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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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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屋子里另一人已经陷入深眠,所以没必要再耗费功夫进行拟态伪装的章鱼,如今体型几乎要将这间卧室的窗户都挤破。

    室外的阳光倘若未经过它的准许,也无法越过它,亲吻被它藏在阴影中的宝贝。

    它将床铺里的人小心翼翼地用触足缠绕、拥抱起来,放到了自己铺开的柔软膜衣上。

    黑红色的,像是流动的地毯只稍微抖了抖,就足够将女人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浴衣掸得完全敞开,令她柔软的每一寸肌肤都和它微凉的、类人的皮肤触碰。

    相贴的舒服感觉,令它着迷地眯起眼睛。

    纯黑色的瞳孔中央,慢慢流出愉悦的水银色。

    忍耐这另类的饥饿太久,只这样浅尝辄止的相贴,完全无法令它满足,甚至会觉得比原本更饿

    想要更多。

    往日格外听话、如臂指使的触足们,也在这时候不安地扭动起来,当它们开始乱动时,恰好躺在触足相连处的女人身躯便也有要从它身上滑落的趋势。

    其中一根触足就在这时将她给接住。

    另一根绕过去缠住那雪白的大腿,黑红色蜿蜒而下时,像是热带丛林里,沿着树干一路盘缠下来的巨蟒。

    但凡稍稍使劲,就会在那细嫩的肌肤上留下深红痕迹。

    它记得舒窈的脆弱,只是昨天一宿的熬夜,加上今天处理一件突发大事,眉宇间就露出疲惫,即便她拥有的力气已经超过了普通的人类,可与它相比,却依然微不足道。

    它不想弄伤她。

    可是触足却显得不太听使唤。

    明明不准它用力,它却在绕过那片大腿肌肤时,偏要让上面的每个吸盘都留下亲吻痕迹,等到它接收到指令,需要缠着纤细脚腕提高时。

    大腿根部附近的雪色上,已全是蜿蜒而过,大小不一的爱心红痕。

    像是在冬日山雪里盛开的大片红梅。

    有了头一个叛逆的触足做榜样,从有意识以来就格外听话的其他触足,好像也在此刻姗姗开启了叛逆期。

    它们纷纷开始抢夺剩下的好地方。

    有的长驱直入,将自己埋在锁骨下的阴影沟壑中。

    有的反复抚过后背薄薄皮肤下的节节脊骨,最后攀上她的右肩,把那颗微微凸起的小痣含进自己触足上最合适的吸盘里。

    还有的在努力把自己触足尖尖蜷起来,卷成小海螺的螺纹形状,试图将触足尖埋入她的腰窝窝里。

    就在小章鱼自己都分不清这到底是本能使然的熟练,还是触足们突然齐齐生出了各自的小心思时,缠手、缠脚,缠腰之外,最后一根落单的触足就竖在它眼前。

    缓缓地开始缩小体型。

    一边缩小,一边对着舒窈的腰开始比划

    渐渐的,从本身最粗壮的部分胜过她腰身的程度,缩成只有四分之一的粗细程度,让它和其他触足比起来都显得纤细不堪。

    倘若此刻有其他的触足无意间碰到它,是能轻轻一抽,就将它打飞到对面墙上的程度。

    但它仍旧还在疑惑地左右摇摆。

    过了会儿。

    将自己干脆地直直拉长,摆到了女人的手腕旁。

    然后又咕叽咕叽地缩水了一会儿。

    直到比她手腕还细,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分泌自己体内储藏的,最为无害、甚至对修复伤势有所帮助的黏液。

    然后,眼睁睁看着它抵达目的地的小章鱼“”

    它瞳孔地震。

    但却有更多的银色,从其中流泻而出,像是瓶子倾倒,流出来的液体水银。

    卧室里像是被人悄悄接来了浴室的水管。

    滴滴答答地漏出水声。

    黏腻的、响起的动静将外面的太阳都逼得连连后退,匆匆将自己埋入城市的天际线以下,将象征夜晚生活的遮羞黑布拉下。

    直到有好奇心旺盛的星星悄悄趴在天幕上,一眨一眨地顺着窗缝往里偷看,也跟着听见了其他的声音

    喜、喜欢

    亲亲,亲亲杳杳

    贴贴,女朋友,贴贴

    像是刚睡醒的小孩,说话声音稚嫩不已,还带着含糊的困意。

    然而其中所带着的欣喜,又是如此鲜明,比阳台上、盛开在夜色里的鲜花还要明媚。

    跟着主脑一起,沉睡了许久、伤势完全愈合恢复,如今也一同醒来的触足意识们,开始叽叽喳喳的,一边念叨着,一边将无意识间就烙过自己气息和痕迹的女人缠得更紧。

    直到它们都被一道声音命令

    “松开。”

    “你们要弄伤她了。”

    或者说。

    搞不好其实已经弄伤了。

    原本在夜色里,巨大的体型将床铺压得摇摇欲坠,还将床头柜都碰倒,让枕头被挤到卧室角落,棉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肆无忌惮地压出来的章鱼,此刻那张扬恐怖的巨大触足全都跟着缩水了一圈

    正中央的躯干部分,却被一道颀长的人影所替代。

    属于人类的黑色长直发垂落,五官优越的面庞上,最为点睛的那双黑瞳,里面不再是懵懂和茫然的稚嫩,而是无比清明的情绪。

    弑君者,或者说是蔺然,直到那股取代饥饿的,被诅咒的生理冲动达到顶峰时,吃饱喝足、能量充足到足够唤醒的主意识,终于姗姗解除沉眠状态。

    她看着面前熟悉的卧室,嗅着房子里熟悉的味道,还有面前这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眼中不禁闪过诸多复杂的思绪。

    但最终。

    也只是先抬手把人抱起来,放回那张柔软的床铺上,先给她检查身体,确定她没有被先前状态下的自己弄出伤,然后才仔细且珍重地用人类的双手臂弯将她抱在怀中。

    “杳杳。”

    是她的杳杳。

    蔺然贪婪地将

    人完全抱在怀里,嗅着她发间的味道,闭着眼睛很轻地呢喃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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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弑君者而言,她们并没有分开多久。

    因为游轮上那场过于惨烈的一打一群战斗,让她身负重伤,数不清自己的触足断了几次又重生了几次,吃下去的究竟是殉道者的尸体还是自己的断肢。

    直到那艘游轮被它们的激战波及成碎裂在大海上,逐渐沉下去的钢铁架子,她也差不多被殉道者打碎。

    触足全部断裂。

    心脏也破碎到只剩下半颗,在身体里跳得一次比一次虚弱。

    积攒在体内的毒素种类太多,让她意识也跟着混沌模糊。

    近乎无限的再生能力失去足够的能量补给,迟迟没有生出新的躯体。

    她好像要死了。

    蔺然如此想着,却不愿意让自己这样孤零零地埋葬在海里。

    她似乎真的在人类的社会里伪装得太久,以至于将人类的许多思想都记得清清楚楚,譬如若是要死,也要落叶归根。

    她来自深渊,根却不在深渊。

    她想回到那个有很多的漂亮瓶子,有鲜花盛开、有温暖阳光,还有总是会想方设法带来食物投喂自己,用好听声音跟她撒娇,一遍遍叫她“蔺然”的女朋友,她想要回到拥有这些的房子里。

    可是她真的游不动了。

    于是一边循着陆地的方向而去,一边为了尽可能减少对那半颗心脏的负担,她的体型逐渐变小变小再变小,最终变成了当初刚在深渊诞生时的体型。

    耗费的力气变少,但陆地却变得如此遥远。

    心脏偶尔停跳,让她变成软趴趴的一滩小章鱼,沉入海底砂地上,又在即将被吃掉的时候陡然惊醒

    连带着刚长出来的触足声音也是虚弱的。

    这样不行。

    再这样下去,到不了陆地,她也会死的,必须要减少消耗。

    她如此想着,像是逃避现实、又像是顺应本能,将主脑意识,连带着那些新生触足芽的意识,也一起强制陷入沉眠,只留了一道副脑意识支配整个身躯。

    去觅食,去成长。

    去到她身边,保护她。

    她仍然记得舒窈坐在直升机里,崩溃且绝望地看来的眼神。

    她的女朋友或许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这个怪物了。

    来到陆地上、和舒窈谈恋爱的日子实在很美好,弑君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到那片黑暗的深渊里独活,如果可以,她只想永远陷入这场美梦不再醒来。

    就算她的副脑带着她的指令,回到了舒窈的身边,那也只当一只普通的章鱼就很好。

    弑君者不想再吓到她。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

    她的杳杳竟然变了这么多。

    对弑君者来说,分别还只是在昨日,再醒来仍旧能与心爱的人类相拥,好像她们还在那艘度假的

    游轮上共度甜蜜时光。

    然而舒窈却切切实实地,度过了她离开后的每一天。

    现在哪里还能从她身上找到从前那个胆小社恐的老师模样

    她变得如此独立又强大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甚至还能把一只有着异食癖,非要吃寄生种才能积攒能量成长的挑食宠物小章鱼,养得这么好。

    好到让它吃饱,让它阴差阳错因为这个被唤醒了繁衍诅咒。

    想到这里,蔺然又将掌心放到了舒窈的腹部。

    副脑记下来的、关于这些时日的记忆慢慢与原有的融合,她也记得刚才自己一根触足曾经在对方身体里作乱的痕迹。

    说不定。

    掌中肌肤纹理之下,象征人类繁衍后代的器官壁上,也都像舒窈大腿上的肌肤,被烙下了深深浅浅的吸盘形状。

    蔺然刚才用手指浅浅地检查过,却看不出什么伤,毕竟触足时刻在分泌那些能让伤口愈合的黏液。

    即便真的很过分。

    也不会留下任何伤,但可能会跟着变成她触足的形状。

    她依然不太放心,想要检查得更彻底,于是这一次,她无声命令这些触足变得更为纤细。

    明明是作为她触觉的延伸,时刻要压抑自己本身的意识被她使唤,但挤过来对她掌心挨挨蹭蹭的触足们却争先恐后

    选我选我

    它刚才试过了,轮到我了

    到我

    它们吵着吵着开始打起来。

    最终,胜利者得意洋洋地将自己变成蔺然想要的形状,小心且缓慢地,以检查的名义,同样得以和女朋友亲密到负距离接触。

    甚至在路过时,与之前来过的同伴一样,鼓动着有吸盘的那一面,放肆又霸道地,要将自己的吸盘痕迹覆盖在原有的上面。

    床铺里睡着的人被怪物用暖和的薄被包裹着。

    明明是隔着被子的相拥而眠。

    却睡着睡着面色潮红,额间也渗出汗意,从鼻腔里溢出很轻的哼声,像是在和自己此刻深陷的梦境做斗争。

    “唔”

    眼皮也跟着略微动了动。

    像是马上就要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