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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良品是以抬头挺胸、微扬下巴的得瑟身姿离开新蜀山饭庄的。
站在饭庄门前的停车场上,她抬头仰望夜空中璀璨的星斗,真想扯开嗓子大吼两声:被老同学羡慕的感觉真好!被前男友劈腿对象嫉妒的感觉真爽!
当然,这一切全拜那位误打误撞遇上的假男友所赐。
她笑着转过头,对一直杵在身旁的邱子珩说:“今晚谢谢你!”
“小意思。”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瞧对方一副扬眉吐气的飒爽表情,他趁势说:“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说啊!你跟我客气什么!”顾良品素来懂得知恩图报,口气格外豪爽。
邱子珩不自然地从她脸上挪开视线,狠狠一咬牙,低声问:“我上次给你的修车钱有剩下是不是?你能不能还给我?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憋了一晚上的话,他终于一鼓作气说出来了,却没有感到半分如释重负,反而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默默把此事列为“人生最囧”排行榜的第一名,不过,他殊不知这个排行榜在未来的日子里不断被刷新。
顾良品听闻愣了愣,他果真被富婆甩了?
如果搁在今晚之前,她很可能对邱子珩的遭遇嗤之以鼻,一位三观不正无节操无下限的三流艺人活该被甩,可现在这个男人在她心里的地位悄然发生了变化,她鬼使神差地对他滋生出一丝丝的……同情。
她大喇喇回道:“咳,多大点事啊,那些钱本来就该还给你的。”说着,顾良品低头翻了翻手袋,眉一皱,“糟了,我把钱放家了,要不……”你留个电话,我有空再给你送去。
可她后半句话尚未说出口,邱子珩已急言抢白:“要不我跟你回家取吧。”他幽怨地瞥了眼路口由钢筋混凝土建构的立交桥洞,真心不想晚上露宿在那儿。
顾良品不明就里,极快地想了想,“那也行。”她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你的车呢?你开车跟着我吧。”
他再自然不过地说:“我最近喜欢散步所以没开车,我坐你的车吧。”话音落下,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能够对她的任何问题对答如流了,这真是……好(不)兆(要)头(脸)。
最终,邱子珩美其名曰的“我送你回家”变成了“你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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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嘉园。
顾良品直接将车开进地库,乘电梯上到二十层,在自家的房门停下。邱子珩全程寸步不离地跟着,俨然保护小金主的架势。
她掏钥匙开门,“你在门口等我一下吧。”她总不能大晚上的把一个半生不熟的男人带进家里。
邱子珩“嗯”了声,绅士地站在门边。灯光透过虚掩的门缝洒出来,他却目不斜视,根本没往里面看。
陡然间——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从屋里传出来。
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拉门冲进玄关,急声问:“怎么了?”
顾良品眼下完全没心思顾虑男人就这样进门了,她哭丧着脸说:“我的小黑死了!”
小黑……应该是条狗吧?
邱子珩扫视一眼敞亮整洁的客厅,压根没看到有小狗的尸体,他疑惑地问:“死在哪里了?”
“死在水里了。”她指了指茶几上的热带鱼缸。
他凑过去一瞄,“原来是条破鱼。”
面前的热带鱼缸中等大小,造景精致,缸底铺满白色的海沙,一簇簇浓密的水草勾勒出梦幻般的海底绿意,色彩缤纷的热带鱼在水藻和海石间自在徜徉,确实美不胜收。
可邱子珩一个大男人对欣赏海底世界兴致缺缺,他二话不说撸起袖管把手伸进鱼缸,瞅准那条翻了肚的黑鱼就捞了出来,然后他大长腿一迈,兀自找到洗手间,把死鱼扔进马桶冲了。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二十秒,顾良品甚至来不及阻止,他已回到她面前,霸气外露地说:“我帮你处理完了,别怕。”
……她没怕,她只是难过好不好。
顾良品惊得目瞪口呆,颤声说:“那是我的黑玛丽,我还没有瞻仰它的遗容……”
她的表情,她的语气统统令邱子珩很不满,他不惜脏了手帮她处理动物尸体,而她非但不感激不感动,反倒摆出一副守活寡的样子是闹哪出?好心没好报,他的嗓音有点偏冷:“你是怪我手贱了?”
不养动物的人不会理解那种跨越物种的感情,她懒得和他掰扯,“算了,没事,只是小黑是唯一的一条种鱼。”
他只听过种马,“什么是种鱼?”
“……”你要是鱼,就是种鱼。
言归正传,顾良品拿出五千块递给他,面露慷慨,“本来是4999块的,但我给你凑个整数吧。”
“一块钱也值得一提?你长点见识好不好!”
邱子珩拿了钱却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往客厅的真皮沙发里正襟一坐。他压抑眼中淡淡的忧伤,淡淡的朝她一笑,然后,提出个很重口的要求:“让我睡在这里吧。”
“你说什么???!!!”顾良品诧异地瞪圆眼睛,不是怀疑而是坚信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住一个星期,付一千房租。”说着,他麻溜地从手里尚未捂热的票子中抽出十张,气势磅礴地拍在茶几上,“给你两分钟考虑。”他敛眸看了看手表,示意计时开始。
为了迎接漫长的两分钟,邱子珩英挺的眉宇间流露出一抹严峻,那是他只有在董事会上才会出现的神情,仿佛意味着他正在认认真真地等待顾良品做出某个重要决策。
他提出这个极(厚)富(颜)远(无)见(耻)的要求纯属临时起意,他本来确实是准备拿钱走人的,但掐指一算,以他的高大上标准,五千块顶多够在外面住一两天而已。他刚才从客厅走到洗手间扔死鱼的功夫,趁机瞄了下沿途经过的三个房间,简约大气的装潢以及干净利落的布置令他勉强打出及格分,满分参照物是皇廷海逸的总统套房。
因此,邱子珩果断决定——赖着不走了。
顾良品只用一秒钟便表了态,斩钉截铁地俩字:“不、行!”如果不是小黑意外身亡,她连大门都不可能让他进来,更何况留宿了,他拿她家当收容所么?简直是痴心妄想!
提议被无情拒绝,邱子珩眼里闪过一瞬失望的光,看来十分有必要用屡试不爽的三部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威逼胁迫”给这位曾经的小金主、未来的小房东洗洗脑。于是,他像猥琐大叔调/戏小萝莉那般拍了拍沙发,低低的说:“来,你坐下,我们谈一谈。”
她在隔着他八丈远的地方落了座,挑眉说:“我也给你两分钟,快点说完走人。”
邱子珩为了打消她的顾虑,头头是道分析起来:“我知道你们女人最在乎清白名誉什么的了,你放心,我保证不会碰你一根汗毛。我们上次在酒店睡在一张床上都没发生关系,充分证明我不是坏人。”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可你是贱人啊。”她死活不松口:“不行。”
晓之以理失败,他改用动之以情。男人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瞳仁里迸发出一缕介于温柔与哀伤之间的光芒,他柔情万分道:“刚才我在你的同学会上帮你撑足面子,你难道一眨眼全忘了?鉴于中华民族礼尚往来的传统美德,你是不是也应该在我有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呢?我浪费了那么多感情陪你演戏不图报酬只求一处容身之所,是不是很感人?”
……请容她先吐一吐。
顾良品依旧不为所动,“我理解,但是……不行。”
老实说,邱子珩并不想使出威逼胁迫这招杀手锏,但他深知一旦走出她家大门就再也进不来了,所以他必须硬起来。只听他嗓音一沉,一针见血问道:“易菲菲是你前男友的劈腿对象吧?”
她被对方陡然料中的事实惊得抖了抖眼皮。
粗略回想一下,顾良品确定饭桌上压根没人提过“前男友”三个字,估计他只是猜测而已。自尊心作祟,打死她也不要在一位半生不熟的男人面前承认自己的悲催情史,她宁愿梗着脖子自抽嘴巴,“谁说的!我像是那种会被臭男人甩掉的蠢女人吗?!再说易菲菲怎么可能抢得走我的男朋友,她配吗?!”
她的情绪被激起来,终于不再“我知道”、“我理解”了,邱子珩对此甚为满意。他微微眯起略显狭长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顾良品脸上那副悲愤交加的复杂表情。
其实,今晚饭局上发生了件她不知道的事,她出去接电话时,易菲菲曾扭到对邱子珩面前,道出句意味深长的话:我的未婚夫是顾良品的前男友,她到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呢。他当时立马嫌恶地回嘴:你少挑拨离间了,良品绝壁和我爱的死去活来的!
不过这事儿他不准备告诉顾良品,等她倒吸着凉气自抽完毕,邱子珩忽地倾身向她靠过去,就在她花容失色正欲惊呼“你不要非礼老娘”时,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陡然在她面前两厘米出停住。
他翘了翘嘴角,贱贱一笑,“你不怕我把‘假男友’的事告诉易菲菲?”他的嗓音明明清冽诱人,却又充斥着明晃晃的威胁。
顾良品吓得后脊梁骨一缩。
在这危险的距离里,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邱子珩鼻息间喷洒的热气,不知是因许久不曾有男人的气息这般靠近,还是她被对方赤/裸裸的威胁震慑住,总之顾良品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瞅着他,整个人呆呆的。
片刻的沉寂,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迅速厘清一旦假男友穿帮的种种后果,——她将从让人羡慕的云端跌入被人耻笑的谷底,一辈子在同学圈抬不起头来。
顾良品“腾”地站起来,以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邱子珩,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骂道:“你个三流艺人要不要这么狠啊?!你被富婆甩了关我什么事啊?!你阴魂不散的缠着我干嘛啊?!”
……等等,什么富婆?
我是被老头子甩了好不好!他郁结难平地腹诽。
一通臭骂,顾良品的愤恨发泄出去不少,她遂用女王般的口吻说道:“如果你敢承认你被富婆甩了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留你住下来!”她已认清局面,心知是撵不走这无赖了,那她必须锱铢必较一下。
邱子珩没想到临门一脚又生波澜,他好苦他好累,却不得不委曲求全:“我承认我被富婆误会是死Gay,然后扫地出门了。”他含着泪安慰自己,富婆等于家里那位臭老头。
顾良品控制不住地“呵呵”笑两声,心里总算出了口恶气,她抖着腿道:“咱俩说好了,你只能住七天,否则房租涨一百倍!”
一个星期足够他把老爷子追回来了,“成交!”邱子珩像谈成一笔大买卖似的,风度翩翩地伸出大手,准备和她握个手。
不料,顾良品朝他的掌心狠狠锤了一拳,“你少臭美,坐着别动,等我先拟个入住守则去!”
瞅着她大摇大摆转身的模样,他蓦然生出种乌云罩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