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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入了冬季,寒风乍起,惊的许多人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装。而今日,刚起时便发觉天空阴沉沉的,应该是要啊下雪了。
下了早朝,孟恒辰从议政殿回到风华殿时,身上已经披了一层薄薄的白雪,换衣衫的时候随口问了句,“辰妃醒了吗?”
因为“皇后慕云蘅”跳崖的事情被许多人围观,为了掩人耳目,一致对外的说法是,皇后自戕而死,辰妃赶去阻止时不慎受伤,昏迷不醒。
皇帝暗中下了格杀令,将那天在场的侍卫们全数灭口,才有今天平静。
只不过,时隔数月,面上的消息是平复下去了,然而暗地里是怎么个光景,也没人能够知道,孟恒辰也不关心。
“回皇上的话,还没醒呢。”伺候他更衣的王府的老管家李威,他身边的人不能放着自己不信任的,所以,在皇后出事之后,整个宫里都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闻言,孟恒辰又皱了皱眉头。
将离说少则三五月多则半年就能醒过来,可是,从七月到十二月,也差不多半年了,怎么还不醒过来?
“皇上要不要去看看娘娘?”李威低头猫腰问道,语态恭敬。
孟恒辰小的时候他便跟在身边伺候了,也算是有将近二十年的主仆情分,孟恒辰自是十分信任他的,也没有将那件事瞒他。
整个宫里,通过不过五个人知道这件事,李威算是其一。
对此,李威只觉得诚惶诚恐,然孟恒辰没说什么,他也不敢多话,只是更加了解了那位主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训斥手底下的人时,多加了句小心伺候。
换了一身棉质的暗金色织锦长袍,孟恒辰对李威说道,“去通知苏写意,到长宁殿里候着,还有,今天的晚上也摆在那儿吧。”
“是,皇上。”李威躬身行了一礼,退出去,马不停蹄的忙着孟恒辰交代下来的事情。
孟恒辰随手抓了件白色毛领的披风挂在身上,打开门走出去。外面天色依旧昏暗不明,风雪迷漫,吩咐了不让侍卫们跟着,孟恒辰独自踏着白上学朝长宁殿走去。
本来是打算将她安置在风华殿的,但是考虑到外朝那帮大臣,也就作罢。而朝阳宫,是万万不能够的。她还没醒过来,不确定到底是哪个灵魂住在那具身体里,孟恒辰不敢贸然行动。
万一先醒过来的是慕云蘅的话……看到朝阳宫的一切,又不知道要做什么了。而如果是他的阿蘅先醒过来,那么,朝阳宫森冷的气氛,也会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吧?
摇摇头,孟恒辰感叹自己何时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不经意间,就到了长宁殿。
这里的宫人都还是原来的那些。
阿绿见皇帝独自一人前来,忙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皇上。”
孟恒辰冷着眉眼扫过她的脸庞,这个女子,若不是知道她是阿蘅安排的人,自己是决计不会留她到现在的。
阿绿也知道皇帝如今恨不得杀了她,只是碍于皇后的面子,才没有动手。她本来大可离去,可是想到冤死的弄画,就觉得心绪不平。
她要留下来,无论如何都要流留下来,她要亲眼看着醒过来的是慕云蘅才行,只有那个恶毒的辰妃真正死了,才能够安慰弄画的在天之灵。
阿绿推开门让皇帝进去,寝殿里的地龙烧的格外暖和,加之殿内各处尤其是门窗风口的地方,还多放了几盆炭火,所以这间屋子里,倒也温暖如春。
孟恒辰摘下披风扔给阿绿,自己则超内殿走去。卧房里,柔软的床榻上,躺着他心爱的人儿。长发如墨服帖的在身下散开,暖色的鸳鸯锦被下是她如玉的容颜,放在被面上的双臂拢在轻薄的乳云纱对襟睡袍里,隐约可见里面如脂如玉的肌肤。
孟恒辰坐在床沿,视线落在她的容颜上,没了那道狰狞的疤痕后,这张安睡的脸是那么的熟悉,眉若远山、唇若含朱,凝脂一般的肌肤上微微泛着红,生气盎然的样子,宛若新生。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完全像是睡着了一般,而不是,昏迷。
是啊,她昏迷了这么几个月,外面的天都从夏季转入了冬季,然而她却还是不肯醒来。
“阿蘅……”手搭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细细的摩挲着,口中呢喃着对方的名字。
苏写意披着风雪而来,一进门,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心中忍不住一酸。脱下覆雪的披风交给宫女,苏写意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孟恒辰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一回头,便问道,“她的身体如何了?”睡了这么几个月,不吃不喝,就是普通人也是受不了的。
而他的阿蘅,虽不见消瘦,反而面色红润,却还是让他担心不已。
苏写意没多话,只是把手指搭在辰妃的脉搏上,诊断了片刻,才道,“无碍。她的身体一直保存的很好,跟正常人没两样。”
“那为什么,她还不醒过来?”孟恒辰追问。
苏写意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想起将离的话,心头的担忧再次浮起来,苏写意面上不显露分毫,只平淡的说道,“或许,是她有心结。”
孟恒辰一愣。
苏写意继续说道,“这样的情况,是她本身不愿意醒过来,才强迫自己沉睡。皇上,你可以试着,在她耳边,说一说你们的往事。”
往事……他要说什么呢?
他怎么能够告诉她,在他们的青春年少那段岁月里,他是那么真心实意的爱上那个明艳照人的少女,而对方又是如何处心积虑的接近他、甚至嫁给他。即使心中愤怒怨恨,却为了笼络人心,收罗实力,还是迎娶了那个女子。
他要怎么告诉她,在他们大婚之初,那样心怀怨恨的折磨与凌辱,都只是因为,他以为那具身体里还是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他要怎么告诉她,在他察觉到她的变化时,迅速派了人去调查她,还有她的家人。从最初的怀疑、逃避,到后来的确认和利用,他心里的挣扎没有谁知道。他告诉自己,或许这又是另外一个阴谋,一定要小心、小心。可是当他察觉到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陷进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里。
他要怎么告诉她,及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还是舍弃了她,爱情不是一切,尤其对于男人来说。江山霸业、母亲的仇,才是他这一生为之不惜性命拼搏的目标。王府的那场大火,虽不是他的本意,然而依他对她的了解,却还是能够猜到几分的。他以为自己可以泰然处之,却没有想到在得知她身陷火海时,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他要怎么告诉她,隐忍、退让、从帝都迁往北境,是因为他忽然想放弃了。她在大火中差点丧了性命,容颜尽毁,他是多么的恨自己。他想,要不,就算了吧,收敛羽翼偏安一方也是不错的。他可以守着她,即使她心中有恨,他也愿意用时间去化解。
他要怎么告诉她,在听到她毫不留情的说要弄掉他的孩子时,他的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他们最初相见的场面。而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远点,她没变、没有所谓的灵魂交换、没有性情大改,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阴谋而已,而目的,不过是为了权力!他恨,恨自己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更恨那个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将他的真心扔在地上践踏!
他要怎么告诉她,在他得知所有的真相之后,她已经,深深的恨上了他。他想弥补,所以对另一个女人虚以委蛇、好言哄骗,只是想还给她一副健全的身体,只是想他们可以站在同一条线上,然后,重新开始……
她睁开眼的时候,只看见前方一道剑眉深锁,再往下,是一双清澈却惯常森冷的凤眸,此时此刻,那双眸子里,却是浓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冷笑不由自主的爬上她的嘴角,她开口,嗓音沙哑,“孟恒辰,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