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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夫子之后,苻水牵来两匹马,走到院外的大槐树下,仰起头,对着上面喊:“小云,夫子走了,你下来,陪我出去一趟。”
“我不要,跑来跑去,太累了。”苻云叼着跟狗尾巴草,倚在树杈上,半睁着眼睛,一副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的样子。
“我带了马来。”
“不要,骑马也累。”
苻水感叹地说:“过两天我又要去贺定,你这样都不愿与我说一说话么?”说完他秋水般的眸水,似乎真有水光。
苻云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俩共骑一匹马吧,你来控马,我不想太累。”
苻水笑了:“好,下来吧。”
苻云下了树,上了马,坐在苻水身后,抱着他的腰,枕着他的肩,一声不发。
苻水纵马出城,一路向北疾驰,一跑到马儿出汗,才找了下小山丘停下来。
他回首说道:“小云,睡着了吗?”
“怎么可能睡得着,你这马颠得我人都散架了。”苻云抱怨着。
苻水轻笑了一下:“今天也真有你的,那首诗也敢在爹爹面前念出来。”
苻云笑道:“我就赌爹没有看过。哈哈!不过,真没有想到象夫子那么严肃之人居然也看过那书。”
“哈哈,我今天也是忍笑忍得很辛苦。”
“这有什么?大不了给爹打一顿,他难道打死我不成。”
苻云顿了下,跳下马来,举目四望,只见一马平川,草茫茫,云苍苍,四野无人,唯有阵阵清风掀起草浪。
他望着远方:“你真的要走吗?”
“对,后日起程。”
“去多久?”
苻水思量了一下:“大约两个月吧,爹说要辅助皇后压制朝臣。”
苻云不耐烦道:“又不定国,他老人操那么多心干嘛?贺定要乱就乱呗!越乱就越没有空来理边疆之事,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苻水微笑了一下,望了望四周,轻声道:“只怕爹爹志不在此。”
苻云眯着眼睛看着哥哥。两人心意相通,苻水点了点头。
“唉!”苻云感叹道:“人生匆匆几十年,成天争名逐利,很累的,即使是当了皇帝,也要理国计民生,哪样不烦人呢。”
苻水笑得更深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不如此达观,难得难得。”
苻云瞟了他一眼:“你也年纪轻轻,就要跟那老头犯糊涂,一心只想转牛角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呀。”苻水说道:“我和爹爹都不在时,你要乖乖听话哦!”
苻云呸了他一下:“你们都不在了,府里我最大,我要听谁的话?大家听我的话吧。”
“呵呵,说得有理,这家就交给你啦。”
“你和爹爹一起走吗?”
苻水说:“不是,爹爹不想引人注意,让我先走,过几日他才出发,我们在贺定的都城会……”
就在此时,他们看到远处有十来骑黑袍兵紧追着前面一骑红衣男子。那红衣男子明显处于下风,他骑的马身中多箭,眼看力气不支,那男子自身的手臂也中了一箭。
苻家兄弟对望了一眼伏于草丛之中。
“好象是赫勒的兵。”苻云低声说。
苻水道:“你对赫勒挺熟的嘛!”
苻云对他笑了一笑:“大牢里见过。现在情况怎么样?”
苻水点点头:“前面那个人身手不凡,可惜寡不敌众。”
符云仔细一看,惊道:“好象是赫勒的悍卫!”
“悍卫!赫勒兵中千里挑一的悍卫!他们不是专门保卫重要的皇族的吗,怎么会到边境上来。”
符云道:“这只能说明,那个红衣男子很不简单。”
“那个箭法,不会……不会是法西里吧?如果是就糟了。”符水皱起了眉头。
符云疑道:“谁是法西里?”
符水道:“去年,我去参加赫勒的射月大典。有一个赫勒人叫法西里,箭法十分了得,我败了下来,只拿到第二名。”
符云倒吸了口凉气,他是知道苻水的箭术的,能打败他的人自己绝非等闲之辈。他仔细一看,发现为黑袍军为首一人,头巾上多了一根白羽,此人箭法十分诡异,往往能猜出挡箭人的动作,下一箭下射那人的空门。“那人难是计算如此精准,行动那么迅速。”
苻水道:“多半是武林高手,见到这种人要小心为上。”
说话间,红衣男子又中一箭。但是对方也有一人被他射杀。
“要不要救他?”
“再看一下。”
果然,那红衣男子的马跪倒不支,男子顺势滚下马来。十来个追兵马上包围了他。那个男子临危不乱,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袖箭放向高空,另一手奋力挥出,五支飞镖分袭五人。
符水一看袖箭,马上开弓引箭。
符云急道:“以二敌十没有胜算耶,我可不会武功,万一把他们引过来,我死定了。”
符水坚定地说:“那是定国专用的求救信号,任何士兵见信必救,责无旁贷。你快躲起来,如果我死了。由你告诉爹好。”说罢三支连珠箭已经射出。
两个人中箭倒地,一支箭直射马眼,那马痛极发狂,冲乱了包围。红衣男子马上冲出包围圈。
“有伏兵!”追兵喊道。
为首之人马上望过来,锐利的眼神如箭一般穿透人心。距离虽远,苻云仍感到一阵威压,马上把身体压得更低。
黑袍兵中已经两人向小丘走来。
苻水也是常年随父出征,是一个骁勇善战之人。他把马留给苻云,为了不暴露弟弟的藏身之处,边射边走,让黑袍兵引离小山丘。
然而红衣男子却毫不知情,为了占据有利地形,他反而向这边狂奔。
苻云暗暗叫苦,恨自己平时偷懒怕累,没有好好学习武术,到现在面对强敌只有坐椅待毙。他内心纠结:“逃跑?太累。投降?可能被杀。如果他被拿来要挟苻水就更糟了。装死?……已经来不及啦!”
因为那个红衣男子负伤之下,运起轻功登上山丘,不料落地时脚底打滑在符云面前摔了成一个狗吃屎的动作。两人就华丽丽的面对面了。
苻云心神一震。只见那红衣男子看似很年轻,却留了满脸的络腮胡子,几乎盖住了半张脸,但他的眼睛是苻云有生以来看到的最美丽的眼睛,即使从他又黑又亮的眼眸里,流露出霸气与锋利,以及让苻云火大的鄙视,苻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很被吸引。
苻云也还以鄙视的眼神,心想:你神气什么,还是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半死不活的趴在我面前。
就是这时,男子鄙视的眼睛充满了杀气,望着苻云的上方。苻云还没有反映过来,只听得“当”地一声,红衣男子为他挡了一刀。
苻云回过神来,两人已经交手五六个回合。他正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没有想到又被人砍了一刀,这次是实打实的砍在背上,乘着那股力量,他整个人飞扑到红衣男子身上,背后又传来一阵强大尖锐的冲击力。他想:这回是中箭了。
被压在身下的红衣男子,带着苻云滚到一旁,刚刚避开射过来的两箭。求生的本能,激发的苻云的精神。他睁大眼睛,把心一横:累就累一点,活下来再说。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沫撒向杀过来的悍卫,响声一声口哨,向马匹所在的地方跑去。他们骑来的马是战马,一听响哨马上奔过了。他翻身上马。这时又有一支箭射中他的胸口。
看来要凭他一人逃出去实在太难了。他策马奔向红衣男子,对他喊道:“上来!”
红衣男子翻身上马,一夹马肚,马儿放开四蹄流星一般飞驰下山丘。苻云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向后方抛了几个自制的烟雾沙炮。这时苻水也杀回来了,以连珠箭法向悍卫进攻。
苻云尽力低伏在马上,一面听到耳边风声呼啸,一面听得身后的男子将手中的钢刀与飞箭相撞之声密如急雨。所幸,苻云终是将门之子,从小就在边关长大,对于御马之术,如吃饭穿衣一般熟悉。两人分工合作,渐渐逃离的包围圈。
奔至朔月城下,符云翻身下马,把自己的钱袋抛给红衣男子,说道:“钱和马你拿着吧,恕不奉陪!”
说完,转身到朔越城内搬兵救苻水去了。
走到半路,就看了苻水一个人,在悠悠闲闲地往回走。他翻身下马,左看右看,看到符水没有受什么大伤才放下心来,问道:“那个悍卫人呢?”
“走了。”
“就这么走了,他们……他们没有难为你吗?”符云担心地问道。
“我没有事!”符水惊异地看着他,“倒是你……你还好吧?”
符云随着他的手指看了看自己,好家伙,前胸后背都插了几支箭。怪不得不用令牌,官兵们也愿意跟他来救人。他拔掉身上的箭,解开衣服拿露出一块护甲说道:“这是用来防爹的拳脚和夫子的教鞭的,没有想到今天还救了我一命。”
苻水释然,拥着弟弟入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没有事太好了。娘已经去了,如果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
苻云回抱他,安慰道:“没事没事,你不要乱想。”
“小云,你刚才撒的是什么粉沫?”
“春风舒筋散呀,怎么啦?”
苻水脸变了色:“就是妓院里给那些反抗得厉害的姑娘和小官用的?!”
“没错?我昨天花了十两银子才买到的老鸨私人珍藏。还没有用,就白白浪费在那种粗人身上。”苻云好不后悔。
苻水哈哈一笑:“挺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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