年纪轻轻就订了亲,但水未央不论是家世背景或是谈吐相貌皆与自家儿子十分相配,因此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没想到多年后,她那俊美无俦的儿子竟会招来一朵金贵的桃花,令她悔恨万分,恨当初为何不坚持反对这这桩婚事。
后来,水家败落,水未央成了孤女,就更让高氏不喜了,只是燕家若在这时悔婚,脊梁骨还不被人给戳穿?
所以水未央就这么住下了,只不过现在的她可不是水家的千金大小姐,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小甭女,加之当家主母对她不喜,未婚夫对她不闻不问,导致水未央在燕府比一个下人还不如。
回想秋瑾说的一切,本以为这具身子的虚弱会令她马上睡去的水未央却半点睡意也没有,睁着眼,瞪着床榻上的藕色床帐。
她害怕睡觉,她怕一觉醒来,这场梦仍然没醒,她仍是水未央,那无依无靠的小甭女,而非现代那独立自主的皮思凡。
穿越多么可笑的词汇,身为刑警,她平时看的电视是csi犯罪现场、睡前助眠物是悬疑侦探小说,那些占据各大电视台的穿越爱情片、罗曼史小说,基本上她是不碰的,可谁知有一天,她竟会成了那些穿越剧的女主角,跑到了个陌生的朝代来。
她原本有个美好的前程,刚升了官、买了房,还排了假准备在月底时去意大利旅游放松一下,谁知她不过是出门想买碗泡面,却在那即将搬离的老公寓踩了个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然后她就来到这了。
她不想相信这是事实,可在这待了一天一夜,途中还昏迷了两次,若这真是梦,她早该醒了,所以她是真的死了?因为踩空楼梯而摔死?
想到这,额上忍不住滑下三条黑线。
话说那些穿越剧的女主角要么不是病死、要么就是舍身救人,一个个死得凄美动人、正气凛然,怎么轮到她却是摔死好吧,摔死她也认了,但要摔也摔的好看点,为了买碗泡面而踩空楼梯跌死,这叫她拿什么脸见人?身为警界的破案精英,她的身手就算不是第一也称得上第二,一想到爸妈在她的丧礼上向同事们解释她死因时的窘态,她就羞愧得只差没把自己再掐死一次。
她能哭吗?似乎哭不出来,她能大吼大叫、发泄情绪吗?似乎在她刚穿来时就该这么做了,现在时间点都过了,再吼显得有些矫情。
那么她能干么?发呆?感怀身世?想办法回去?
怎么回去?再摔一次?她又不是傻子,蠢一回就够了,还蠢第二回,到时没摔回去,反倒摔断了脖子,那就悲剧了。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吗?茫然的看着那层层迭迭的藕色纱幔,她当机立断闭上双眼。
睡吧!或许一觉醒来,她就又从十六岁的水未央变回了二十八岁的皮思凡,能骄傲的在升官典礼上接受长官的赞扬、能高兴的收拾行李搬进新家,还能悠哉的在威尼斯河上享受微风。
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东西送去了?”听见身后细碎的脚步声,燕离头也没回的问,一双眼仍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吕姨娘。
“是,奴婢已照少爷的吩咐,将晚膳送去给水小姐。”铃铛恭敬答道。
他微颔首,才又说:“从今日起,谁要敢再对未央有一丝的怠慢,下场便如同这些人。”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传来一阵哀求—“少爷,少爷饶了我们吧。”
“少爷,奴婢求您了,我这一口子全在府里,要是将我们给赶出去,我们就没活路了”
眼前一共三十多余人,全是欺压过水未央主仆三人的恶奴,燕离发话,不分轻重,全数发卖。
众人哪想得到那无依无靠的孤女竟有翻身的时候,这下可是欲哭无泪,除了哀求还是只能哀求。
“少爷,求求您了”
听着这一声声的哭喊,燕离不为所动,冷声说:“带下去,明日一早,让人牙子全数带走。”
“是!”这话一出,哭喊声更大了,但所有人皆被护院给强行带了下去。
人一走,偌大的庭园再次恢复寂静,燕离的面前只剩下吕姨娘一人,至于燕二,早已让他吩咐了打死,那尸体,就躺在吕姨娘的身旁。
冷风吹来,令吕姨娘一阵寒颤,抖着身子,对着眼前的燕离说:“少爷,是我的错,求你求你放过我。”
吕姨娘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孤女,她处理不了也就罢了,竟还因为她,让自己落到如此田地。身旁燕二死不瞑目的双眼还死死的瞪着她,似乎在向她说,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一想到此,她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燕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才说:“母亲已在回来的路上,要如何处置你,端看母亲的决定。”
吕姨娘毕竟是父亲的女人,他不方便处理。
谁知这话让吕姨娘脸色更白。
将她交给高氏?谁不知高氏恨她入骨,却为了不想背负妒妇的名声而一直不敢对她下手,这次给了她借口,她还不弄死她?
“不!不要把我交给她,求你,求你放我出去,求求你!”她一脸苍白的上前要拉住燕离,却被燕离闪开。
“带下去。”
看着燕离冷漠却俊美的脸庞,吕姨娘又是哭又是喊,却丝毫唤不起他一丝的同情,就这么被拖了下去。
直到该处置的人都处置完了,燕离才转身对着一直在他身后候着的铃铛说:“母亲让人封口,你们倒是听话,半点消息也不漏,若不是今日被我撞见,是不是要等人被逼死了,我才会知道?”
铃铛当下白了脸,立刻跪下“少爷饶恕,奴婢也是不得已。”
高氏是燕府的当家主母,她发话谁敢不听?少爷又常不在府中,就是要护,也护不到她们,她们为了生路,不得不听从夫人的话。
燕离自然是知道这点,因此脸色虽然难看,却也没太为难下人,毕竟这件事,他要负绝大的责任。
一想到水未央苍白着小脸,却毫不畏惧的为自己争取生路的模样,他更感愧疚,沉声说:“将之前那些被扣下的东西加倍还她,另外挑些首饰、衣裳过去,之后她的帐,都由我这领,不必透过母亲。”
他知道母亲不喜水未央,这次他还为了水未央发卖了府中三分之一的下人,母亲定会将这笔帐算在她身上,既然如此,倒不如由他来维护她。
铃铛见他没有处置自己的意思,心一松,忙说:“奴婢定会办好,不会再让小姐受到任何委屈。”
没有人比她这个贴身丫鬟知道少爷的脾性,她知道这一次她要再做不好,下一回被发卖的人定会是她。
燕离颔首,远远的凝望着那已熄了烛火的院落,许久,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