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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寂寥。
这个词语用来形容金碧辉煌、飞檐叠嶂的皇宫,实在有些荒谬的。
然而慕夫人跟着掌灯的太监行走在廊檐下,没由来的一阵凄冷。
自她进宫来已经四五日了吧?
每天都是在夜里避开众人的耳目来到皇帝的寝宫替他诊治,慕夫人虽然不懂太多的尔虞我诈,但毕竟跟着慕少安那么多年了,即使看也看会了不少。
她虽不主动去争夺谋取,却也不至于傻得什么都看不清楚。
皇帝的身体确实棘手,也难怪要她出面了。她也知道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必定会朝野动荡。
到时候,他们家怕是再没有安宁了吧?
夜风徐徐的吹着,已经进入了秋天,夜里有些凉,慕夫人紧了紧身上挂着的十分宽大的披风,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真希望快点治好皇上的病啊……在这里她完全是被封闭的,外界的消息一丁点也接不到。
不知道蘅儿去看薇儿了没有,薇儿那边……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然而她刚想到这里,还来不及祈求上天保佑她的一双女儿平安无事,心头便狠狠的一跳,几乎让她痛不欲生!
前面掌灯的太监走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后面没了动静,不禁纳闷儿的回头看,却见不远处慕夫人蹲在地上,那样子看起来极为痛苦?
他算是这皇宫里的老人了,自然明白着慕夫人尊贵在何处,平日里虽然被皇上限制了自由,但是到底也没有任何人敢为难于她的。
就连这皇后娘娘想见一面都不得其门。
皇上更是吩咐了好生伺候着,半点儿委屈都受不得。
如今这是怎么了?
提着灯快步往回走去,到她身旁,略带关心的恭敬询问:“夫人,您没事吧?”
慕夫人闻声抬头,有些茫然的看向来人,好半晌、掌灯太监都有些怕了她此刻的眼神,她才醒过神来,嗫喏的问道:“陆公公,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去?”
“这……”被称为陆公公的人有些迟疑,略微沉思了片刻才安抚道:“夫人,这个、奴才也做不了主啊,你若是早日治好了皇上的顽疾,自然是能早日回府的。想必丞相大人独自在家等候,也是盼着您的。”
他这话说的极为巧妙,上面是什么意思虽没有明说,但作为在这皇宫的权欲中浸淫了许多年的老人,他也是能看清一二的。
不敢明确的告诉她,只能委婉的提醒。
慕夫人霎时苦笑不已,是啊,早日治好了皇上的“顽疾”,才能早日回家……
定了定神,慕夫人站起身来,挺直了腰背,努力挤出微笑道:“走吧,公公,别让皇上等着急了。”
陆公公赞赏的看她一眼,也不多话,顺势转了身,继续在前面领路。
慕夫人暗自思索,这朝中的局势动荡她一介妇人虽然看不真切,却也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
她家老爷总念叨四个字,怀璧其罪,如今她也终于算明白了些许。
当年的九皇子、如今的皇帝,从一个不受宠的末位皇子到如今权掌天下的一代帝王,其身后除了宁家的人脉,还有着慕家的财力支持。
笼络官员、疏通上下、蓄养兵力,这每一分每一毫都需要慕家的银子上下打点,也亏得她家老爷有那份胆量,在那样一个风口浪尖的点子上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支持默默无闻的九皇子。
只是如今,帝王权术……怕是要,“狡兔死、走狗烹”了吧?
慕家的财力,可谓是富可敌国,她家老爷的门生遍及天下,朝中大半的势力都依附于丞相一派。
哪怕是一家之主,也容不得家中势力这样偏颇的吧?更何况是堂堂一国之君了!
如今自己这样,算是变相被软禁在皇宫里了吧?
皇上他,是不是存了心、要搬到慕家了?
慕夫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猛一回神便发现已经到了地方。
大门是朱红色的,四扇开,门的边框都用金箔包裹着。木材是用的上等金丝楠木,似乎用了特殊的药水处理过,楠木的门板看起来十分的新,像是刚做成的一般。
木质的门板上雕刻着双龙戏珠的图案,繁复冗杂,但却在没一个细节上彰显了帝王的尊贵之处。
门梁上的烟琢墨石碾玉彩绘,更是精雕细琢,每一个部位都是精妙绝伦的艺术品。
陆公公压低了嗓子,小声提醒一句,“夫人,到地方了,皇上在里面等着呢,奴才就不送您进去了。”
“谢谢陆公公。”她同样小声的回答,朝他福了一礼,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皇上,清浅来了。”
“进来。”冷漠且疏离的嗓音飘了出来,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苍老和颓败。
慕夫人忍不住轻轻颤了一颤,而后不自觉的福了一礼,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正对着门的方向是一幕粉色的水晶珠帘,再后面是层层叠叠的淡紫色纱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时,慕夫人被狠狠的吓了一跳。
只是如今已经习惯了,倒也不再惊愕。
这分明就是洛清婉生前的居所……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那个人”骄奢的本性,她比谁都了解。
“清浅。”隐在幕帘之后的人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慕夫人略微惶恐的跪了下去,然而对方却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呵呵、咳咳……你还是这样。”
慕夫人一愣,深深的地下了头,并不说话。
然而眉头深锁,闭紧了双眼,薄薄的眼皮轻轻的颤抖。
她沉默着不回应,对方也不再说话。
静谧的空气了满满的全是尴尬和冷凝。
最终,还是幕帘之后的那人率先打破沉默:“已经、多少年了?”
“……什、什么?”慕夫人诧异的抬头,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朕是说,清浅,自从清婉去世之后,你有多少年没踏进过这里了?”意识到慕夫人的呆滞,他继续说道:“或者说——‘清婉’自从清浅去世之后,你有多少年没来见过朕了?”
她呼吸一滞,狠狠的抿紧了双唇,惨白的脸上不经意间滑落两行清泪。
她咬着嘴唇,原本就红的热烈的双唇更是被她生生的咬出了血,更加刺目。
“朕知道你恨,恨害死了清浅的人、恨朕没有能力保护你们、恨……这个皇宫,但是你不能这样一辈子顶着慕夫人的头衔过一辈子。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养着别人的女儿,对自己的儿子却不闻不问吗?”
他的话,终于戳中了她的痛处,疼到极致的时候,便是奋力的挣扎。
慕夫人噌的一声从地上站起来,不住的后退,当终于后背靠上了门板,“嘭”的一声惊醒所有的人。
她也仿佛是终于获得了全部的力气,勾唇,“孟涛,别太自以为是了。”
对方却终于长舒一口气,说话的口吻都放得很轻很柔了,“婉儿,是朕对不起你。”
她却不为所动,冷笑着讽刺:“哼,对不起?你孟涛堂堂蜀国皇帝,又岂会对不起谁?真是笑话!”
“婉儿,你还是这么……恨我?”
“恨你?孟涛,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过了这么多年,我对你早就没有任何感觉了!”她反掐着门框,指甲在楠木的门板上划出一道道的痕迹。
“清婉,不要在自欺欺人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朕已经能够保护你们母子二人了,再也没任何人能够伤害你的。”
“皇上,您说笑了。”她放开身后的门框,再次跪了下去,“皇上,您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需再静养几日即可。这里已经用着清浅了,请皇上恕清浅离宫回家去吧!”
他听着她一字一句的说着,特别是清浅两个字咬得格外深沉、格外凝重,心底里那原本为她保留的最柔软的地方,不意外的动了一下了,又酸又疼。
“清婉——”
她低头,“请皇上称呼民妇为清浅,洛清浅。”
对方沉默了半晌,终于叹了气,道:“罢了,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谢皇上恩典,清浅告退了。”
转身,开门,一步一顿的踏出去。
“清婉!”身后蓦地大声喊着,她颤了一颤,两滴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还是停了下来,却没有说话。
“辰儿他,终究是咱们的孩子,你——”
她想,如果是没有这句话,他们之间也许还……还是有一点可能的吧?
然而,还是那句话,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的心,终于、碎成一地。
“孟涛,你真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