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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翠翠脸色一变,看向了不远处的李铁牛,后者也是一脸凝重地走了过来,即便是再野蛮,再无知的人,也知道“忤逆父母”是什么样的罪过。
他们夫妻俩之所以敢如此有恃无恐,一是因为告忤逆这种案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发生,二是料定了柳老夫人不会这么做。
李铁牛看似和吴蔚叫板,实则是在提醒柳翠翠,道“你说是状子就是了欺负我们夫妻两个不识字”
柳翠翠立刻便大声将李铁牛的话重复了一遍。
吴蔚看了一眼张水生,后者会意来到吴蔚身边护着,这才打开了状子,说道“你们看看吧,白纸黑字,柳老夫人是按了手印的。别再嚷嚷了,叫一个你们村里认字的,来帮你看看。”
看着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小楷,柳翠翠已经慌了,叫道“虎子,虎子出来”
柳大虎三岁时便请了先生开蒙,虽然不知道书读的怎么样,字还是认识的。
片刻后,柳大虎来到了父母身边,看到了绣娘,便是满眼的敌意。
吴蔚并没有错过柳大虎脸上的表情,她非常庆幸自己的决定,这家人从大的到小的都恨透了绣娘,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虎子,你去给娘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嗯。”
柳大虎上前来,一字一顿地念道“告忤逆今有清庐县,小槐村村妇柳家老夫人,请清河县人氏吴蔚,代写状词,状告长女柳翠翠及夫婿李铁牛忤逆不孝。”
“爹,娘,这上面还有你们的名字呢”柳大虎还不知道告忤逆是什么意思,看到自家父母的名字有些兴奋地说道。
张水生见柳大虎小小年纪就认识这么多字了,初为人父的他心中生出了一股别样的感受,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教导柱子,学问好坏倒是其次,人品可千万不能像柳大虎这般才好。
柳翠翠一把将柳大虎拽了回去,脸色煞白,捂住柳大虎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了。
里面的内容密密麻麻,都是些发生在这个院子里的陈年往事,吴蔚指了指落款处的手印,说道“这是柳老夫人亲自按下的手印,你们是想我拿着去找里正过来,把你们捆到祠堂再说,还是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
“不会的,娘她不是”柳翠翠还要辩驳些什么,却被李铁牛喝住了“翠翠”
“铁牛”
李铁牛盯着吴蔚,目光中满是危险,张水生挡在吴蔚面前,一副随时准备拼命的架势。
“进屋说吧。”李铁牛艰难地挤出这句话,让开了身子。
两位柳家的姑娘走在最前面,吴蔚在中间,张水生断后。
柳翠翠来到李铁牛面前,用极小但是十分急切的声音说道“不是你说他们不敢怎么样的吗我看那状子也未必是真的,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找娘问问清楚”
李铁牛瞪了柳翠翠一眼,说道“我娶了你,就是来替你抵命的那状子要是真的,里正最
先就要把我活活打死你别忘了里正和郭家有亲,
早就看我们家不顺眼了”
“那、那怎么办呐”
李铁牛咬了咬牙,
低声道“看看他们想要什么,实在不行就把娘接回来就是了,别忘了你才是长女,虎子姓柳”
听到李铁牛这么说,柳翠翠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底气,没错要是没有她,这个家早就散了
见到屋内的陈设,绣娘的眼眶一红。
在她分家出去病倒的那个冬天,绣娘曾做过一个梦,梦里爹给她盛了一碗白米饭,慈爱地看着她,让她多吃点。
从前,爹就喜欢坐在这个炕桌后面,靠着有些泛黄的墙壁,农活繁忙的时候,爹实在累得狠了,会让自己到村口的酒铺打二两浊酒回来,端着碗,砸着嘴,浅浅地抿着,仿佛所有的疲惫便都消失不见了。
柳二娘子掏出粗布帕子为绣娘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搂着她,低声道“小妹,为了咱娘,你也得绷住了。”
“嗯。”绣娘点头。
吴蔚等四人搬来木凳在地上坐了,柳翠翠和李铁牛带着柳大虎上了炕,也不知这孩子究竟受到了怎样的荼毒,拿眼睛死死瞪着绣娘。
吴蔚本不欲与小孩子一般见识,但柳大虎屡次三番如此敌视绣娘,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便清了清嗓子,说道“难得你们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能读出状子上的内容,这已是许多比他年纪还大的孩子所不及的了,上学多久了”
柳翠翠冷哼一声,自豪地说道“虎儿三岁就请了开蒙先生,一个月要上学堂二十日,长大后一定会有大出息,你们欺负我们一家三口,会有报应的”
吴蔚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这么说,你儿子已经读了至少有五年的书了这些日子柳老夫人在我家住着,闲来无事我便与老夫人闲聊,知道了不少柳家往年的心酸和艰难,包括这房子是如何建起来的,你们的日子是如何富裕起来的,绣娘分家出去还不到一年呢,也就是说柳大虎的学费是绣娘出的了”
“你放屁”柳翠翠大怒。
“柳大姐,你再口出狂言,我可就走了,我这人承受能力有限,一日之内见不得太多脏东西,也听不了太多脏言脏语,到时候闹出了人命,可别怪我。”
李铁牛一双拳头死死攥着,按在桌上,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在开始谈判之前,我要重申一下我的立场,今日我能坐在这里,虽是受了柳老夫人之托,可我是站在绣娘这边的。她所受过的欺辱,她放下了,不追究了,并不代表我不在意”
吴蔚的声音愈发冰冷,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然带了怒意,她的目光定在柳大虎的身上,说道“你能读书认字,只是因为你有个好小姨,要是没有绣娘这些年的辛勤劳作,你们柳家光靠那几亩地,能吃饱就不错了你要是再敢那么看绣娘一眼,我就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一言出,满座皆惊。
特别是柳二
娘子和张水生,他们印象中的吴蔚一直都是乐呵呵的,不论老幼贫富,遇到谁都会礼貌的打个招呼,即便是提起险些要了她性命的张宽,都不见吴蔚动怒至此的。
他们能感觉到,吴蔚说的是真的。
绣娘则垂下了头,眼眶红了,她想去拉一拉吴蔚的袖子,让她不要这么生气,却担心万一吴蔚会错了意,会伤了她的心。
吴蔚的衣襟下摆都被她给攥皱了,这份愤怒和痛心,已经压抑了太久太久。
吴蔚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和绣娘初相逢的那个深秋的夜里,绣娘穿着一身破旧衣裳,那样的瘦弱枯黄,小心翼翼地捧着半瘪的粮食袋子,便是她的大半家当了。
这些天,吴蔚从柳老夫人的口中知道了更多从前绣娘不曾提起的往事,夜深之时,吴蔚几次红了眼眶。
她恨自己没有早穿越过来几年,如此绣娘或许就不会承受那么多苦楚了。
柳老夫人告诉吴蔚,其实分家的意思是柳老爹临终的遗愿,柳老爹认为绣娘已经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如今家里有屋有田,饿不死人。
而绣娘有一手好绣工,只要给她一个住的地方,日子总会红火起来的,要是把她留在柳家,待他死后这个家,就再也没有人能护着绣娘了,她会被自己大女儿两口子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绣娘的分家,是柳老爹最后的清醒,或许也是一位父亲能为自己的小女儿,最后做的一点事情。
只是柳老爹一片苦心,却没算到自己并没有挺过那个冬天,要不是绣娘因缘巧合遇到了吴蔚,或许她会死在那个冬天。
绣娘没有告诉吴蔚,柳翠翠几乎每天都会对她施行语言暴力,把生活的不如意全都洒在绣娘身上。
绣娘也没有告诉吴蔚,分家之前她吃过白米饭的次数不超过三回,即便连柳大虎都有细粮吃。
还有很多事情,好像绣娘都忘了似的,没有和吴蔚提起,吴蔚也明白与其沉浸在痛苦的昨天,不如放眼未来,守护当下。
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压下火气,直到看到柳大虎那欲杀死绣娘的目光。
仿佛是刺在了吴蔚的心上,一刀又一刀。
所以吴蔚说的是真的,非常认真,柳大虎也害怕了,躲到了柳翠翠身后。
“蔚蔚。”绣娘的声音,唤回了吴蔚的理智,二人对视一眼,什么都不必再说。
吴蔚呼出一口气,不愿再与柳大姐一家啰嗦,说道“我只提三个条件,你们答应了,我便做主不去告你们忤逆,若有一条不依的,咱们就到里正那去”
“你说”李铁牛低吼道。
“第一,告知绣娘,柳老爷子所葬之地,今后绣娘再去祭拜亲父,你们不许干涉阻拦。”
李铁牛没想到吴蔚提出如此简单的要求,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行”
“第二,今后柳老夫人一直到晚年,都跟绣娘一起生活,允许你们每月去探视一次,但不允许在我家过夜,当日来,当日走。”
吴蔚的这一条,夫妻二人交换了下眼神,也立即同意了。
反正柳老夫人年事已高,几乎是干不了什么活了,从前还需要她看看虎子,如今虎子也长大了,能去绣娘家更好。
虽然扪心自问,柳翠翠有些舍不得,但于她而言利大于弊,自然是同意的。
“这最后一条,我要求将柳家的家产一分为三,三个女儿,一人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