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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虽说有迎春的先知先觉,却也是贾琏这人生性聪慧,脑子灵活,遇事能够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回说当初,迎春那一日蓦地想起一桩往事,凤姐曾经收受甄家财帛,到后来元春与王子腾先后病死,平安州事发,宁府参与谋反,荣府受到牵连,此事便成为荣府倾覆的原因之一。
迎春虽然不敢妄言甄家的倾覆,史家获罪已成事实。
迎春灵机一动,遂借由史家的事情敲打凤姐,着她提醒祖母史老太君,切勿沾手史家财帛,以免受到牵连,遗祸子孙。
迎春之言,明着提醒老祖宗贾母,实则却是敲打凤姐,不要财迷心窍,遗祸子孙,危害家族。
凤姐虽然聪慧,却并不知道迎春这番言语是专门针对自己而发,却是把这话记在心里了。
回去便一一转述给老祖宗贾母听了。
贾母深以为然。
当即使人找了保龄侯夫人说话,当面拒绝了保龄侯夫人之前托请荣府藏匿财务的要求,反而劝说保龄侯夫人全面配合刑部调查,该认错认错,该赔款赔款,该退赃退赃,且莫乱找关系,试图蒙混过关,触怒皇上,后果严重。
保龄侯夫人却以为是贾母推脱之词,愤然而去。
正月间,北静郡王回京,受命审讯平安州一案涉嫌犯官。
北静郡王乃是一个正直公正之人,思虑史家祖上功勋,并未格外辱没保龄侯,只是按律对保龄侯本人拘押候审,对于史家家眷,则十分恩顾,只将之禁足府内,严禁士兵进府骚扰,故而,史家女眷并未受到惊扰虐待。
北静郡王正在获悉史家有主动退赔赃款意图之后,法外施恩,允许保龄侯夫人出面筹措银钱抵债赎罪。
保龄侯夫人提出退赔赃款,不过是缓兵之计,目的却是利用筹款之机求见贾母,希望贾母进宫求见贤贵妃与德妃娘娘,替保龄侯求情,让保龄侯府能够免除刑责,官复原职。
贾母早得了迎春警惕,知道保龄侯这一次在劫难逃,平安州那样的乱子,朝廷花费许多的财力物力才得已平息,岂能轻纵作孽之人?
如今皇上允许退赔赎罪,已经是皇恩浩荡,保龄侯有机会保住性命就爱偷笑了,岂容得他讨价还价?
贾母当即拒绝了保龄侯的恳求,劝说保龄侯夫人听从北静郡王提议,主动退赔贪墨银钱,甚至承诺,史家若是银钱匮乏,在官府核准欠款数额之后,荣府可以替她们缴清欠款。
保龄侯夫人别无他法,只得请求北静郡王开恩,让她探视保龄侯。结果,保龄侯却认为贾母的计谋可行,劝慰保龄侯夫人看在夫妻情分,替自己筹措欠款。
随后,保龄侯夫人忍痛变卖家产还债。
保龄侯本身跟北静郡王关系亲近,圣上让北静郡王审理,也有法外开恩之意。
因为保龄侯夫人的举措得当,皇上对于史家积极退赔行径十分满意,答应了北静郡王建议,只要保龄侯交清了贪墨银钱,交清了罚款,则可从宽发落。
因为保龄侯史鼐夫人听了贾琏劝慰,积极退赔赃款,贾琏出面帮着史家交清了三万两下余赃款。
随后,保龄侯史鼐居家返乡定居。
贾母私下接济侄子五千银子,并允诺,只要侄孙们争气,以后每年还会接济史家几千银子,供奉侄孙们读书上进。
对于史湘云与史湘毓姐妹们的妆奁,贾母也会每人置办千两银子的妆奁,虽然不及侯府千金的派头,去了婆家也不会与丢份儿。
保龄侯夫人至此方知,姑母史老太君才是真正爱护史家之人。
此后,任凭自己娘家周太太如何挑唆,说是当初贾府抢了史湘君的伴驾机会,否则,史家今日也是皇帝岳家,岂会落得如此地步。
史家二夫人再不听她一字半句。
甄家的事情一出,甄应嘉也马上跟荣府联系,希望荣府能够看在两家老亲的份上,看在太后娘娘份上,帮助甄家渡过难关。
贾琏因为成功替史家打理官司,对于前来求助甄家大管事晓之于理:皇上是甄家外甥,太后娘娘尚在,当初帮着外人对付皇帝不要紧,只要迷途知返,只要甄家拿出诚意,皇帝看在太后娘娘面上,必定不会坐视甄家败落。
甄应嘉因此,才会忍痛变卖家产,在头一次捐赠三十万之后,再一次将变卖家资所得五十万,系数交给了乾元帝,充任军饷。
而甄家变卖家产赎罪,则是乾元帝通过冯紫英授意,意在让大家看出甄家的诚意,看在太后娘娘与皇帝份上,不好意思对甄家穷追猛打。
乾元帝也就好趁机放水,宽宥甄家。
否则,甄家贪墨巨款之罪过,家主斩首,阖家发配岭南等死也不为过。
甄应嘉离开京都之时,不光乾元帝派人给甄应嘉送了一万银子安家费,贾琏也代表荣府除了给甄家两千两安家费,给甄家置办了全套的车马行囊,并出银钱雇佣燕京第一镖局,威远镖局护送甄家返乡。
同时,贾琏还转送了荣府老太太史老太君给甄应嘉母亲甄家老太太的四大箱子衣料,四大箱子药材补品。
甄应嘉因为号称毁家捐赠,才得到百官宽宥,故而,甄家启程之时,不过没人收拾旬日穿戴四季衣衫,太太小姐们的金玉首饰,贵重毛皮,锦缎布匹,一概封存,用于赎罪。
故而,甄家女眷在接收到家母馈赠之后,齐齐红了眼圈。
甄家平日往来的朋友不少,今日来送行者,唯有荣府贾琏。
据说,甄应嘉痛哭流涕,曾经两次往北磕头,一次给圣上谢恩,一次就是给家母磕头,直说容当后报。
甄家的事情,以及荣府处理的态度,很快通过锦鲤传进迎春耳中。
贾琏的态度让元春迎春姐妹很欣慰,贾琏如今已经慢慢适应了官场游戏规则,相信在今后贾琏掌舵的数十年间,荣府应该安然无恙了。
这日傍晚,乾元帝到了后宫行走。
照例,先到了承乾宫,瞧了贤贵妃。
然后,乾元帝到了延禧宫来瞧迎春,意外的事,这一回云春也陪着乾元帝到了延禧宫。
迎春心中微愕,却是挑挑眉,瞟着元春戏谑一笑:“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姐姐也不放心啊!”
暗示元春,你吃醋啦!
元春嗔怪一笑,伸手挽住迎春:“饶舌吧!”
乾元帝哈哈一笑,一手一个牵着迎春姐妹两个,三人一溜坐了,迎春一般是忝陪末座,如此被乾元帝拘在身边甚不习惯,略略一挣,却被乾元帝捉住玉腕:“别乱动,惊着孩子!”
迎春哂笑低头,不过两滴水,就知道惊吓?
皇帝家的孩子这般聪明么?
迎春十分欢脱的想象着两滴水被吓得惊慌乱跳的情景,迎春差点笑出声来,一时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乾元帝察觉迎春轻轻颤巍,伸手一抬迎春下颌:“怎的了?”
元春抿嘴一笑:“妹妹像是不习惯万岁爷这般亲近,瞧这脸红的,日后万岁爷常来常往就好了!”
乾元帝闻言眯眯眼眸:“我悄悄,面似芙蓉,唇如花瓣,肌肤赛雪,柳眉含翠,嗯,毛丫头长成大姑娘了!”
元春一旁捧哏:“皇上您这眼睛亮,听您一说,臣妾也觉得二妹妹越发出息的好了!”
迎春满面娇羞,心里却只翻白眼,皇帝这是王婆卖瓜么!
还是乾元帝想起今日的目的,抿一口延禧宫特制茶水,满足的眯眯凤目:“哦,朕今日有一事要跟爱妃商议,事关林如海的身后事儿,群臣合议,要给林如海给予褒奖,朕同意了,只是在如何褒奖上头有些分歧,一部分大臣以为给林家立嗣子承爵,另一部分以为,嗣子并非林如海骨血,封赏不足以安抚林如海在天之灵,提议直接分封林小姐。
“如今两方争持不下,闹的面红耳赤,朕一时难决,故而问询贤贵妃,贤贵妃却说爱妃入宫之前跟林家小姐交好,估摸能够理会得林小姐的心意,爱妃可否听说过林家对嗣子这事儿有无意向?”
迎春闻言讶异:“林家原本爵位已经五世而斩,莫不是皇上要恢复林家的爵位?”
乾元帝摆手:“那不是,林家祖上爵位那是他先祖功勋所得,如今朕要褒奖的是舍身谋国忠臣良将,以为表率,教化万民!”
迎春闻言沉吟,林姑父临死并未提起要立嗣子,估计是对林家族人不满意,或者是对他们有怨怼。
如今皇上要褒奖,最好是落在黛玉头上。这样子黛玉除了荣府外家之外才会有所依仗,挺直腰杆立足于世。
但是女儿不能承爵,岂非白瞎圣上美意?
迎春略忖,笑道:“据臣妾所知,林家族里族长,得知林姑父幼子夭亡,不仅没有丝毫同情之心,反生觊觎之心,意图霸占林家产业,曾经三番五次带着自己嫡亲孙子上门吵嚷,逼迫林姑父收养自己孙子为嗣子,林姑父因为自己尚且年轻,故而不答应,以纳妾生子推脱了。”
“他们勒逼林姑父不成,便改派女眷上门教训敏姑妈,说她善妒,无出,若不同意立嗣子,就要开祠堂出妇。当时,敏姑妈被逼迫被谩骂,怒极攻心,吐血晕厥。他们才吓退了。”
“过不多久,林氏宗族又生一计,立嗣不成,又改而逼迫林姑父答应捐赠一半家产给族里,否则,就要把林姑父的头一辈立爵太爷爷请出祠堂,不叫他们受后代香烟。林姑父当时跟他们据理力争,后来因为林姑父要收回祖上捐赠给族里千倾祭祀田产,族里方才作罢。
“那一次,敏姑妈被气得吐血病倒,黛玉妹妹也被吓得病倒数月之久,林姑父因此跟林家宗族决裂,自立宗祠,另外添置祭祀田产百倾,将世仆林忠之子林根脱籍为良民,替他捐官出仕。代价却是林忠带领余下子孙成为林家守墓人,世代代管林家祭祀田产,祭扫林家祖坟,不至荒芜。”
乾元帝闻言叹息,对于恶亲,他深有体会。
“爱妃意思,朕明白了!”乾元帝笑而额首:“嗯,这恩惠不能让奸佞小人的了去,否则,林如海地下不得安宁啊!”