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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对深情的鸳鸯,片刻之前尚还龇牙咧嘴,这下倒小鸟依人起来。我见犹怜,难怪墨夷那时甘愿为了你受不知多重的伤,死不知多少回。”
我只觉心口大痛,抬头看墨夷,眼泪太多,我看不太清,我又狠狠擦了擦,“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这么恨你?”
“他告诉了你你还坐得住?我最恨不安分的人!”皇甫卿云在我身后冷哼。
“为什么?”我依旧望着墨夷。
墨夷长叹,“你只能恨我,唯有恨我,你才不会受到伤害。我以为你难过一时,只要还好好的,只要还和我在一起,未来我们总会有机会。只要还有机会,就好。”
我抱着墨夷大哭。
“墨夷,你既抱了美人了,那便走吧,出去履行你的承诺。”皇甫卿云催促。
我闻言,手臂不自觉一紧,瞅着墨夷,对他摇头,“不要……”
墨夷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柔声道,“乖,等我。”
我直摇头,“他拿回了权势更不会放过我们,不要助纣为虐……”
“放心。”墨夷亲了亲我的脸,在我耳边低道,“等我,我会救你们出去。”
墨夷放开我就要走,我急忙去拉他的手,“不要听他的!”
如今战事已经平息,若是皇甫卿云再次回到皇位之上,只会更疯狂地发动战争。到时,九黎、有容全都完了。这个念头让我一凛,我抓紧了墨夷的手掌,不让他离开。
墨夷拧眉,“玉儿,听话。”
皇甫卿云这时不耐烦了,朝身旁之人使下眼色,顿时,一把大刀往我和墨夷交握的双手砍下。我大惊,还没来得及放手,电光火石之间,墨夷将我拉入他怀中,紧紧抱着我一个闪身,躲开。
“皇甫卿云,你做什么?!”墨夷大怒。
皇甫卿云冷笑,“我最讨厌拖拖拉拉,还不快走?”
墨夷放开我,往外走去,我一急,跟着他跑,“墨夷,别走,他将我关在小黑屋里,又冷又饿,他虐待我!”
墨夷脚步一顿,我猛地扑上去,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他。
墨夷看向皇甫卿云,皇甫卿云冷笑,“你放心,既然你我已经达成共识,那……”
皇甫卿云的话没有说完,墨夷忽然朝皇甫卿云的方向挥去一掌,皇甫卿云远远后退开去,声音戛然而止,墨夷的身形却同时猛地一颤。然而,快到几乎让我以为是错觉,墨夷随即已经拉着我往外跑。
“抓住他们!”
这间房子并不大,我和墨夷原本已经靠近门边,这时,墨夷拉着我没有两步,眼见就要出去……
“放机关!”
箭矢从三面飞来,前方石门眼见极快合上。墨夷紧急之下将我往前一推,我的身子擦着石门而过……
“玉儿,照顾好自己!”墨夷的声音遥远得仿佛是从天边传来。
我衣裙的下摆还留在门内。
我猛地转身,“嘶”的一声,裙子被撕裂,眼前,只是坚冷的石门。
“墨夷!”我瞳孔放大,大叫,死命拍打石门。
然而,这里果然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我猛然回过神来,转身就去找机关,这里看起来是一间书房。这时,大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我大慑,以为是皇甫卿云的人,睁大眼睛,却见进门来的竟是一身明黄的皇甫颉仓,他领着一队人,气势凛然地进门来。
我如见曙光,慌忙朝他跑去,紧紧抓着他的袖子,“皇甫颉仓,你救救墨夷,快点把这里打开,他不能用内力,他用了……他被关在里面,皇甫卿云不会放过他的……快点,快!”
皇甫颉仓闻言,眉头拧紧,立刻便对身后的人下令,“阿在,寻机关;阿没,准备火药,将门炸开。”
皇甫颉仓的话刚刚说完,我的耳边,忽然“轰隆”一声,我只觉那声音是贴着我的耳朵发出,将我炸得血脉倒流,皮肤烧灼。
那是……火药爆炸的声音,皇甫卿云说,他在那个密室里埋了炸药。
我的脚下,零零碎碎落下石头碎片,我身后的门……炸开了。
我猛地转身,只见密室里的火舌和浓烟往我窜来。
“墨夷!”我凄厉大叫,疯狂地往前冲去。
***
“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来。今天的太阳不错,我让阿因将美人榻搬到院子里,刚刚眯上眼睛,太子哥哥就到了。
他站在我眼前,对我柔声道,“之之,我要回九黎了,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我又缓缓闭上眼睛,“你回去吧,我再等等。”
太子哥哥坐了下来,轻叹一声,道,“之之还在怪我?如果不是我没有将你保护好,你也不会被皇甫卿云抓去,墨夷也不会为了救你……”
我苦笑,“太子哥哥,我若怪你,你如今还能和我一起挤在这软榻之上?那时,你也以为是墨夷来见我,所以才故意让我离开,哪里知道已经退位的皇甫卿云竟隐藏了最后一支力量,快了墨夷一步将我劫走。皇甫卿云是有备而来,你防不胜防的。”
“那为何不和我一同回去?”
我笑,“我回去也是等,都是等,不如在这里等,这里离他近,他还可以少走些。”
太子哥哥欲言又止,终是长叹一口气。
距离墨夷出事已经一个月了,那日,我要冲进去找墨夷,皇甫颉仓将我抓住又将我弄晕,等我醒来的时候,密室的烟火已经熄灭。没有找到墨夷,事实上,谁也没有找到。
据说……只有些烧干的骨头,碎裂开的,甚至不知道是哪个部位。
他们原本不肯告诉我,是我大哭大闹要亲自去看,太子哥哥怒极说的,他狠起来的时候是真狠,竟可以将话说得这么残忍,痛得我当时又晕了过去。
我在床上躺了十天,下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写下一张皇榜,又让太子哥哥拿到皇甫颉仓那里去盖下玉玺。
我在皇榜里写:
本公主怀孕三月,欲为腹中胎儿寻一个阿爹。条件不限,但是,最好长这个模样:
其下,我画下墨夷的样貌。
但因我画技委实堪忧,画得太有些失真,所以那之后,每日我还是能见上五六位过来应征职位的男子。他们硬说画像上画的是他们,有时好几个人同时出现,还要争上一争。我总归是晒晒太阳养养胎,倒也可以顺便见上一见,最后说一句,“公子请回,你不是那人。”
我如今也没有住驿站,直接住在了墨夷的宅子里。这宅子其实也是新置的,是皇甫颉仓登基以后为墨夷辟的,但墨夷总归住过两月,所以,我总觉得我还是能感觉到墨夷的气息。皇甫颉仓来过几次,来了就站在我眼前鄙视我……
“你倒会享受,住着墨夷的宅子,怀着墨夷的孩子,竟还大张旗鼓张贴了皇榜找汉子。”
我大多时间并不理他,唯有我困乏之时才会懒懒回一句,“你长得和他一模一样,不如你去揭了那皇榜?”然后,便可将皇甫颉仓吓得落荒而逃。
当然,皇甫颉仓除了鄙视我以外,还会和我说一些墨夷的故事,我想,他是想要巩固一下墨夷在我脑中的记忆,以免我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投入另一个汉子的怀抱。
有些墨夷和我说过的,有些墨夷没说的。
二十多年以前,无怀山庄名震三国,以强大到足以灭去其中任何一国的姿态隐居在东海的无怀岛上,而墨夷和皇甫颉仓的娘便是庄主的掌上明珠。如墨夷和我说过的,他们的娘被皇甫卿云设计,最后*失心还被害得家破人亡。从此,无怀山庄便落到了皇甫卿云手上,当然,这一直是秘密,外界并不知道无怀山庄易主,甚至至今。
墨夷和皇甫颉仓是双生子,皇甫卿云为了让两个孩子为他所用的价值最大化,最初便打算将两人分开教养。彼时,正直雪贵妃的孩子夭折,雪贵妃疯狂至极之下将魏皇后的儿子活生生摔死。没错,和陆籍说的故事不同,事实上,魏皇后的儿子那时就已经死了。说起来,皇甫卿云和雪贵妃还真是绝配,两人都是疯疯癫癫的。魏皇后的儿子死后,皇甫卿云便拿了皇甫颉仓去顶替。于是自此,皇甫颉仓在赫胥做太子,墨夷在无怀山中做庄主。皇甫卿云从小就用最残忍的方式训练这两人,剧毒、暗杀什么的几乎是陪着这两人一起长大,只为让二人为他所用,足够强大到辅助他侵并九黎、有容。
然而,偏生这两人都不是普通人,早在十二岁的时候,这两人便知道了彼此,从此暗地里勾搭,一步步报仇。
若吟是两人的表妹,是两人以外,无怀山庄唯一的活口,那感情自然就带了些相依为命的味道在里面。尤其,最初的时候,墨夷并不知道皇甫颉仓的存在,山庄之内,便只有若吟一个亲人,两人算是同甘共苦一起长大的。原本一切都还好好的,直到两年前,雪贵妃病危。
所以说,疯子的想法正常人一般很难理解。雪贵妃原本是我阿娘的替身,雪贵妃病危,皇甫卿云痛极之下却命墨夷去杀我阿娘(我思索良久,真真没思索出这内里的逻辑)。便是这样,我撞到了墨夷的剑上去……从此开始了我和他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
因为仇恨我,若吟开始为皇甫卿云所用,对我下毒,监视墨夷……
据说,墨夷看到了我留在岸上的字,当即便跟着跳了下去,是若吟及时追至,派人将他救起。但是他丝毫不感念若吟的救命之恩,醒来便要杀若吟,最后是若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又帮助他一起回忆这么多年他们俩的相依为命同甘共苦,墨夷才没有要她性命。然而更狠,墨夷借着皇甫卿云,将若吟封了个公主的名头,便将她送到九黎,嫁给了我阿爹。
这就是……死罪免了,活罪没逃。
从此,墨夷开始辗转找我,整整找了一年,终于得知我回到九黎的消息,后来,他便追我到了九黎,再娶了我一次……
当然,娶我以外,他也没耽搁,面上与陆修和、上官允勾结,为皇甫卿云办事,暗地里,与皇甫颉仓夺了权。所以,事实上,墨夷和皇甫颉仓他们都是双面间谍。
皇甫颉仓说完这些,最后总结道,“若是没有遇上你,他如今该活得有多逍遥。”
是啊,若是没有遇上我,如今,他是这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偏偏,遇上我,如今,连命也没有了。
上官灏偶尔会和我说起九黎的事,譬如陆家倒了以后,陆籍离宫,上官景追她而去。风萧萧携了百宝箱,原意要追随,结果上官景不带她,风萧萧最后怒沉百宝箱。据说,风萧萧怒沉百宝箱后来被有心人写成了戏,如今在九黎正正大火,并隐隐有传入赫胥的趋势。
譬如,代旋亲手杀了上官允,大家都为她的夙愿得偿开心,没想,不久,代旋却服毒而亡。她终于还是与四哥殉情了。
上官灏回九黎了,带着与赫胥的和平条约,条约,最后还是签了的。我后来问起那一天,皇甫颉仓要请我看的是何戏,上官灏苦笑着告诉我,“哪里是什么戏,他是要带你去见墨夷……”
我听了之后,眼泪簌簌落下。
那一天,若是我对他稍微少些怨恨,若是我去了……
上官灏刚刚离开,裴陌便来了。我躺在软榻上,抚着我愈加凸起的肚子,眯着眼睛看向他,道,“公子请回,不是那人,我不选。”
裴陌的笑在太阳光底下也那么的苍白憔悴,良久,他道,“臣知道,臣奉命保护公主。”
我缓缓闭上眼睛,点点头。
又过了些日子,具体多少日子,我也记不清了。这太阳每天都一个样,让我连个记忆的参照也找不到。有一天,阿因忽然从外面跑进来,大叫,“公主,不好了,有人把皇城内所有的皇榜全都揭了下来,一张没剩!”
我闻言,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那人在哪里?他长什么模样?”
我说着,声音已经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你倒说说,我长什么模样?”
北方有公子,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一切如我最初睁开眼睛见到他时的悸动。阳光落在他俊逸颀长的身形上,落在他玄色的长袍上反射出点点微闪的光亮,他唇角噙笑,缓缓往我走来。
“墨夷……”我一出声,眼泪落下大片。
墨夷径直将我抱入怀中,往屋内走去。
……
“混蛋!你这么久不回来,回来便是这样?”我被他抱在怀里,拳头砸落在他肩上,也不知是被他刺激的还是再见他激动的。
墨夷低低笑着,唇抵上我的,哑声道,“对不起……我好想你。”
我被推倒……
“孩子……”
“没事,如今正好过了三月……”
混蛋,你算好的才回来?!
墨夷说他想我,我又何尝不想他?他还好,他知道我在等他,我还找了离他最近的地方等着,而我,甚至不知我此生还能不能等到他。我等他的每一天,都是痛不欲生。
此刻,他回来了,他激烈地抱着我,我只能任大片泪水落在他肩上。
……
墨夷将我抱在怀里,他告诉我,是相于救了他。相于离开九黎之后,便来找皇甫卿云报仇,留在皇甫卿云身边获得信任,便是为了借机杀掉他。
皇甫卿云于相于,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那粒“欺筋丸”为了瞒过皇甫卿云,不敢作假,但是相于暗中换了一味药,如此,虽然墨夷为了送我出去强行运用内力,伤重,却并不致命。后来,相于出现,将他救走,两人从密道逃走,同时引爆了房间里的炸药。
“坏人!活着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害我以为你……”我扑在墨夷胸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对不起,那时我受了重伤。”墨夷亲了亲我的眉眼。
“那,那伤好了吗?”我哽了哽,可怜巴巴望着他。
他邪笑一声,俯在我耳旁低道,“好没好,刚刚你还不知道?”
我脸上一热,嘟囔着转移话题,“那乐太医呢?”
墨夷把玩着我的头发,不怀好意地笑看了我一眼,却也顺着我换话题,“他将我治好后便离开了。”
“去哪里?”
“养伤。”
“他也伤了?”我问。
墨夷眼神略深,“嗯,他伤了二十多年,伤得比我深。”
我心中动容。
墨夷忽然话锋一转,颇为不悦地问我,“我为了你伤重,只得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你一共见了多少个男人?”
我背脊一僵,所以……这是秋后算账?
墨夷眯着眼睛,不善地盯着我,仿佛在说“你惨了”……
我浑身不由自主抖了一抖。
墨夷再次将我扑。倒……
墨夷忽然话锋一转,颇为不悦地问我,“我为了你伤重,只得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你一共见了多少个男人?”
我背脊一僵,所以……这是秋后算账?
墨夷眯着眼睛,不善地盯着我,仿佛在说“你惨了”……
我浑身不由自主抖了一抖。
墨夷再次将我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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