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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目所及之处,一片水红色的波光潋滟。
长裙翻飞摇曳,牵动着她的心也跟着漂泊不定。
耳边时一声赛过一声的急切呼唤,慕云蘅却发现,自己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身体和精神上都觉得十分疲惫,一点一滴的痛苦钻入心底,疼得她浑身发颤。
“阿蘅……”低柔却是无奈的呼唤。
“阿蘅?”疑惑不解的语调。
“阿蘅!”怒其不争的愤慨。
她听得真切无比,也知道都是水在她耳边,一声声、不厌其烦。
然后,再次陷入沉睡……
“苏写意,到底怎么样了?你不是说这几天就该醒了吗?”弄画满身疲惫的问道,语调里却是极度的不耐和愤怒。
出事的那天,她就站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漫天的血红铺天盖地的笼罩在慕云蘅的身上,而她除了震耳欲聋的惊叫声,再也发不出别的。
弄画第一次觉得这样手足无措。
允诺过子卿,无论如何都要保的她平安无虞,却在不久之后便眼睁睁的看着她陷入危机而不能相救。她竟然不知道,慕家那个天真可爱的二小姐,会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更加想不到,那个传闻中娇滴滴的慕二小姐,竟然有着这样强大到让人心惊胆战的力量。
那是传说中的飞雪阁禁术,连她这个现任的飞雪阁主都不会运用的禁术,竟然在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身上出现。
她不得不害怕。
尤其是在看到那样震撼人心的场面之后,没每一个夜里,都是在无边的血红弥漫之中惊醒。那一天,慕云薇一身水红色长裙妖艳绮丽,而慕云蘅,一身的血红、惊心动魄。
已经记不得她身上突然出现了多少个破洞,只记得每一个破洞里,都有滚烫的鲜血流出来,只一瞬间,席卷全身。
苏写意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面色苍白,眼下乌青,姿容憔悴。抿了抿唇,苏写意第一次没有在弄画态度不善的说完话之后立刻顶回去,而是叹了口气,收回手中的银针,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写意的医术,师从绝情谷,在绝情谷上一任谷主去世之后,这天底下便没有人能够在艺术上超越她了。可以说,苏写意若敢在艺术上自称天下第二,那么便没有人敢妄称天下第一。
然而,她却认了输。
弄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心中一阵麻木的疼痛之后,迅速吼道:“十天前你就这么说!苏写意,你到底能不能治好她?!若是不行趁早说吧!我立刻待她去寻访天下名义!我就不信了,这天下之大,还没有人能够治好她了!”
苏写意没心情和她拌嘴,然而她这番话却已经是挑衅至极,她不悦的回道:“若是你不信我,大可一走了之。不过阿蘅是我们王府的王妃,不是你可以随便带走的!”
弄画也知道也不可能带走慕云蘅,只是心急之下才脱口而出,如今被苏写意色厉内荏的教训一番之后,脸色青白交加,却是闭紧了嘴不再说话。
“苏姑娘!”晴岚高声喊着从门外跑了进来,见两人怒目而视的场景,摇了摇头见怪不怪的走过去,对苏写意说道:“门外有个人送来了这个,指名给娘娘的。”
她手里捧着一个极为精致的小盒子,是上等的沉香木,外面用紫色的金沙描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图。许是因为年代久远了,沉香木自然而然的在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闻之便觉心旷神怡。
苏写意好奇的接过来,盒子轻飘飘的,约莫手掌般大小,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弄画不自觉的走过去,视线落在那副美人图上,不禁疑惑的溢出声来:“子卿?”
苏写意怪异的眼神投向她时,弄画才解释道:“这幅美人图,我见子卿画过——他说,这叫仕女图。”弄画纤细的手指拂过盒子上面的美人面,突然惊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上面的美人,很面善?”
苏写意闻言,不禁又仔细看了看,细看之后才发现,这上面的美人图,真的好眼熟。
“这是……”
“这是我家娘娘的母亲,慕夫人的画像啊!”晴岚很自然的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一旁两人不约而同的问道。
晴岚愣了愣,随即道:“送盒子来的人说的啊,染秋姐姐也来了,就在外面。”
“染秋?!”苏写意更加惊愕,染秋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
“对啊。”晴岚很天真的继续回答,态度认真恳切,完全不似在撒谎。
苏写意沉下了脸色,突然想到了一种不好的可能,当即道:“你立刻去,把染秋叫回来,就说你家娘娘有话要跟她说!快去!”
晴岚不明所以,但见苏写意面色焦急且愤怒,不敢耽误,小跑着奔了出去。
弄画是见过染秋的,而且她一直都知道,染秋是子卿派到慕云蘅身边照顾她的人。然而她并不知道一年前染秋在离开王府之后的事情,乍见苏写意如此震惊,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染秋……她是子卿的人,她送来的东西,应该不会害慕云蘅的吧?”弄画尝试着和苏写意解释,“染秋离开时因为被慕云蘅发现了她是子卿派来的卧底,所以才不得不离开王府,虽然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但是,她对慕云蘅、应该是忠心耿耿的。要不,你打开看看,这个盒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听了弄画的话,苏写意点了点头,不自觉的打开盒子。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就凭手上这个巴掌大的盒子,料想也不可能是什么暗器机关之类的东西,倒不怕它伤人。
而且,就算真的是害人的东西,她打开了总比慕云蘅自己打开要好的多。
盒子正前方是一个十字形的锁头,苏写意拈着锁头左右拧了拧,不期然的就开了。
唤着忐忑的心情打开盒子,见到里面的东西,苏写意一阵心惊的同时,又忍不住松了口气。
盒子里面安安静静的盛放着两样东西。
底部是一封信,被叠着的白色的信封上只能看见“吾儿云蘅亲启”六个字,而在白色的信封上面的,却是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是红的发暗的液体,在白色的映衬下,更显得妖冶异常。
“这是——血?”弄画震惊了,怎么也想不到,苏写意送来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东西。
苏写意却没说话,随手将盒子放在身边的桌案上,拿出透明的小瓶子立在一旁,才取出被叠成了三折的信封。
落款处,是慕少安。
“慕云蘅她爹?”弄画更震惊了,慕云蘅出事那天,她来这里,便是为了告知她远在北境的慕少安身染瘟疫已经病入膏肓。
虽然事后苏写意给了她药并派了飞雪阁的快马送到北境,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弄画甚至拜托了袭月亲自出马。
袭月如今还滞留在北境,然而据传回来的消息说,慕少安已经去世了啊……怎么会,还有信送过来?
也不知道这封信是什么时候送出来,又是经过了怎么样的波折才送到这里来的。
“这个,怎么办?”
苏写意看向弄画,弄画不满的撇撇嘴,“你是大夫的好吧,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苏写意本来懒得跟她争论的,但是一听这话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又不是大夫能处理的事情。”
好在她们并没有纠结太久,晴岚拉着染秋一路小跑进来的时候,两人正瞪着对方,均是一脸无奈。
又是这样……晴岚在心中小小的呻吟了声,对染秋说道:“染秋姐姐,你跟苏姑娘说罢!”
苏写意闻言,这才正眼看向染秋。
如今眼前的女子已经不是当初在辰亲王府的蘅芜苑里做婢女时的模样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裙衬得她身姿窈窕纤细,而挽成妇人发髻的她,更有了几分成熟的妩媚。
她脸上很白,不知道是因为一路跑着进来累倒了,还是本身就虚弱。弄画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不禁疑惑道:“你真的是染秋?”
她还记得,当初在翠湖宴上陪着慕云蘅一起出现的染秋,眉眼沉静温和、一双水色一样的眼眸里总是透露着超越的淡然和理智。而如今的她,却是……如斯狼狈。
“你这是?”苏写意也问。
染秋扯着嘴角笑了笑,语调无奈,“苏姑娘就别笑话我了,你我故人许久不见,想必有些变化都是正常的。”
她的笑容让苏写意很不舒服,倒不是厌恶她,而是……凭着她从小学医且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她一眼就看出了染秋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只是,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她撑着精神不显露出来,她很好奇。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有话直说了。”苏写意沉了声,拿起桌上被她搁置的一瓶红色液体,眼神凌厉,“这个,是人血吧?谁的?”
见染秋面有黯然之色,苏写意换了种委婉的说法,“我也不是怀疑你什么,只是你知道的,你主子起那些日子被人暗算,至今还昏迷不醒,而且暗算她的人还是他的双胞胎妹妹、天下至亲!所以,即使你是故人,我也不得不问清楚——这瓶血和这封信,你从哪里来弄来的?说!”
染秋被没有被她色厉内荏的模样吓到,只是后退了几步,然后朝着床的方向拜了一拜,才起身道:“苏姑娘,你担心的对,奴婢不敢说什么不是。只是,请你相信,奴婢绝对不会加害主子的。”
“我不信你。”苏写意毫不客气的拒绝她的示好,“除非你告诉我,这瓶血和这封信的来历。”
染秋和她对视半晌,虽然从前两人有过过节,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旧事了,而且,后来也知道,那些都是误会。
见苏写意态度坚决不肯退让半步,染秋也知道这些事情瞒不过去的,只是她本来打算在见到慕云蘅之后亲口告诉她……只是如今,怕是来不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