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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我已哭得无声。
“蓝蓝,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苍雪将我抱了个满怀,喃喃道。
玄风笑着撤去刚灭了火星的香:“如果你再晚来一步,你就回不来了。”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我让他担心了。
“你还是回来了。”苍雪放开我,细细抚着我的脸,眼里的温柔缱绻万千。
“你带她回房间休息吧,冥界的阴气对她的身体会有些影响。”玄风踱到一边,“事情已了,我也该回去了。”
“你现在就要回去?”
玄风对苍雪点点头,然后对我说:“季蓝,如果有事,你可以来找我。”
“谢谢你,玄风。”
这样玄风也走了。
几天过后,我的身体才逐渐有所恢复。我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苍雪、雪兔常来陪我说话。我知道,君怜镜也有来看我,只是他站在门外没有进来,或趁我午睡时才会进入房间,站在我的床前无声叹息。其实我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不想面对他,看到他只会让我伤心。他的脚步虽轻,但我仍能分辨出,只因他的每一步都他在我的心上。
那几个夜晚对我来说都是磨难,每当我闭上眼,总会看到无边的血色蔓延过来,听到刺耳的喇叭声,然后是车毁人亡的那幕。我吓得睁开眼,却再也不敢闭上眼。紧缩在床的一角,窗外的阴影像是个人影,陪着我一起在夜里无眠。黑暗中听到自己压抑的哭声,直到哭得疲惫无力才能睡去。
等到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时,我不再把自己关在房里,只是每日待在桃林里。坐在石凳上,看着桃花一片一片从枝上飘落,就像人的生命那样脆弱,零落成泥碾作尘。可是花谢了还留有余香香如故,还能再开,但是人死了,就什么也不会留下。
那天爸爸妈妈说要我好好活下去,那是他们所希望的,所以我不会去寻死,如果我自暴自弃,他们会伤心的。
花床上因为有人踏在上面而发出“簌簌”的声响,我望着来人,面无表情。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我的性情有了不少改变,我觉得自己沉静了许多。
“季蓝,我有事和你说。”梓玥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气势汹汹地看着我。
我的视线从她身上收回,自顾自的看着桃花:“什么事,说吧。”
梓玥生气地质问我:“你凭什么让镜先生这样为你难过憔悴,凭什么!”
“不凭什么,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你说与你无关!要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这样!你竟然说与你无关!”
我站了起来,看桃花的兴趣索然,走过她的身边:“的确与我无关,我什么也没说,什么都没做。”
梓玥一把拉住我:“站住,你去哪里?”
“自然是回房间。如果你要和我谈他的话,恕我没兴趣。”我轻轻扯开她的手。
“你!”梓玥气红了脸,“不准走,不把话说清楚你就别想走!”
一贯温婉的梓玥此刻却是强势的,我突然觉得好笑,我与他的事情竟然还要别人来插手:“无话可说。”
“别以为他爱的是你,你就可以任意伤害他的心。”梓玥犀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不屑道,“要不是你是蓝凝痕的转世,你根本不可能得到他的心,更不可能伤害他的心!”
“哈,可是我就是她的转世,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很讽刺吧。”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是啊,如果我不是她的转世,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也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你不过死了父母而已,却要每个人都为你难过,你以为你是谁,你谁也不是。别每天都摆着一张死人脸给人看,好像别人欠你什么似的。要知道没有人欠你,镜先生他也没有欠你。”
她的话倒是提点了我,我的事让苍雪他们担心了,他们不欠我什么,不该承受我所承受的痛苦。我点头:“是,没人欠我,你说得对。你说完了吗,说完我就回去了。”
“没完!”梓玥看着我,脸上出现了恨意,“我讨厌你这副要死不活的表情。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不喜欢你,你到底哪里特别了,让他们都喜欢你!?”
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哪里好了。
“你到底有什么好,让他们如此甘心为你付出?”梓玥带上了微微迷茫地神情。
我低低地笑了:“我什么都不好,我承认。”
“我什么都比你好,可是他还是不喜欢我,”她低眉垂眸,话语中带着伤痛,“我从小就喜欢他,现在也喜欢他,可他却一直把我当妹妹。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你,都是你!”梓玥突然抬头瞪着我,“是你迷惑了他!让他的心一直在你身上。”
“我没有迷惑他。”
梓玥冷笑起来:“你既然有了苍雪,为何还要缠着他,为什么不把他让给我?”
“我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你如果喜欢他,就自己去争取。”
“你真的不爱他了?”
我顿了一下,心口带出一丝痛楚,却仍说:“不爱。”
“不爱?你撒谎!”她大笑起来,“如果你不爱,怎么会和他闹到这个地步。不爱,那么恨呢,恨也是因为爱。”
“我不爱他,不爱。”我重重重复了一遍,我不爱,我要把他移出我的心。
“就算你不爱他,他还是爱着你……”带着一丝绝望,梓玥惨笑,“当初我以为只要你离开他,他就会爱上我,那次你和凤兮吾成亲,我真的很高兴。但是后来知道了上官吟晨他们会来,我怕我会失去这个机会,所以我给了你那包迷药。”
“迷药?”莎香草?我突然想明白了,不禁怒由心生,“原来你是故意的!”
“它是我给你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它的禁忌。本来我也只是想迷晕凤兮吾而已,没想到连上天也这么帮我,正好那天新房里用的就是‘冷芸香’,这两种碰在一起,便会成为最厉害的媚药。”她开始狂笑,“只要你和凤兮吾发生了关系,你就会离开他,他就会是我的!”
我气得说不出话,没想到原来最恨我最想害我的人就一直在我身边,而我却不自知,是该说我太笨了,还是她心机太深。“你好狠毒!”我攥紧了拳头,真想冲过去打她,就是她害得我差点失身!
“可是最后你还是没事……”
“哼,让你很失望吧。”我终于知道了什么是人心险恶。
“本来我已经放弃,想成全你们。但是你却这样对待他,你给不了他幸福,我能给他幸福,只有我能。”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你不怕我告诉他吗?”
梓玥似乎陷入了某种癫狂:“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吗,只要你忘了他,他就会回到我身边!”
我害怕地退了几步:“你想做什么!”直觉告诉我,现在的她很危险。
“呵,我想干什么?”他的脸变得狰狞,“你不是说不爱他了吗,那就把他给我。只要你失去记忆,忘记他,离开他,你就不会是我的对手,他会是我的!”
疯了,她想疯了!就算我忘了君怜镜,离开君怜镜,君怜镜也不一定会喜欢她。我忍不住往后退。
红光一闪,红鞭出现在她手里,就向我抽来:“你逃不了的。”
鞭子夹着风声扑面而来,我一躲,身体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梓玥见我躲过一鞭,又一鞭甩了过来。我忙在地上滚了几圈,险险避开这鞭。鞭子落在地上,震起了铺在地上的桃花。
“你要干什么!”
“不过是给你一个‘失心咒’而已,如果你乖乖听话不反抗,那么受的苦也就少些!”她已经发狂,每一鞭都带着凛冽之气,招招致我于绝境。
我狼狈地躲着,心里的怒气越来越盛,为什么我就要听她的摆布!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已经失去了我的爸妈,她竟然还想要我失去所有的记忆,想让我放弃抵抗,不可能!
一道鞭子狠狠缠上了我的手,并且不断绞紧,梓玥用力一拉,手腕处已经渗出了血。她抓着鞭子,满眼鄙夷:“你就是这么没用,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在保护你,你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愤怒地盯着她,我要独立,我要变强大,我要自己保护自己!
“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不可能!”另一手信开始隐隐发光,体内有股暖流涌动,我欣喜,是那种感觉!我提掌,蓝光渐渐变强,然后向她掷去。蓝光在空中炸化成一道道冰锥刺向梓玥。
梓玥惊异地避开,收回了鞭子,带出我手腕的又一阵刺痛。
我和她都怒视着对方,对峙着,桃花在我们之间狂舞。
手牵动气流,将桃花控制在气流内,停滞在半空,然后向前一推,桃花便带着我的怒意纷纷砸向梓玥。
同时梓玥也舞动红鞭击落袭来的花瓣,袍袖轻舞,却像是一场华丽的舞蹈。桃花一片片被击落,归于尘土。
呼吸一窒,我紧紧捂住了心口,那里传来一丝剧痛,嘴里蔓延开腥味。身体里那股暖流又消失了,我惨笑,为什么力量总是时隐时显,在这个关键时刻又没了,难道天真的要亡我……
“就算你有了力量也不是我的对手!”
脖子被勒住了,我开始咳嗽。怎么办,我现在没能力反抗她,真的要让她为所欲为吗?
梓玥狞笑着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动不了了吧,你很快就会忘记所有的事。”她的手开始结印,指尖有莹莹青光。
突然一团火焰打在她的手上,梓玥收回了手:“嘶!”
一把燃着火焰的剑砍断了红鞭,呼吸终于顺畅了。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我在,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我抬起头,看到苍雪的眼里翻涌着滚滚的怒意。
“你怎么会来!你不是和镜先生在一起吗!”梓玥大惊失色。
苍雪把我安置在桃树下:“蓝蓝,你现在这里休息,剩下的交给我。”然后走向梓玥,冷哼道,“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在树下喘息着,苍雪已经和梓玥打了起来。显然梓玥不及苍雪,很快就处在了下风。
火焰里跃出了数几只火焰形成的火狐,团团围住了梓玥,不断发起攻击。梓玥吃力地挥鞭应付着。苍雪人影忽闪,出现在她背后,给了她一掌。梓玥受掌后跌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水。
“伤害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我才不管你是不是龙王的女儿!”
梓玥惊恐地睁大了双目,看着苍雪手中的剑。
“苍雪,不要伤害她,”一个清影进入了我的视线,君怜镜突然出现,挡在了苍雪的面前,“她与你无仇。”
“如果我非要呢!”
君怜镜的出现让事情开始向另一步发展,他们打了起来,打得难分难舍。
“君怜镜,算我看错你了,你不是说爱蓝蓝的吗,你的爱在哪里!你的保护又在哪里!”苍雪边打便怒喝,“现在你却保护上海蓝蓝的人!”
“苍雪,你在说什么!”
“想知道,你可以去问她!”
君怜镜向梓玥看了一眼,眼神暗了一下。
梓玥脸色惨白地看着他:“镜先生,我……”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杀她了,明白就让开!”苍雪想要推开君怜镜。君怜镜神情复杂,但还是没有让开。
“够了,住手!”我倚着桃树缓缓支起身体,擦掉嘴角的血迹。
“君怜镜,你怎么还护着她!”
君怜镜看着我,又看了看梓玥:“蓝儿,我……”
我冷冷开口:“苍雪,我们回去。”仿佛一片冰天雪地,将我困在里面,心好冷。
“君怜镜,你以后别后悔!”苍雪走到我的身边,重重留下一句话,然后带着我离开了桃林。
身后传来梓玥的声音:“镜先生……”
“你走吧,离开这里。”
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心情,雪域开始下起了大雪。一个人独立在窗前。窗外飞扬着如鹅毛般的白雪。还记得最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下了一场雪。
这场二月的雪,宣告着一场告别。刚才看到他犹豫的那刻,整颗心都跌入了冰窖,然后心灰意冷。原来自己对他还抱有期待,好傻,好可笑。我的世界变成了白色,冰封了他的侧脸,冷得如此绝美。曾经的一切转眼都幻灭了。
原来爱只是一场浩劫,度过了是圆满,度不过就是破灭。曾看过这样一段话,我以为每一场遇见,都有一个完美的结果。可是我忘了有些遇见即是劫难,一旦开始,将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现在,我终于懂了。
我最初的世界已被毁灭了,从前的自己如此天真,现在我已无路可退。心里空洞一片,一身是伤,好疲惫。
这场雪下了一整夜,我也在窗前站了一整夜。风雪从窗口灌了进来,模糊了我的视线,身体好冷,心也好冷。可是我还是没有关窗,我需要让自己清醒一下。如果心死了,就感觉不到痛了吧?我已经想不起幸福是什么,没有了爸爸,没有了妈妈,什么都没有了……
雪已经停了,天也亮了,我走出房间。这里是让我伤心的地方,所以我选择离开。
找出玄风送我的那只青鸾金钗,按照他教给我的方法,金钗变成了一只真的青鸾,扑棱着翅膀出现在我面前。我乘了上去:“带我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里都无所谓。
青鸾带着我飞出了秘境,飞出了雪域。阳光照在身上,温柔地抚慰着我,但我的心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温暖。我来自何方,又该去向何处?
不知过了过久,青鸾落在了平地上,我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了看周围的建筑,觉得很眼熟,原来青鸾把我带回了月氏国,现在落在【观星台】上。
“观星台吗,也好,去找玄风吧。”我自言自语。
踏上了虹桥,今天天气晴朗,阳光照耀下,整座桥都散发着七色光彩,果然像落入人间的彩虹。可是我已经没有欣赏这奇景的心情,直奔【天机阁】,心里有太多的迷惘,需要玄风为我指点迷津。
可是玄风竟然不在,是姑洗接待了我:“公子云游四方去了,要明日才回来。”
“这样啊,那我就打扰了。”
我正要走,姑洗叫住了我:“贵客且慢,公子知道贵客会来,特地留下几句话,吩咐我等转述。”
“什么话?”
“既来之,则安之。快点离开这里。”
走出【天机阁】,下了【观星台】,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直想着玄风的话。既来之,则安之,是要我安心留在这个异世吗?快点离开这里,是要我离开哪里,月氏国?不知道苍雪他们有没有发现我不在了,他们会担心吧,如果告诉了他们,他们一定不会让我独自出来了,所以只有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