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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屋子里,香炉烟气袅袅,胤礽耐心地给小丫头讲解诗文,屋外的容嬷嬷悄悄走了进来,神色有些焦急,胤礽察觉后低声嘱咐小丫头自己做功课,然后起身跟容嬷嬷来到花厅。
“夫人,那个人又过来了。”
胤礽点了点头,让容嬷嬷去把人带进来,心中猜测着是否让粘杆处去查陈洛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给娴主子请安。”来人说话办事一贯地干净利落,见到胤礽后立刻说出来意,只是胤礽也被他的话给吓住了。
“娴主子,主子已经到济南了,现在在城里酒楼中等着您,这屋子周围不知道有没有别人的眼线,所以奴才也不敢安排主子直接过来,您看”说着,来人抬眼看了看胤礽的脸色,看到胤礽瞬间黑了的脸,来人识趣地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安静地等着胤礽的决定。
也没等多久,胤礽反应过来后立刻就扔下一句话:“你在这等着。”说完带着容嬷嬷进内室换装。片刻就出来在粘杆处侍卫的保护下往康熙落脚的酒楼去了。
话说康熙一行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济南,因为康熙的急切,一路上基本上除非必要否则都是日夜赶路,这些日子以来的消息都没有及时送到康熙的手上,所以康熙如今是对济南的情况一无所知。
抵达济南城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暗自在心中舒了口气,这次出行是保密的,出行的目的除了康熙和吴书来,没有任何人知道,大家心中惴惴,生怕康熙的安全有个差错大伙一起掉脑袋,一路上时间又紧人手又不多,个个脑子里那根弦都绷得紧紧的,终于到了济南,好歹有事的话也能从官府里调集人手,众人提起的心才放下了一半。
大伙儿匆匆进了城门后,护军统领开口了:“爷,先去寻一处歇脚进些点心如何?”鄂实突然被康熙点名负责安全,那是一路上都战战兢兢生怕有个差错。现在到了地头,只想快些把眼前这位主安置好,省得出什么意外。
康熙点了点头,心里寻思:保成也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许是不会日日拘在屋里头。于是便道:“这济南里可有比较出名的酒楼?”
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就没歇过,就连粘杆处的人,都来不及联系上康熙,因此一行人到了济南,这可是两眼一抹黑,别说什么酒楼了,连胤礽等人住在哪,他们又该到哪里落脚都还不知道呢!
亏得吴书来机灵,康熙一出声,他就拽了一个路过的人细细问了,在鄂实、傅恒尴尬之际,及时解围:“回爷的话,听这本地人说,这前头有家楼外楼,最为有名。”
鄂实、傅恒松了口气,暗带赞赏和感激的目光看了吴书来一眼。
康熙大手一挥:“就到那儿去,鄂实你立刻把济南的人给联系上!”顿了顿,又接着道:“搞清楚情况后,先把人带到酒楼来,小心些!”说着,按着吴书来的指引,大步往楼外楼走去。
到了酒楼后,吴书来跟掌柜交涉要了二楼一个临街的雅间,康熙只带了吴书来进去伺候,其他的人则三三两两分散在雅间门口,酒楼的一二楼各处密切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进了雅间,吴书来边伺候康熙用点心, 边小心地观察着康熙的脸色,小心地说道:“想必很快就能见到娴主子和两位小主子了,主子这下可不用再忧心了。”
康熙闻言脸上神色不动,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对于将要见到胤礽几乎有种望乡情怯的感觉。
胤礽接到康熙到来的消息后,心中怒火却是压抑不住了,也没有把俩孩子带出来,只是交代了容嬷嬷和粘杆处留守的人一定要好好看住两个小家伙,自己一个就带着侍卫直奔楼外楼。
康熙尚纠结着心中那点别扭的时候,胤礽已经风风火火地来到雅间门口。看也不看守在门前的傅恒一眼,径自推门进去。傅恒想要阻挡,却在看到跟在胤礽身后的粘杆处侍卫悄悄出示的令牌时,眼瞳一缩,重新又退回原位,在胤礽进门后与同样留在原地的人守在门前。
胤礽进门的声响把康熙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不待康熙出声,胤礽就沉着脸对吴书来说:“你出去,我有话要和你主子说。”
吴书来夹在胤礽和康熙中间好不为难,但看了看康熙的神情,吴书来也是识趣地立刻走了出去。
吴书来一走,屋里就只剩下胤礽和康熙两个人,说话自是方便了。胤礽也就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眼睛微微发红地冲着康熙道:“您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么?这是什么时候,这里是什么地方,您就这样带着那么几个人来了?”
看到身着男装的胤礽突然出现在眼前,康熙本来就有一瞬间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太子。耳边又听着胤礽那看似无礼实则带着关切的话语,康熙心中不由一暖,往昔许多温馨的回忆一同涌上心头,说话的声音也柔和了起来。
“你既然知道担心朕,那你怎么就不明白朕也会担心你呢?快过年了,跟朕回去罢!你们几个在外头,怎么会好过?朕可是接到消息说你们遇到了麻烦,外头始终不安全,你又带着两个孩子,还是跟朕回宫罢!以后想去哪里游玩,自可挑个好时日再出来,朕又何尝会拘着你?”
虽说胤礽对自个的情意已经看开,也不再执着,但对康熙的在意却不会因为其他的因素而减少,见到眼前这人得了消息才没多久,就到了济南找到他面前,心中说不高兴真是骗人的。
但康熙当日的话委实伤他至深,胤礽不想此时在康熙面前示弱,更不想把已经决定封锁的感情在康熙面前流露出来,也就强自将内心的情绪掩下,摆出一副淡定的模样。
胤礽闻言脸色一变,冷冷道:“阿玛费心了!儿臣在咸安宫那样的日子都过得下来,现在也没什么不好过的。只要您按儿臣信里说的,直接给娴皇贵妃和四格格、八阿哥发丧,并且以后不再与儿臣接触,这世上就再不会有人会利用我们的身份而威胁到您,我们几个的安危自然也不会有问题。
康熙胸口一窒,本来还暖洋洋地心仿佛兜头被一盆冷水浇下。他从不曾想过有一日胤礽会如此与他说话,也不曾料到有一日他对胤礽的关怀会被胤礽理解为别有用心,更不曾料到有一日胤礽会如此迫不及待甚至决绝地要与他彻底划清界限,甚至希望从此不见。
这一刻,康熙的心仿佛被人用手狠狠攥紧,撕心裂肺地疼痛让康熙有一瞬间头晕目眩,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心痛,也不知道为什么曾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对着八儿子说出‘柔奸成性,妄蓄大志,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这些决绝话语的自己,在这一世得知胤礽的背德情意时,也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甚至在胤礽留书出走后千方百计为胤礽善后,一得知胤礽的消息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只想把胤礽带回宫里,让他留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康熙想说些什么来解释一下,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当日他与胤礽说开时,话说得太绝,这会儿碰面,胤礽却似乎已经将之前的种种丢开,只求一个再不相见,康熙想要开口,却好似说什么都不对。
康熙看着胤礽这副淡淡的模样,也只能苦笑,只能上前两步拉住胤礽的手,把他按坐在自己位置的对面,低声道:“朕是真的担心你,你别多想,许久没见,咱们好好说说话罢!别气坏身子!”说完,略带些紧张地看着胤礽,康熙还真怕胤礽开口就拒绝然后离开。到时纵使心中万分难受,他也是无法做出勉强胤礽的事来的。
康熙说完话后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脸上微红,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实在是反复,明明当日俩人说好了此后只是单纯的父子关系,偏偏他此刻对着胤礽无论语气神态皆是带着情意,仿佛就是他不要与胤礽断了一般,这头话才出口,康熙就已觉得自己真是可耻!当断不断,又牵扯不清,只会害得胤礽愈加痛苦。
然而,能收发由心的就不是感情,早已在不觉间失落在胤礽身上的心又如何能收得回来?
虽然得知胤礽身份后沉重的事实压得康熙几乎喘不过气来,可康熙心里却丝毫没有觉得恶心和排斥,只是当时初知事实,太过震惊,一时间自幼所学、圣人所言、人伦纲常一同汹涌而来,以致于答复胤礽时乱了分寸、口不择言,最终伤了胤礽。
康熙虽然至今还没未清楚如何处理他和胤礽之间的关系,但胤礽的安危他却不能忽视。另外胤礽离开的这段日子,康熙在宫里也不是没有思考过的,越是回忆,却越发觉得胤礽身份尚未揭开的那段日子过得是那么舒心、和谐,俩人间彷如左右手般契合。甚至康熙心底对于胤礽从上辈子开始便一直爱着他的事实隐隐有着一丝欢喜,尽管这点点喜悦旋即就被康熙压抑到心中最深处。
殊不知,这情感的萌芽只会渐渐茁壮,在双方都有情的情况下,又如何是能够压抑得住的?康熙越是压抑,对胤礽的思念反而越是强烈,在宫内时不时就要到延禧宫去与令嫔谈及胤礽就是这一压抑导致的情感宣泄行为。
如今,康熙缺的仅仅是一个点醒他自身感情的契机罢了,可笑当事两人一个还懵然不自知,一个则自以为所求无望想退而抽身!
康熙心中所思自不会表现到脸上,只是勉强保持着镇定看着胤礽,忐忑着等待,不知胤礽会怎么做。
好在胤礽也并没有真的拂袖离去,乖乖坐下后捧着茶碗喝茶,也不出声,房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